番外【捉蟲】
菜花陰狠地瞪了燕燕一眼, 你自以為是個狗屁, 別以為上輩子你能發(fā)達這輩子還發(fā)達, 不聽老娘的讓你毛也沒的剩。前世你要不是靠著沈遇, 你有什么能得意的? 燕燕已經(jīng)習慣菜花對自己一會兒冷一會熱一會兒好一會兒壞, 那眼神有時候軟得跟小兔子似的, 有時候就狠得和狼狗似的。 不過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長大, 能夠自立門戶,保護弟弟,她已經(jīng)不再害怕菜花。 相反因為對菜花小時候比較了解, 所以她更能堅定對菜花的一些看法。 菜花,她不是一個良善之輩! 燕燕強行把菜花扶著,“你怕我摔著你?你放心, 我背也能背動你, 你不用賴著沈遇哥?!?/br> 沈遇自然巴不得把菜花丟開手,之前是直覺, 這會兒是菜花通靈的場面驚到他, 感覺心里有點亂, 得好好理理到底怎么回事, 接下來要如何處置。 沈遇猶豫了一下, 對燕燕道:“菜花可能餓了, 咱們一起去食堂吃飯。” 他也不放心燕燕和菜花在一起。 燕燕卻不怕,笑道:“沈遇哥你只管去,你給菜花打飯, 回頭我自己去食堂吃?!?/br> 他們先一起去菜花的宿舍。 燕燕讓菜花拿了飯票和菜票, 交給沈遇讓他去打飯。 等沈遇走后,燕燕冷笑一聲,對菜花道:“你別裝了,人家沈遇哥不欠你什么。剛來的時候住你家兩天,你不要忘了,人家給錢的?!?/br> 菜花陰惻惻道:“你又來氣我,你不要仗著我對你好,不揍你你就來氣我?!?/br> “我謝謝你對我好。我稀罕?何菜花我警告你,你要是再纏著沈遇和韓旺國他們,我就去公安局報警,說你搞封建迷信,給你關勞改農(nóng)場去,不信你試試!” “哈哈……哈哈哈,”菜花笑起來,拍著床柱笑著不停,“笑死我了,你以為你是誰啊,還敢威脅我。你是不是沒打聽打聽有幾個是真因為封建迷信被關起來的?你信不信我讓你在紡織廠干不下去?” 菜花突然冷了臉,陰冷地瞪著燕燕,“給臉不要臉的東西。” “啪”的一聲,燕燕給了她一巴掌,“你嘴巴怎么這么不干凈?” “你敢打我!”菜花跳起來和燕燕撕打。 燕燕個子略高一些,整天干活力氣也大一些,菜花好逸惡勞,又想把自己養(yǎng)得嬌嬌弱弱惹男人憐愛,自然沒那么有力氣。 燕燕把她摁在床上,怒視著她,“你給我老實兒的,大家都好好干活,相安無事,要不我也不怕你。我大不了不在紡織廠干,我回家種地,我怕你么?” 別以為她不知道菜花和紡織廠主任那點破事兒,別人沒抓到證據(jù),只說她和人家眉來眼去,燕燕卻一下子就知道。 菜花看她這樣發(fā)狠,突然又笑起來,“哎呀哎呀,你看你,這是干嘛?你是不是吃醋啦?” 她突然勾著燕燕的頸,用力拉低,笑道:“你給我道歉,我還讓你舒服……” “閉嘴!”燕燕臉色變了,小時候不懂事,卻成了心里的一根刺,扎得她時常坐立難安。這讓她知道人不能隨便做錯事,否則就會一輩子如影隨形。 她抬手就掐菜花的脖子。 這時候有女工回來,看到她們立刻喊道:“別打架啊!” 她第一反應是菜花和燕燕為了爭沈遇在打架。 燕燕松開手,掙開菜花毒蛇一樣的手臂,嫌棄地甩開。 菜花伸著脖子給舍友看,“你們瞧,劉燕燕真是壞透了,看給我掐的,是不是紫了?” 劉黃英看了看,驚訝道:“哎呀,燕燕你怎么那么大力氣啊?” 只見菜花脖子上青紫一道,這得用多大的力氣?。可系跻簿瓦@樣了吧。 菜花哼了一聲,那是大旺單手掐出來的,捏斷她的脖子都有可能。 該死的,等你和陸敬雅你死我活的時候,你才知道我厲害呢! 很快,沈遇打飯回來,看到劉黃英在,就把菜花的飯盒放下,“你吃飯吧?!彼麑ρ嘌嗟溃骸霸蹅?nèi)ナ程贸园??!?/br> 燕燕點點頭:“好的,我回去拿飯盒?!?/br> 菜花走了主任的后門,宿舍是四人間,燕燕是睡十幾個人大通鋪的。 等兩人走后,菜花咬了咬牙,哼了一聲。 劉黃英看了她一眼,“何采,你們?nèi)齻€到底怎么回事???” 菜花心里罵了一聲關你屁事,上輩子我給你洗衣服,你可沒少奚落我,你不也是走的主任后門,有什么好抖擻的?“能有什么事兒啊,不就男女那點事兒?” 她滿不在乎道,如今的她可不是前世任人欺負的,說話也不需要那么顧忌。 劉黃英被她唬得很信,總覺得菜花很厲害。劉黃英和一個女職工在追一個青年,本來沒勝算,但是菜花教了她兩招,居然讓她給追到手,現(xiàn)在黏黏糊糊的,過了年就可以談婚論嫁呢。 菜花瞥了她一眼,冷笑。 且說燕燕和沈遇去食堂吃飯,沈遇看燕燕臉色不太好,就問她:“菜花欺負你啦?” 燕燕搖頭:“她現(xiàn)在欺負不了我,我扇了她一耳光?!?/br> 沈遇笑起來,“沒看出來你挺厲害?!?/br> 燕燕也笑起來,“讓你笑話了。以前我也想不到自己會這么兇,后來發(fā)現(xiàn)我要是不厲害點,別人就對我厲害,我要是厲害,別人就不敢欺負我?!?/br> 這是她跟著林嵐和林梅姐妹倆學的。 林嵐在韓家、山咀村、公社、縣里,這一路奮斗,燕燕也都關注,時常聽人講。在鄭家莊,林梅和村里那些人斗智斗勇,還有紡織廠的人、村干部們,也是要厲害,否則根本壓不住。 來了紡織廠更是,工廠里的人比大隊還復雜呢!別看那些人當面說得好聽,背后不知道說什么難聽的呢。 沈遇點點頭:“這樣很好,我們總要學會保護自己?!?/br> 身無依靠,只有自強,才能上進,否則一不留神就被人踩在爛泥里。 他從燕燕身上看到了和自己一樣的東西,他有后娘,她有后爹。好在她還有一個弟弟能相依為命,他卻只能一個人在異鄉(xiāng)拼搏。幸虧他認識了組長一家,他們給了他家的溫暖。雖然林嵐一開始不知道為什么抵觸他,后來她對他關心最多。 她像長輩又像jiejie,他們一家滿足了他所需要的親情、友情,讓他的感情沒有荒蕪也沒有落空。 他希望燕燕也能有這個機會。 “下次一起去韓局長家玩吧,每次麥穗都問起你?!鄙蛴鲂Φ馈?/br> 燕燕有些意外,“真的嗎?”自己早就不上學,而麥穗漂亮又聰慧,學習又那么好,她覺得自己和麥穗已經(jīng)是兩個世界的人,有時候下意識地盡量避免見面。 她向往那樣的人生,卻又不可避免地會自卑。 她不想讓自己變成一個嫉妒別人的人,那樣自己也不能接受自己。 “當然啊。之前我們復習,那些書都是麥穗給你整理的。” 燕燕又開心起來,考上紡織廠以后,她特意去感謝過麥穗,后來拿到工資第一時間給麥穗買了一副手套,但是麥穗沒要。 她知道麥穗不想她花錢,可心里難免覺得人家什么都不缺,自己送的并不是什么稀罕的,有點自慚形穢。 聽說麥穗時常問起自己,她心里暖暖的,有一種被人接納的歡喜。 吃過飯,燕燕今天沒夜班,沈遇送她回宿舍,路上他斟酌了一下,道:“菜花……” 燕燕:“嗯?” 路燈比較少,燈光也暗,寒星當空,她不太看得清他的臉,但是燈光映著他一雙溫潤的眸子卻透著點點寒意。 “我們要多留意她,注意安全?!?/br> 燕燕點點頭:“你放心,我比你們了解她,她裝神弄鬼的,要是再敢這樣,我就去舉報她?!?/br> 沈遇:“不,再觀察一下。” 他覺得菜花不是裝神弄鬼那么簡單,因為她能說中他的秘密,這是真的,不是騙人的。 那么她說大旺、說林嵐一家,沈遇心頭驀地一緊,感受到明顯的銳痛。 燕燕關切道:“沈遇哥你放心,不用怕她什么。她不過是一個女孩子,能干什么啊?!?/br> 菜花了解她,她也了解菜花。在燕燕的心里,菜花就是一個有點小聰明、饞嘴、偷懶、吃不得苦、見不得人好、喜歡背后論人是非、喜歡挑撥離間還有點喜歡賣弄的一個女孩子。 小時候她沒少跟自己說林嵐家的壞話,也沒少跟自己顯擺她能請神知道這個那個,能對付這個那個。 那時候她不懂,覺得菜花好厲害,懂得好多。等自己大一些,接觸的人多了,她就知道其實沒什么,人外有人,沒有人是最厲害的。 自己首先要做的就是不怕,更不能慌。 第二日沈遇沒什么事兒,快到晌午他先去吃飯然后去學校找大旺。 這個年紀的學生精力充沛,下了課干什么的都有,校園比菜場還熱鬧。 他不由得想起自己快畢業(yè)的時候,迷茫啊,那時候已經(jīng)過了滿腔熱情表忠誠要下鄉(xiāng)插隊的年代,學生們一代比一代迷茫。之前下鄉(xiāng)的除非關系過硬沒有返城的,就算回來的沒有工作也沒轍。于是就更加迷茫,不知道前途在哪里,也不知道人生是為了什么。小學、初中、高中,讀下來也是為了下鄉(xiāng),那讀了有什么用呢?可他還是想好好讀書,因為除了讀書他更沒有什么可做的。 讀書,下鄉(xiāng)總歸也能有點特長,后來他慶幸自己讀書好。 如果不是讀書好,他是沒法和林嵐一家交好的,他們一家都是積極樂觀上進的,看不起那些自甘墮落的人。 他絕不能讓大旺受傷害,更不能眼看著林嵐一家有什么意外。 沈遇出現(xiàn)在校園里,二旺先看到他,跟他打招呼。 麥穗在和女同學踢毽子,看到沈遇過來,也跑過來打招呼。 沈遇瞅了瞅,問道:“你們大哥呢?” 麥穗:“剛才還看見呢。” 一個女同學氣憤道:“被二班的陸敬雅叫走了!”說著還非常用力地指了一下,“cao場!” 沈遇:“你們玩,我去找他有點事兒?!?/br> 麥穗:“沈遇哥,你吃飯了嗎?” 沈遇笑了笑:“吃過來的,你們不用管我?!?/br> 他去cao場掃了一眼就看到大旺和幾個同學在籃球場那里說話,旁邊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孩子。沈遇就走過去,近了發(fā)現(xiàn)是個挺漂亮的女孩子,和英俊的大旺站在一起特別養(yǎng)眼,他頓時有些擔心。 菜花認識她?為什么要說她會害大旺?如果她是個其貌不揚的或者沒什么能力的,沈遇也不擔心。現(xiàn)在看起來相貌出色、其他估計也不錯,他就有點擔心大旺血氣方剛會不會喜歡上這樣的女孩子。 大旺側(cè)首看到沈遇,招呼一聲。 陸敬雅也跟沈遇問好,“既然你有朋友,那我先走,晚上放學再找你?!?/br> 沈遇立刻道:“沒關系的,我一會兒就走?!?/br> 陸敬雅朝他笑了笑,還是告辭先走了。 沈遇瞅著她的背影遠去,示意和大旺去北邊沒人的角落溜達溜達。 “大旺,咱們要不要告訴韓局和組長?”韓青松畢竟是公安局的,應該更敏銳一些。 大旺:“再觀察一下。” 沈遇:“這樣,我們再跟菜花接觸一次,如果實在有問題,我們必須告訴韓局,你看可以嗎?” 大旺點點頭。 “這個陸同學也要警惕,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既然有古怪就不能大意。”沈遇擔心地看著他。 大旺:“我知道,會的?!?/br> 沈遇就先回去,路上又拐去和二旺麥穗說了一會兒話,然后就回紡織廠。 大旺自己在cao場溜達一圈,回到教室的時候,他想了想,讓麥穗給他請假,他去一趟校辦處。 他和校辦的老師也熟悉,打個招呼說想看一下自己弟弟meimei的檔案,老師也沒多想就給他鑰匙讓他去看。大旺去了專門存放師生檔案的地方,找到高二二班,翻了翻找到陸敬雅的學生檔案。 學生檔案主要是姓名、籍貫、住址,最重要的就是個人成分。一般不滿18歲的只寫家庭成分以及家庭成員的成分,自己并沒有個人成分。 陸敬雅,青懷縣城郊公社人,爺爺陸根生是紅軍烈士,父親陸文啟也是烈士。目前家庭成員大伯一家、寡母,在部隊的三叔。 檔案只能看最直觀的東西,看不到更多,比如烈士是如何犧牲的,家庭具體情況,家庭成員等等,這些都是看不到的,想要知道就得自己去調(diào)查。 他想了一下,就把檔案放回去。 這幾天他暗中觀察陸敬雅,沒發(fā)現(xiàn)什么特別的,他確定自己以前不認識也沒有什么恩怨。當時他之所以會留意這件事,是因為菜花說完陸敬雅就出現(xiàn)在他面前。 過于巧合。 他想從菜花與陸敬雅的關系入手,剛才聊天的時候他試探一下,陸敬雅根本不認識菜花。 也許是菜花的問題。 下午放學,陸敬雅來找他,手里拿著一本數(shù)學書。 麥穗看了他們一眼,“大哥,你不回家嗎?” 大旺:“等一下?!彼尪ソ有⊥^來一起回家,雖然小旺已經(jīng)初中,他們還是習慣每天接送。 陸敬雅就把書遞給大旺,那上面有她劃出來的題目。 麥穗好奇地看著他們,大哥還會給人講題? 這可是太陽打西邊出來。在家里小旺的功課都是她和二旺給看,如果不會的也是他倆講,偶爾他倆不方便找大哥給講,講完小旺更痛苦。 她發(fā)現(xiàn)大旺眉頭微蹙,顯然沒那個耐心嘛,她就走過去,“補課嗎?你們班也有補習小組,你怎么不找他們呢?” 陸敬雅猶豫了一下,“我之前一直休學,高一沒上直接高二,不會的太多。他們……不太愿意給我講。” 麥穗就懂了,陸敬雅這是被二班女生們排斥了。課間活動的時候麥穗也聽到女同學議論,說陸敬雅這個人特傲,瞧不起女孩子專門找男生玩兒,分明就是不正經(jīng)。 她笑道:“怎么不讀高一啊,那樣就不用這么吃力?!?/br> 陸敬雅堅定道:“我應該讀高二,我不能接受留級?!?/br> 麥穗從她身上感覺到一種特別要強的自信,她笑道:“我?guī)湍阒v吧,別為難我大哥了?!?/br> 陸敬雅笑了笑,“謝謝你?!?/br> 麥穗講題簡單明了,陸敬雅一遍就聽懂。 “韓麥穗,你學習真好?!标懢囱挪粺o羨慕道。 麥穗:“你打籃球好啊,我們都可佩服你呢?!?/br> 二旺接了小旺回來,大旺打斷她們互吹,“走了。” 離開教室的時候,二旺鎖門,大旺看了陸敬雅一眼,“你住校?” 陸敬雅笑了笑,“是啊,我家不是本縣的,很遠?!?/br> 除非是縣城的學生,下面大隊來的很多都要住校,尤其冬天又冷天黑得也早。 二旺問道:“不是本縣的,怎么到我們這里來上高中,按政策不允許吧?” 一般都按照戶口所在地讀高中,去別的縣里讀除非是特殊情況,否則根本不可能。 “從我家去縣城也很遠,反正都要住校在哪里也無所謂,這里有熟人可以照顧一下,也比較自由?!彼α诵?,就跟他們告辭先走了。 路上麥穗笑道:“大哥,你是不是對人家陸敬雅有意思?。俊币桓陕镉质墙o人補課又打籃球? 小旺眼睛一亮,“姐,什么叫有意思?” 麥穗:“就是覺得啊,想和人家一起玩兒啊。” 小旺:“懂了,我看高凌就對你有意思。” 麥穗笑道,“他明明對大哥有意思好吧?!备吡璨恢蓝嘞肜p著大哥玩兒呢,就是大哥沒那么多時間搭理他。 二旺笑起來,“好啦,不許亂說,趕緊回家做飯了。” 大旺俊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心里想著自己的事兒,根本沒聽他們說什么。 到了縣委后面,大旺:“你們先家去。”他抬腳就往革委會去。 二旺幾個看著他的背影,麥穗:“我覺得大哥有點不對勁。” 小旺:“有心事。” 二旺:“大哥要去部隊,可能還在猶豫吧?!?/br> 大旺去公安局,正好看到他爹娘在外面那幾棵樹下溜達,大冷天的也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茨敲聪矚g溜達,他也沒打擾直接去找劉劍云或者羅海成。 自從高衛(wèi)東當了局長之后,對韓青松一路開綠燈,現(xiàn)在公安局的人倒一多半是韓青松安排的。羅海成、韓青云的編制也歸于縣里,只是韓青云還管各公社的公安特派員,羅海成卻在這里和劉劍云一樣做隊長。 這會兒羅海成沒在,劉劍云在,只是正被李副局訓呢。 劉劍云一開始算是李副局提拔起來的,不過后來因為欣賞韓青松,天平越來越傾斜,這會兒簡直沒李副局什么事兒。 大旺聽李副局罵得氣急敗壞,他就躲開,免得劉劍云尷尬。 等劉劍云從李副局辦公室出來,大旺才去找他。 劉劍云抹了抹被李副局噴的唾沫星子,“大旺,有事?” 大旺點點頭,表示想調(diào)查一個人。 劉劍云聽說不是自己縣的,“不是咱們縣的,戶口不在,那得跨縣調(diào)查,容易引起兄弟公安局的注意?!?/br> 他不知道大旺到底要干嘛,但是既然想調(diào)查一個人,肯定是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大旺:“她爺爺父親都是烈士,按理說本縣應該有扶持,那她為什么要來我們縣讀書?另外,我想知道他爺爺和父親是怎么犧牲的?!?/br> 劉劍云面色立刻嚴肅起來,“大旺,要調(diào)查革命后代,必須有正當理由,無緣無故可是要犯錯誤的?!?/br> 爺爺和父親都是烈士,那可是根紅苗正紅五類啊。 大旺:“所以……你不行嗎?” 男人能被人家說不行嗎?劉劍云瞄了他一眼,你這個孩子! “來,說說看,到底是誰。” 大旺把陸敬雅以及她的家庭粗略狀況告訴劉劍云。 聽完以后劉劍云道:“我當是誰呢,這個你就不用查了。青懷縣城郊公社,姓陸的,父子倆都是烈士,公安機關上點年紀的都知道。陸敬雅的爺爺陸根生,父親陸文啟。爺爺于1941年犧牲的,父親……則是1960年,三年饑荒最厲害的時候,各地發(fā)生了大規(guī)模的饑民哄搶公糧的情況。陸文啟是公社民兵連長,因公殉職,被追認烈士。” 這樣啊。 大旺松了口氣,看來主要問題還在菜花身上,他想了想就問劉劍云:“真的有人能通靈嗎?” 劉劍云眼睛都圓了,“通靈?你見過了?” 大旺看了他一眼,不承認不否認。 劉劍云知道他的脾氣,就拉著他去更僻靜地方,小聲道:“這個吧,我和你說,還真不能一棍子打死。畢竟我們都沒遇到過,直接說假的也不可信。正因為我們自己沒遇上,要說真的我們也不服氣。不過,小時候的確聽老人講過很多這種事兒,真假不好說?!?/br> 大旺看他一個刑偵隊大隊長在這里一臉不好說的表情,有點牙疼,他就告辭回家。 路上碰到韓青松和林嵐倆,他就過去一起走。 大旺經(jīng)常會和劉劍云他們一起切磋、辦案子,林嵐看到他自然不驚訝。 不過她明顯覺得大兒子有心事,雖然以前也是沒什么表情,可這會兒眉宇間顯然藏著事兒呢。 她笑道:“大兒子,你糾結(jié)什么呢?” 大旺:“沒?!?/br> “你看你,眉心要夾死蒼蠅了,和你爹一樣樣的,我還能看不出來?” 無辜躺槍的韓青松:“……” 大旺:“真沒?!?/br> 林嵐嚴肅道:“有事要跟爹娘講啊?!?/br> “好的?!贝笸戳怂谎?,眼神卻寫著你有事跟我們講了嗎的意味兒。 林嵐:“……三哥,哎呀,那邊可以打出溜滑,快來,你拉著我?!彼n青松跑過去,自己蹲下,讓韓青松在前面走,她則拉著他的手。 這是小孩子的游戲。 大旺望了望天,率先回家了。 林嵐吁了口氣,對韓青松道:“三哥,你兒子肯定是戀愛了?!?/br> 韓青松:“怎么看出來?” 林嵐:“你看他滿腹心事,患得患失,肯定是喜歡什么女孩子了?!彼ζ饋?,“我大兒子還是很棒的,娶媳婦兒不用爹娘發(fā)愁。” 韓青松:“結(jié)婚也好,結(jié)婚就搬出去?!?/br> 林嵐:“…………”你這么嫌棄大兒子,就不怕他親娘生氣?。?!我可是有小脾氣的。 晚上林嵐還想探探口風,大旺沒給她機會,也只得放棄。 第二日課間活動的時候,高二兩個班在一起打籃球,中場休息大旺坐在籃球筐下面的石頭上休息。 陸敬雅抹了一把汗,對大旺笑道:“你真的很強?!?/br> 大旺淡淡道:“你也不弱。” 打籃球的時候他觀察過,她的耐力和爆發(fā)力不錯,而且顯然練過格斗術。 陸敬雅突然湊近他,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你學過格斗吧?!?/br> 她突破了他的安全范圍,女孩子微笑的臉在眼前放大,大旺下意識地往后靠了靠,拉開一點距離。 除了他娘和meimei,他不習慣和女性面對面距離太近。 陸敬雅笑了笑,“有時間一起訓練吧,找個旗鼓相當?shù)膶κ终娴牟蝗菀?,我覺得你可以滿足我?!?/br> 大旺這一次很認真地打量她一眼,從來沒見過這么自信的人,還是一個女孩子,居然會邀請男生和她打架。 他道:“再說吧。” “你是瞧不起女孩子嗎?”陸敬雅問他。 這時候那邊幾個男生玩球玩脫了,朝著她砸過來,她看也不看就接住,然后反手朝著幾個男生丟過去。 “哎呀,”那男生居然沒接住,被球砸了一下。 大旺看了一眼,起身,“有時間再說?!?/br> 陸敬雅:“早上我可以加入你們出早cao嗎?” 大旺:“隨意?!背鲈鏲ao家屬大院很多人都跟著,何時加入何時退出,并沒人約束,她自然也可以。 陸敬雅就笑起來,“謝謝你。”說完她就走了。 下午放學陸敬雅來打招呼,說今天不補課她要回去洗衣服,明早上找他們出早cao,她還給麥穗一把糖,讓她請小旺吃。 過了兩天傍晚時分,大旺去找沈遇。 沈遇:“我正想找你呢,菜花說今天可以。” 大旺點點頭,便和沈遇去了菜花宿舍。 菜花剛化了妝,擦粉描眉,精心勾畫,跟小時候面有菜色的鄉(xiāng)下丫頭判若兩人。她知道自己的特點和長處,她是那種素顏寡淡,不起眼,但是非常吃妝,上妝以后很多人說她驚、為、天、人! 果然,她看到沈遇和大旺的時候,沈遇的眼神里有驚訝和惶惑,只是大旺依然面無表情,看她和之前沒區(qū)別,這讓她很不爽。 你他娘的眼瞎???! 沈遇:“菜花,可以了吧。我們不讓你白忙活,你一次收多少錢,我們給?!?/br> 他才不要大旺欠她人情。 菜花有些生氣,“你當我什么人?我們不是一個村的?出門在外不要互相扶持的嗎?你要這樣我不給看了,我冒著生命危險請神上身,那是要損我的福報和健康的,豈是錢能買的?” 說完她就氣鼓鼓地坐在那里不說。 沈遇想解釋,大旺給了他一個眼神,表示不用理睬。 沈遇猶豫了一下,也忍著沒說話。 三個人就在宿舍里這樣耗著,場面很是尷尬。 其他舍友都被菜花之前找借口打發(fā),去食堂吃飯,這會兒是不會回來的。 突然,菜花就抽泣起來,捂著臉開始哭,“你們干嘛還不走?” 大旺:“等你開始呢。” 菜花:“我干嘛要開始,你們欺負我,嗚嗚……” 大旺有些不耐煩,捏了一下拳頭,他倒是要看看她到底怎么裝神弄鬼。 菜花:“咱們換個地方吧,這里人來人往,不能被打擾?!?/br> 沈遇想了想,“去倉庫吧?!?/br> 他和倉庫的大叔比較熟悉,打個招呼借一下房間就可以,這大叔人比較本分正直,不會亂說話,也可以給他們作證只是找菜花說話,不至于被人懷疑倆個青年找菜花干什么。 這一次菜花從包里掏出兩截白蠟燭,點燃放在桌上,她則在椅子上坐好。 她把一塊大白布直接蒙在頭上,整個上半身都蓋住,在漆黑的夜里,昏黃的燭光搖晃不已,看得沈遇頭皮有些發(fā)麻。 大旺面色如常,盯著白布下面。 這一次沒發(fā)抖,底下傳來少女嬌嫩的笑聲,依然不是菜花的聲音。 “哎呀,這陽氣兒好沖啊,躲在身體里都沖得我頭暈眼花的?!彼鹗謥?,翹著蘭花指,做出妖妖嬈嬈地動作,開始咿咿呀呀地唱小曲。 沈遇:“!” 大旺:“你知道我們問什么吧?” 她做出一個嬌羞的動作,手指擋在嘴邊,歪頭隔著白布朝著大旺瞅過去,嘻嘻一笑:“好俊的小伙子,讓我瞅瞅……哎呀……”她一下子捂著心口,“了不得,你是為什么被槍斃的呢?我瞅瞅啊……啊——” 她突然像被什么扎住了脖子一樣,驚慌得渾身抖動起來,“你……你是個大殺星啊,你還真是愛殺人啊……嚇死我了?!彼闹乜诖蟠瓪狻?/br> 大旺冷冷道:“說重點!” “唉喲,小伙子火氣咋那么大呢?你還想殺了我不成?我穿著衣服呢,怎么能殺得了我呢?!?/br> 大旺伸手去抓白布。 “我見不得光,你拿掉我就走了!” 沈遇拉住大旺的手,“再聽聽她說什么?!?/br> “退后退后,倆小伙兒退后,尤其是你,這一身陽氣兒熏得我頭暈眼花的。” 大旺盯著白布,退后了兩步。 她又道:“行啦,告訴你也沒啥,你是被槍斃的,殺人太多了總歸有報應嘛。” 沈遇:“那你看看我吧?!?/br> “你有什么好看的?小時候特別乖,打小就不尿床,你媽特別喜歡你,驕傲著呢。你爸媽挺恩愛的,可你媽一死,他就憋不住,sao噠sao噠去找女人。你舅舅倒是疼你,可你舅媽有意見,嫉妒你比她孩子有出息。你看著挺溫柔一小孩兒,其實心理陰暗著呢,整天盼著你后娘倒霉,可惜啊,禍害遺千年你不懂?你后娘整天裝得可好人,暗地里苛待你,你心口窩不是還被她扎出一個針眼來?” 居然都說對了! 沈遇心神一震,神色復雜地看著她,難道這世上真的有鬼神之說? “還想知道啥?” 大旺看了沈遇一眼,見他面色蒼白,便道:“我,家里?!?/br> “家里啊,我看看啊。哎呀,你這個孩子別扭啊,真犟啊,打小就不想學好,整天想往外跑。你以后的媳婦兒……嘖嘖,厲害,母老虎,算了,你弄不過她,離她遠點吧。她保管害死你。你有個小弟弟,后來餓死了。還有一個傻不愣登的,大雷雨天非去游泳,劈死了。還有……這個小嫚兒倒是挺俊的,嘿嘿。” 她隔著白布朝著沈遇瞅了瞅,“和你有那么點意思嘛,還行吧,死得不慘,就是潦倒后來病死了。哎呀,你還有個弟弟?我的老祖母啊,你爹娘真能生。這個弟弟長得真俊秀啊,小嘴叭叭的,真會說,哄得一堆老娘們給他花錢,嘖嘖……這么俊,我也想給他花錢。得了性病,死了?!?/br> 大旺已經(jīng)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卻也沒打斷她。 “你爹……嗯,你爹……先看看你娘吧,你娘……嗯……疼侄子,可侄子不拿她當人。你爹,哎,你爹我看不透了。一片血紅血紅的,可嚇死個人,我,我……” 她突然抽搐起來,渾身顫抖,最后頭上的白布都掉下來,露出菜花翻著白眼珠子的臉,嘴角還往外流唾沫,看起來像是要不行的樣子。 大旺走近兩步看了看,斷定她沒事兒。菜花果然自己恢復,“嗚嗚……嚇死我了,嚇死我了,求求你們以后別讓我看了。我差點死了?!彼拗プゴ笸母觳?。 大旺轉(zhuǎn)身躲開她。 菜花就抓著那塊白布擤鼻涕。她覷著大旺面色冰寒,卻看不出他的想法,就試探著怯怯道:“要不……下一次找人問問,怎么改命?” 她篤定自己已經(jīng)把沈遇和大旺嚇著,他們肯定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