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1976年可以用天崩地裂來形容, 三位偉人溘然長逝、七二八大地震, 舉國傷痛??稍谶@些傷痛中又蘊含著希望, 因為10月6日, 四人組被抓, 文g徹底結(jié)束。 消息傳來, 舉國歡騰, 不管是工人、農(nóng)民、學(xué)生、干部,莫不歡喜鼓舞。 他們終于卸下枷鎖,再也不用每天提心吊膽被批d, 誰看誰不順眼就能以革命的口號來斗一斗。 此時盡管中央沒有關(guān)于知青、勞改人員的消息出來,但是知青想返城的、被下放的干部、知識分子想恢復(fù)身份的,有關(guān)系有門路的都開始行動起來。而有些地方政府, 也開始適當(dāng)?shù)匦袆? 對一些緊俏人員進(jìn)行有條件地調(diào)回原單位工作。 山水農(nóng)場也不例外。 在農(nóng)場住的人員,包括本省各地區(qū)、縣城、公社乃至省城的, 人員越來越多, 也需要進(jìn)行分流。有些明顯的冤假錯案、派系爭斗、小偷小摸、打架斗毆等, 只要不是反/革命、特務(wù)、殺人等罪名, 勞改三年的基本可以酌情釋放。 這消息一傳出來, 不少人都心思活動, 走關(guān)系找門路的。 韓青樺卻住出了感情,不想走。 他早就夠了年限,可他已經(jīng)習(xí)慣這里的生活節(jié)奏, 除了勞動、開會匯報思想也沒人打罵, 最后竟然不想回家,把老子娘都丟腦后去。 經(jīng)過勞改,原本好逸惡勞小混混長成健壯的男人,皮相底子好,如今更是相貌英俊,深受農(nóng)場女人們的喜歡。 他可不是什么守得住的男人,也沒有那種潔身自好不結(jié)婚不能隨便睡女人的觀念。只要有人主動找他,他也不拒絕。但是讓他負(fù)責(zé),那也不可能,大家你情我愿,誰也別賴上誰。 所以過得如魚得水,覺得比回山咀村可舒服。 回山咀村你能隨便看大姑娘?能隨便跟人睡覺?就算有人看上他,他也得顧念老韓家的臉面不是。 勞改農(nóng)場就不一樣了。 這里人員混雜,多半是文化運動的犧牲品,沒什么正經(jīng)罪名的,跟知青下鄉(xiāng)差不多??伤麄儧]有自由生活,不批準(zhǔn)結(jié)婚,男男女女并不能全耐得住寂寞,很多人甚至明目張膽住一起,一個房間住幾對,有的孩子都好幾歲。 屢禁不止,后來農(nóng)場革委會索性不管,反正重刑犯單獨關(guān)押,其他人不耽誤農(nóng)場勞動即可。于是,有些人就更加如魚得水,比如像韓青樺這樣的搶手貨。 大冬天的也沒了農(nóng)活,手藝好的被叫去編席、織布,沒事的都可以貓冬。 韓青樺吃了早飯打算去找范毅坤說說話,玩玩牌、聽聽收音機、講講樂子。 不等他出門,韓金玉來找他。 “姐,你這臉怎么啦?”他看韓金玉臉上印著兩道印子。 韓金玉陰沉著臉,“跟個爛貨打架打的?!?/br> “你和誰打架?”韓青樺往外看了看,“我?guī)湍阕崴?。?/br> 韓金玉冷哼,“秦立新!你去揍她!” 韓青樺一愣,“玉嬋那么大氣的人,你怎么和人家打架?” “她去勾搭你姐夫,我怎么不能和她打架?”韓金玉氣得要命。 “好好,你打,你打得過就打。我和你說,這農(nóng)場的男人,隨便她挑她都不稀罕呢,勾引你男人,姐,你清醒一點吧。姐夫不是不行嗎?秦玉嬋勾引他干嘛?你別瞎想了啊?!?/br> “你知道個屁!”韓金玉惱羞成怒,見自己弟弟也不幫自己越發(fā)生氣。 “外甥呢?”韓青樺想起來。 “范老師那里玩兒呢?!?/br> 韓青樺就拉著她,“走吧,去范老師那里聽故事?!?/br> 他拉著韓金玉走的時候,在路上碰到了秦玉嬋。她本來改名叫秦立新,文g一結(jié)束她又不介意用原名。很多男人更喜歡叫她玉嬋,因為她魅力妖嬈,叫這個名字的時候更有韻味。 “金玉meimei,你還生我的氣呢?”秦玉嬋上來拉韓金玉的手。 韓金玉要甩開她,卻被秦玉嬋牢牢地鉗住。 秦玉嬋嫵媚一笑,低聲道:“我和你演戲呢,要是不逼真點,那傻驢怎么可能信啊?!?/br> 如今秦浩哲、潘士農(nóng)都關(guān)在這里呢,他們和趙安貧一個待遇,是屬于重刑犯,不能隨意走動,不得隨意出入,更不能隨便見外人。 他們的一切,都受張黑驢和羅海軍的監(jiān)控。 羅海軍是羅海成的堂弟,只聽韓青松和他堂哥的,專門盯著柳浩哲。 而秦玉嬋的情況比較特殊,她雖然還住在這里,但是文g一結(jié)束,關(guān)于他們的指控就會被慢慢撤銷掉。畢竟她沒干過什么壞事,只是出身不好,是資本家的孫女而已。 所以她的行為是不受限的,如今文g結(jié)束,她更能自由走動。 韓金玉哼了一聲,“你想找我男人干嘛?” 秦玉嬋抿唇淺笑:“哎呀,你以為我想勾搭你男人呢?”她和韓金玉說話,卻飛了韓青樺一個媚眼,給韓青樺鬧得骨頭都要酥了。 韓金玉看她對自己弟弟有意思,雖然不爽,但是對柳浩哲沒那個想法就好了,“你有事和我說吧?!?/br> 秦玉嬋附耳嘀咕了兩句。 韓金玉驚訝地看著她,“讓柳浩哲舉報范老師?他和范老師現(xiàn)在不來往!” “不來往才好辦事嘛?!?/br> 韓金玉猶豫了一下,“我找機會問問看?!绷普茉?jīng)是范老師學(xué)生,現(xiàn)在卻不打交道的,畢竟柳浩哲身份特殊,都躲著他。 第二天羅海成就收到堂弟的電話,他掛了電話立刻去找韓青松。 韓青松最近很忙,也有點煩,外縣總要請他去開交流會,讓他傳授一下經(jīng)驗,害得他好幾天都睡在外面。 羅海成:“韓局,柳浩哲舉報范毅坤是他們一伙的,應(yīng)該和王國安一起的。范毅坤是縣城中學(xué)副校長,都教過他們?!?/br> 聽了羅海成的匯報,韓青松道:“靜觀其變?!?/br> 羅海成懂了,就去給堂弟回電話。 韓青松去找林嵐吃午飯,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宣傳辦辦公室副主任,培養(yǎng)了幾個副手,工作并沒有太忙。 正吃飯的時候大旺過來。 他個子快趕上他爹高,現(xiàn)在能穿韓青松的舊軍裝,拿掉領(lǐng)章肩章,穿在身上依然氣勢十足。 林嵐和他招手,“大兒子,自己去打飯?!?/br> 大旺打了飯過來,冬天多半就是蘿卜、白菜、豆腐、南瓜之類的菜,但是現(xiàn)在比往年多一些油水,里面還有rou片。打菜的師傅非常稀罕林嵐家?guī)讉€孩子,每次他們來,都要多打一勺子,里面定然好幾片rou。 食堂里還備著辣椒醬呢,再給他舀一勺子,味道就提起來了。 林嵐看大旺就拿了四個饅頭,肯定不夠吃,她把自己的一個給他,“娘一個就飽?!?/br> 這孩子這樣大的饅頭現(xiàn)在得吃七八個才能飽,也不知道胃是咋長的,她好擔(dān)心會撐著呢。 大旺看她一副很擔(dān)心自己的樣子,決定不告訴她自己其實在學(xué)校吃了一頓來的,低頭默默吃飯。 吃完飯,三人出去走走。 大旺對韓青松和林嵐道:“爹、娘,我接到咱們軍分區(qū)一個電話。” 林嵐:“說什么?” “想讓我去部隊。去了就是士官。”他之前在新兵連訓(xùn)練過,也參加過新兵連的精銳選拔,成績優(yōu)異突出,早就被盯上。要不是林嵐要他回來好好讀兩年書,那時候部隊就要留下他。 林嵐掩飾不住自己的小得意,“大兒子真棒!別人想當(dāng)義務(wù)兵都沒那么容易,我大兒子還被部隊搶著要呢。只要你是寶石,誰都搶著來挖呢。那部隊領(lǐng)導(dǎo)也有眼光,娘要給他大拇指。” 大旺想起他娘那一盒子寶石棋子來,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她看向韓青松:“三哥,你覺得咋樣?” 韓青松:“只要自己喜歡,怎么都好。” 大旺就看林嵐,“娘,那我去了?” 林嵐:“先不去?!?/br> 大旺:“?” 才夸他這樣好那樣好,夸人家領(lǐng)導(dǎo)有眼光呢。 林嵐:“大兒子,你看啊現(xiàn)在文g結(jié)束,你猜能不能考大學(xué)呢?娘覺得吧,你這會兒去了頂多當(dāng)個班長,不會再大了吧?要是你先讀大學(xué)再去,搞不好能有相當(dāng)于連長的職務(wù)呢?!彼€意有所指地給韓青松一個眼神。 韓青松:“……” 讀個大學(xué)就能這樣嗎?當(dāng)年他可是出生入死……不過讀大學(xué)也沒那么容易。 大旺心有所動,也看了韓青松一眼,感覺是不是有點不厚道。 讀個大學(xué)出來就是……那爹拼死拼活的…… 林嵐低笑:“所以說知識就是力量,科技是第一生產(chǎn)力!我們泱泱大國,怎么會缺人?就算你厲害,百里挑一,可幾億人口百里挑一也很多的。只有知識與技能結(jié)合,你才是無可替代的。大兒子,加油哦!” 大旺又被他娘上了一課,唬得腦子有點懵,不過他和韓青松一樣,心里翻江倒海,面上還若無其事,留著自己慢慢消化。 韓青松看了林嵐一眼,知道她肯定又“夢”到什么,他道:“去部隊也能舉薦上大學(xué)?!?/br> 大旺也點頭,然后看著林嵐。 林嵐慢悠悠地道:“舉薦上大學(xué)的,有幾個中用的?那含金量能比嗎?” 就說文g教育改制以后上學(xué)的那些孩子,很多高中畢業(yè)學(xué)的知識程度,趕不上之前完小畢業(yè)的水平,更別說以后教育穩(wěn)定的水平。 她問過韓青松部隊給大旺培養(yǎng)的路線是什么,無非就是想實戰(zhàn)、技術(shù)、指揮,先從底層實戰(zhàn)做起,然后舉薦去大學(xué)學(xué)點專業(yè)知識,再回到實戰(zhàn)隊伍里,三十來歲去深造培養(yǎng)指揮能力。 這當(dāng)然是最理想的路子,但是她覺得既然來年可以高考,她還是希望兒子能參加的。 大旺看向韓青松。 韓青松道:“部隊能舉薦你上大學(xué),肯定也會讓你參加考試?!?/br> 林嵐點點頭:“你爹說的對,就是大兒子要辛苦一些,一邊參軍一邊不能落下學(xué)習(xí)也很辛苦的?!?/br> 她本來想讓兒子輕松一些,不過這孩子顯然不喜歡挑輕松的路走。 大旺停下腳步,正色道:“我會的?!彼孓o回學(xué)校去。 走到學(xué)校外墻的時候,突然聽到東北邊傳來女孩子求救的聲音,他立刻拔腳跑過去。 紡織廠那邊有長長的小巷子,日常上班的時候,人就比較少。 他看到幾個流里流氣的青年圍著個細(xì)弱的女孩子,正在嬉皮笑臉地扯她的衣服。 大旺蹙眉,冷冷道:“滾!” “你算老幾,讓我們滾?你不是看上這小妞了吧!” “就是啊,文g都結(jié)束了,以為還能批d人是怎的?” 大旺:“流氓罪不看文g?!?/br> 有倆小青年看他就一個人,不服氣他多管閑事,上來就動手動腳,“兄弟比劃一下?” 大旺懶得和他們啰嗦,手都沒動,三兩腳就把幾個小混混踢翻在地。 “老大,老大,我們叫你老大,不敢了不敢了!” 大旺也沒再理睬他們,轉(zhuǎn)身就走。 女孩子嬌怯怯地追上他,“韓旺國、謝、謝謝你。” 大旺聽她叫自己的名字,這才垂頭去看她,似乎有點面熟, “我是何采啊,菜花啊?!辈嘶ㄑ鲱^望著他,“你不認(rèn)識我了嗎?我們都是山咀村的還是同學(xué)呢?!彼滩蛔∫魂囀涞臉幼?,“你們進(jìn)了城,果然就把我們忘了。” 她按照輩分叫大旺叔,不過進(jìn)城以后他們喜歡論年輕人的來。 大旺可不是那種細(xì)膩體貼的人,什么花菜菜花進(jìn)城忘了亂七八糟的,在村里也沒記著你呢。 “哦?!?/br> 大旺轉(zhuǎn)身就走。 菜花沒想到他這樣不近人情,這是傻了還是太無情無義?她喊道:“我是來告訴你一件大事兒的?!?/br> 大旺頓住腳步,回頭看她,“告訴我?” 菜花點點頭,無比嚴(yán)肅認(rèn)真地道:“你一定要記住了,如果遇到一個叫陸敬雅的女人,千萬小心她。她會害死你的?!?/br> “你怎么知道?” “我說我有預(yù)知能力你信不信?” “你預(yù)知剛才的麻煩了嗎?” “這種小事不值當(dāng)耗費心血啊,再說就算知道我也得來給你送信啊?!?/br> 大旺:“無論如何,謝謝?!彼D(zhuǎn)身回學(xué)校。 看著他冷漠的背影,菜花氣得直跺腳,她知道大旺這個人無趣冷傲,可沒想到是這樣的。如果有人說你會被某個人害死,難道不應(yīng)該好好地問問清楚嗎?可他為什么沒有好奇心! 她倒不怕大旺會怪她迷信什么的,因為他從來不告人狀。而且公安局也不會管這么點小事。原本屬于大隊革委會管,可山咀村以前管得就不嚴(yán),村里老太太們也經(jīng)常叫個魂收個驚撞個邪的,她不過是說通靈更沒啥,更何況已經(jīng)已經(jīng)文g結(jié)束。 她前世三十五歲以后基本就和這些事打交道,所以現(xiàn)在拿出來只是小兒科。 她小時候特意鋪墊過的,那時候燕燕等小朋友深信不疑。甚至周圍有大人都覺得她真的可以通靈預(yù)報事情呢。 呵呵,現(xiàn)在她就來給他們心里扎根刺。 大旺自然有好奇心,但是他的好奇心不足以戰(zhàn)勝他的自制力,嘰嘰呱呱地和人問長問短,這是他最不想做的事情。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誰想來害他,那得掰扯掰扯為什么。 他回到校園,正好高凌跑來找他,“韓旺國趕緊來救場,太邪門了?!?/br> 大旺看了他一眼,“沒空?!?/br> 這時候麥穗和二旺也跑過來找他,“大哥,咱們學(xué)校回來一個學(xué)生,打籃球好厲害的?!?/br> 他們拉著大旺去看。 大旺個子高,老遠(yuǎn)就看到籃球場有個高挑纖細(xì)的身影正和一群男同學(xué)在打籃球。 她雖然是個女孩子,可那些男同學(xué)根本防不住她,三分球進(jìn)得讓他們一方熱烈歡呼,一方垂頭喪氣。 他點點頭:“打得挺不錯。” 高凌:“你肯定比她厲害,對不?” 大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她是女人?!北扰藚柡τ惺裁春玫靡獾?? 高凌幾個卻不將她當(dāng)女人了,因為她比男人還厲害啊。 他們攛掇著大旺上,大旺嗤之以鼻,轉(zhuǎn)身就走,他自己的事兒還沒想明白呢。 二旺和麥穗也跟著大旺回去,他們已經(jīng)高二上學(xué)期,來年夏天就要畢業(yè)。雖然現(xiàn)在文g結(jié)束,可教育制度還沒有改革,他們畢業(yè)以后,也不能直接舉薦大學(xué),還要下鄉(xiāng)勞動三年再說。不過麥穗和二旺并不擔(dān)心,因為兩人都覺得娘說得對,文g都結(jié)束,高考肯定也會改革的。 當(dāng)然,這些想法是絕對不會跟別人說的。 下午第二堂課,學(xué)校革委會政治組來找大旺去談話。 雖然文g結(jié)束,但是革命委員會等機構(gòu)還在,并沒有整改,只是比起從前略加寬松一些。 大旺去政治組辦公室,在走廊上碰到一個女孩子,她穿著舊軍裝,個子高挑皮膚白皙,臉上掛著淺淺的笑。 他看了她一眼,認(rèn)出是cao場打籃球的女孩子。 “你是韓旺國吧,有沒有興趣切磋一下???他們說你很厲害?!彼χf。 大旺果斷拒絕。 “你是怕輸給我沒面子吧?!彼眉⒎?。 這時候政治主任喊道:“韓旺國、陸敬雅,你倆進(jìn)來?!?/br> 陸敬雅? 大旺微微蹙眉,下意識地垂眼看她,恰好陸敬雅也在看他,朝他笑了笑。 陸敬雅:“韓旺國同學(xué),不知道為什么,我看你有點面善。咱倆見過嗎?” 大旺:“沒印象。” 陸敬雅笑了笑,和他一起進(jìn)了辦公室。 政治主任笑道:“部隊在各地選拔優(yōu)秀戰(zhàn)士,你們都在邀請之列,春節(jié)后去報到。年輕人,要充滿干勁啊?!?/br> 他這是給做動員,他覺得他們肯定樂不得?,F(xiàn)在當(dāng)兵吃香啊,尤其一去就是正式小干部,拿工資呢,多少人羨慕! 陸敬雅看向大旺,“韓旺國,你去不?” 大旺本來要說去的,這會兒卻沒直接說,“我要和爹娘商量一下?!?/br> 政治主任笑道:“這還商量什么?保管樂意?!彼謱﹃懢囱诺溃骸澳阈輰W(xué)一年,高一也沒上,現(xiàn)在直接上高二,跟得上嗎?” 陸敬雅笑了笑,有點不好意思,“不太跟得上,學(xué)得有些吃力?!?/br> 政治主任便對大旺道:“韓旺國,你們兄妹三個學(xué)習(xí)都相當(dāng)好,有時間幫陸敬雅同學(xué)補補課。對了,她運動很棒,體能優(yōu)異,也是被部隊選中的,你們可以切磋一下?!?/br> 陸敬雅轉(zhuǎn)身面向大旺,朝他伸手,“韓旺國,你好,我叫陸敬雅?!?/br> 大旺看著她伸過來的手,纖細(xì)白皙,卻并不嬌嫩,他不是很擅長和年輕女孩子肢體接觸。 陸敬雅晃了晃自己的手,并沒有因為他的猶豫就尷尬惱怒,大大方方道:“認(rèn)識一下,握手是起碼的禮儀,你想什么呢?” 大旺就伸手和她握了握,“你好?!?/br> 陸敬雅歪了歪頭,因為體能優(yōu)秀所以一雙眼睛也格外明亮,“韓旺國同學(xué),你是平時就這樣冷漠,還是單純對我?” 雖然大旺經(jīng)常會被女孩子偷看或者跟蹤,但是也沒有一個人敢這樣直白地問他。 他道:“我就這樣?!?/br> 政治主任笑道:“既然你們聊得這么好,那就這么定了,韓旺國你幫陸敬雅補習(xí)功課,到時候你們可以一起去部隊?!?/br> 大旺剛要拒絕,陸敬雅已經(jīng)道謝,“謝謝老師,謝謝韓旺國同學(xué)?!?/br> 離開老師辦公室,大旺面無表情地往回走。 陸敬雅笑道:“你不要為難,我不會纏著你幫忙補功課的,我可以找其他同學(xué)。我們學(xué)校有學(xué)習(xí)小組,韓麥穗是最好的?!?/br> 大旺微微蹙眉,“我可以幫你補?!?/br> “真的?那可多謝你。”陸敬雅朝著他拱拱手,“那以后下課、中午或者晚上放學(xué),我跟你請教問題吧。” 大旺:“都可以。” 然后兩人各自回教室。 大旺他們還是一班,陸敬雅卻是二班。 不管菜花說的什么意思,他得了解一下菜花為什么這么說,還有這個陸敬雅到底是什么人。 盡管他看陸敬雅沒什么問題,可既然有人那么說,那他就不能不往心里去。 在確定她安全以前,大旺不想讓她接觸自己的meimei。 然后他覺得菜花也有問題,但是他不擅長和女孩子單獨接觸。 想了想,放學(xué)的時候,他讓麥穗和二旺去初中接小旺,他則去一趟紡織廠。 大旺直接去找沈遇。 沈遇正在車間調(diào)試機器,一群年輕的女紡織工圍著他,嘰嘰喳喳的,鬧得人頭疼。 “沈工,你到底多大了?。窟€沒談對象呢?” “沈工,你和劉燕燕是在處對象嗎?” “沈工,我給你介紹一個啊。” …… 大旺抱著手臂靠在車間的門框上,很快就有人看到他,過來問他。 大旺用下巴點了點沈遇:“找你們沈工?!?/br> 那女紡織工笑道:“你還是學(xué)生吧?!?/br> 大旺點點頭,不甚熱情。 那女工卻也不去找沈遇,反而拿了拖把在這里拖地,拖一下看看大旺,拖一下看看大旺。 劉燕燕看到就過來,“你等著,我去幫你喊?!?/br> 她跑過去,“沈遇哥,大旺哥找你呢。”她現(xiàn)在從林梅那里論,叫林梅、林嵐姨。 沈遇扭頭看了看,“馬上來。” 他把螺母擰上,“行了,調(diào)試一下就好。小吳你盯著?!彼谝幌滦⊥降埽秃脱嘌嗳フ掖笸?。 有兩個女工就在后面撇嘴,“還說不處對象呢,整天沈遇哥,沈遇哥。我們叫他沈遇哥,他咋糾正要叫他沈工呢?” “人家一個村來的?!?/br> “那何采和他們還一個村呢?!?/br> “何采也叫他沈遇哥,你們沒聽見嗎?叫得更甜,對了,何采晚上還去他宿舍呢,你們知道不?” “真的假的???” “那小狐貍精豈止去沈工宿舍,還去別人宿舍呢,我和你們說……” 沈遇手上有機油,對大旺道:“去外面,我洗洗手?!?/br> 燕燕看了他們一眼,“那我忙去啦?!?/br> 沈遇點點頭:“去吧?!?/br> 大旺和沈遇出去,路上工人遇到都恭敬地稱呼沈工,對他特別敬重。 上半年的時候,主任不知道為什么看他不順眼,分給他很多別人看起來根本無法完成的任務(wù)。哪里知道沈遇不但不抱怨,反而都接過去一點點地摸索,最后全都圓滿完成。這下廠里從技術(shù)員到工人,乃至很多干部,沒有不佩服他的。 原本他們就看他挺好,這會兒更證明自己眼光不錯,所以沈遇現(xiàn)在用自己的能力獲得了紡織廠上下的尊重。 大旺和沈遇去人少的地方溜達(dá),紡織廠后面有一片林蔭道,如今樹葉子已經(jīng)掉光,光禿禿的,視野非常開闊。 “你有什么話要說?”沈遇敏感覺得大旺是有問題來問。 大旺點點頭:“菜花……”他斟酌一下,想想怎么問。 沈遇心下一驚,以為他看上菜花了,忙問:“怎么啦?” “她是不是有點不正常?” 沈遇松了口氣,看來是自己太緊張,他笑道:“咋了,怎么不正常?” 大旺猶豫了一下,覺得告訴他無所謂,就說了陸敬雅的事兒。 沈遇面色嚴(yán)肅起來,他低聲道:“你的懷疑是對的,我也覺得她不太正常?!鄙蛴霾皇莻€喜歡說人是非的,所以菜花的事情,他從未跟人說起過。不過現(xiàn)在既然她去sao擾大旺,那他不能坐視不理,對他來說,現(xiàn)在除了自己已經(jīng)去世的娘和舅舅,林嵐一家是他最珍視的人。 聽說菜花自稱會算命,還能算著工廠要招工,知道燕燕也會來工廠。 大旺看了沈遇一眼,“她真會算卦?” 沈遇搖頭:“這個我也沒確認(rèn)過,她讓人有種不舒服的感覺,后來我盡量和她少接觸。”他不但自己和菜花少接觸,還幫著燕燕盡量躲避她的sao擾。燕燕雖然和她疏遠(yuǎn),可畢竟一個村里來的,小時候又是好姐妹,菜花還是會去找燕燕。 大旺想了想,“我知道了,先回去。” 沈遇:“一起吃飯吧,我們食堂還挺好吃的?!?/br> 大旺:“算了吧?!绷羲燥垼艹愿F沈遇。 “沈遇哥,韓旺國你們說啥呢?”菜花從遠(yuǎn)處跑過來。 大旺和沈遇交換了一個神色,他一副懶散不以為然的樣子道:“遇到點麻煩?!?/br> 菜花看了他一眼,心里就知道怎么回事,自己提醒了他,他一開始可能不信,但是進(jìn)校園就看到陸敬雅,不由得他不犯嘀咕。她心里冷笑又得意,甭管你們是什么部隊精銳還是黑道大姐頭,都要被老娘玩弄在掌心! 前世這時候她還在柳浩哲那里做事情,處于底層掙扎,根本見識不到什么,既沒資格見到被祖爺領(lǐng)走的大旺,也沒資格見陸敬雅。后來她做了一些年頭,攢了錢和人脈,改革開放以后,當(dāng)?shù)爻霈F(xiàn)好多暴發(fā)戶土老板,她傍上一個老板又生了個兒子,這才母憑子貴脫離這行。 可惜,賊老天對她太壞! 雖然她也不確定為什么在這個時間段會在這里看到陸敬雅,畢竟前世他們都跟著老不死的。也許是自己重活一世帶來的影響!這么說韓青松還是自己救的呢,哼! 想到這里,菜花的心腸就更加陰冷,這一世自己不會重蹈覆轍,男人們只是她的工具,只有她擺弄他們的,沒有誰能掌控她。 “那個……我能幫忙嗎?”菜花看了看四周,小聲道:“我沒有什么本事,不過我天生能……通靈,可以幫問問。但是你們、你們可一定要保密,莫要出賣我,否則我就倒霉了。”她擔(dān)心地看著大旺,生怕他給她抓公安局去。 她當(dāng)然知道大旺不屑于此,但是她這樣說,可以打消他們的疑慮。 大旺和沈遇又對視了一眼。 說實話,他們這些年輕人,都是受著文g的打倒牛鬼蛇神等無神論洗腦長大的,要說鬼神之類的,還真不信。但是終歸是自己不了解的領(lǐng)域,難免有些敬畏。 兩人看著菜花拿出一塊手帕蒙著臉,過了片刻她渾身開始哆嗦,再開口竟然換了一個聲音。 那聲音蒼老、嘶啞,聽起來像是被什么掐住喉嚨似的。 “沈遇,你媽留給你一個玉墜做紀(jì)念,后來你弄丟了是不是?你很內(nèi)疚吧!” 沈遇頓時呆住。 這件事他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因為是小時候的事情,他連舅舅都沒告訴! 她怎么會知道? 那聲音桀桀一笑,“我還知道,那個玉墜讓你親爸拿走討好你后媽去了?!?/br> 沈遇如墜冰窖。 菜花心里冷笑,這些事兒,前世他都和燕燕說過,她無意中偷聽來的。 菜花又轉(zhuǎn)頭看向大旺。 大旺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也看著她蒙了白手帕的頭。 冬天晝短,這時候日頭已經(jīng)沒下去,夜幕合上來,寒風(fēng)肆虐,吹動著菜花頭上的手帕,非常瘆人。 他甚至懷疑,這個手帕下面,是不是已經(jīng)換了張臉?就像老人講的瞎話一樣,什么鬼怪精魅的? 不過他倒是不怕,一身正氣未曾做過半點虧心事,腰里還別著自己趁手的武器,別說只是個人,就算真的是鬼怪,他也敢上去就揍。 “大旺啊大旺,你這一生命運多戕,你一家死得嘖嘖……嘎——啊——” 大旺出手如電,沈遇都沒看見他怎么動的,他已經(jīng)一手卡住菜花的脖子。 大旺面色冷寒,眼神比刀光還鋒利,他冷冷道:“你活膩了!” 他手上沒有一點容情,只要再用力就能把菜花直接捏死。 菜花頭上的手帕已經(jīng)掉下來,一張臉被大旺卡得發(fā)紫,舌頭都吐出來,瞳孔開始擴散。 沈遇趕緊拉住大旺的手腕,“大旺,別沖動!” 大旺松手,菜花跌倒在地,雙手摸著自己的脖子開始狂咳嗽。 沈遇看大旺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眼神森寒,周身的氣勢比野獸還可怖,他趕緊安慰道:“別擔(dān)心,先問問清楚?!?/br> 菜花開始嗚嗚地哭,“你這個人怎么這樣,好心當(dāng)驢肝肺,我?guī)湍銌枂?,你反而要掐死我。我再也不要幫你了?!?/br> 她哭著就要走。 大旺冷冷道:“你把話說完再走?!?/br> 菜花苦著臉,“我剛才好不容易問了你不聽,這會兒她走了你讓我說,我能說啥?我是靠著她才看見的。” 大旺目光如電:“那就再問?!?/br> “你、你這個人怎么這么霸道?我不要命的?我連著通靈,我要是死了怎么辦?你只能再等等了?!彼樕l(fā)青發(fā)紫,看起來的確不好,不過那是被大旺掐的。 大旺冷目鎖著她,“你要是敢騙我,我會毫不猶豫殺了你!” 菜花抖若篩糠,“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看到了,你你殺了好多人呢,眼睛都?xì)⒓t了。嗚嗚嗚……你別殺我?!?/br> 大旺驀地渾身緊繃。 沈遇:“菜花,你什么時候能再來一次?” 菜花心里冷笑,看,上勾了吧!老娘說的都是真是,你骨子里就是個冷血嗜殺的,不上鉤都得上鉤。哼,你們也會嘗到我的痛苦,當(dāng)我要和你們一起歡樂的時候,你們拒絕、排斥帶給我的痛苦、沮喪、恐懼,你們感受到了嗎?感受到了嗎?。?! 她惶恐道:“我也不知道,我身體不好,這一下子更不好,等我緩兩天吧。” 大旺轉(zhuǎn)身走了。 沈遇感覺他比來的時候恍然換了個人一樣,那冷冰冰的氣勢讓他都有些害怕。 他扭頭看向菜花,嚴(yán)肅道:“菜花,你還是解釋一下?!?/br> 菜花瑟縮著肩膀,“沈遇哥我怎么解釋?我相信你和大旺,是好人才告訴你們幫你們的。難道你要出賣我,讓革委會和公安局抓我打封建迷信嗎?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我也不想啊,可……可天生就這樣啊,一開始我嚇?biāo)懒税。瑔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