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行?!蹦嵌嗾f著,高大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 凌宋兒卻自感嘆著對一旁落落道,“薩日朗那時候美艷驚人,不想得了臉上的傷疤,方才尋來的真心人疼。” 落落似懂非懂,一旁點頭。 午膳的時候,蒙哥兒忙著沒回。凌宋兒自在屋子里用過了膳,方才見得那多過來通傳。 “公主,赫爾真在客堂里,想讓你過去一趟?!?/br> 她方才準備午睡的,困倦得幾分聽不起來興致,“他自忙著他的公事,找我做什么。我乏得很…” 那多方才解釋著,“輕鶴方才帶了合別哥回來了。赫爾真說,想讓你親自去問問話?!?/br> 凌宋兒這才醒了幾分,由得落落伺候著,換好了衣衫,又捧著暖爐出了門去。 “是輕鶴帶著他回來的?還是他自己回來的?”邊隨著那多走著,凌宋兒邊一旁問著。 那多步子快,見得她幾分跟不上,方才緩了緩,“該是輕鶴今日去了廟里,說是,在廟外見著了,死活拉著他回來的?!?/br> 凌宋兒嘆氣,“也不知他是怎么回事,問問再說?!?/br> 客堂里,蒙哥兒協(xié)著昂沁、哲言上座。合別哥和輕鶴卻立在堂前。見得那多帶著凌宋兒進來,蒙哥兒忙起身來扶著人,迎著她去了自己身邊的主位上坐下。又指了指堂前合別哥。“你自落難安陽的時候,該是他失了職。人也不見了大半個月,到底怎么回事兒,你且自己問問的好?!?/br> 凌宋兒卻先吩咐著一旁落落,“出來得急,我渴了。去倒碗熱水來,不必放茶葉了?!?/br> 落落聽著,直去辦了。 凌宋兒方才對堂前人開口問著,“你那日雖是走開了,可我和輕鶴被小世子拿走,安陽城里,該是都知道。本以為你該是等在安陽城里伺機而動,可直到渭水決堤,安陽城百姓隨著小世子上了千重山,我們也沒尋著你的影子?” “你且說說來這些時日都做了什么了,若是合情合理,我和赫爾真到也不會計較?!?/br> 合別哥一身衣物干干凈凈,白面如斯,和半月前無異。只對著蒙哥兒和凌宋兒拱手一拜,道,“那日公主和輕鶴落入小世子手中,我的確是知道的。只是想來我一人形單影薄。便出來了安陽城,去找赫爾真報信。誰知路上遇冰雹,大雨,耽擱了。走到山路一半,又聽聞安陽城決堤,公主定是隨著小世子該出了城,我便又折回去想看看口否有合適的機會?!?/br> “輾轉(zhuǎn)些許日子,卻是沒趕得上赫爾真快。到了千重山,卻又聽聞公主已經(jīng)被赫爾真接走。后來慶北城破,我方才趕了過來,想要和你們會和?!?/br> 凌宋兒聽完,落落自送了碗熱清水來。凌宋兒端來嘴邊抿了小口,又望了望一旁蒙哥兒,“聽起來。卻是沒什么大礙。你覺得呢?” 蒙哥兒背手起了身,“這么說來,倒也合情合理?!?/br> 一旁昂沁卻也道,“雖聽起來是無過,可丟了家眷,軍情遲緩。到底還是有失職之嫌。赫爾真若要罰,我為人師傅,也不會阻攔著的?!?/br> 蒙哥兒長舒了口氣,“方才拿下來慶北城,馬上就要圍攻北平,剿了金人的老巢,還是用人的時候。這次便先算了,你且留著軍中,過幾日還有用處。” 合別哥這便上前做了禮儀?;仡^來,卻看了看一旁輕鶴,小聲問著,“你早日身上的傷可好了?” 輕鶴幾分不屑,怎沒打算理會?!昂貌缓?,和你什么關(guān)系。” 凌宋兒只起了身來,“你們還得議事,我和輕鶴便不打擾了。”說著,望著蒙哥兒,“我還午后食困,回去午睡了?!?/br> 蒙哥兒扶著她送出來了客堂,“你先回去,我自夜里,陪你一道兒晚膳?!?/br> 聽得他要回屋子用晚膳,凌宋兒一早讓落落去吩咐了廚房,尋些羊rou烤來吃。又點了一道兒荷葉百香雞,是她自己喜歡的。 冬日里天色按得早,蒙哥兒回來的時候,屋子里已經(jīng)點了三盞燈火。見得凌宋兒正坐在案前等著他,桌上還沏了三杯小酒。他幾分暖心,走來她身邊坐下。捂上來她的手背,“等得可久了?你餓了,便該先吃。莫餓著了孩子?!?/br> 她眉眼彎彎,愜意?!拔蚁挛缱允怯眠^了糕點的,可等不得你回來?!?/br> 聽著她這么說,他方才安了安心?!澳潜愫?。”說著抬手拿了筷子,看了看桌上的菜,“竟是有烤羊rou的?” “嗯。方才吩咐著薩日朗做的,本來府里是沒得的,人家辛辛苦苦去集市上給你買來了?!绷杷蝺赫f著,看了看他的臉色。 蒙哥兒只點點頭,“辛苦了。你幫我謝她一回。” 凌宋兒抿嘴笑著,“那自也該由得那多去道謝。該是有得事情要求你,方才如此賣力的?!?/br> “求我什么?”蒙哥兒抬眼看著她,幾分不解。 方才又聽得有人推門進來。 那多自拉著薩日朗,從門外進來,見得赫爾真,那多幾聲憨笑?!昂諣栒?,是我有事情求你?!?/br> 蒙哥兒見得二人神態(tài)曖曖,猜得到幾分。“還以為我家副將鐵漢錚錚,怎的,終是繞進溫柔鄉(xiāng)了?” “還沒有!”那多抬高了幾分聲調(diào),震得屋子里的帳子都動了動?!斑@只是來求赫爾真,替我們做個證。我想娶薩日朗為妻子。” 凌宋兒一旁拉了拉蒙哥兒的手,悄聲繞去他耳邊說話?!爸慌履阌X得,薩日朗身份不好,不許這婚事?!?/br> 蒙哥兒臉色肅然,沒顧著那多,卻是看向一旁的薩日朗,“你可要嫁他?” 薩日朗面上羞澀,卻是點了點頭?!班拧?/br> 蒙哥兒卻問:“他夜里呼嚕聲如雷響,一人吃三人份,手大腳大,一件衣服做兩人的布料。糙起來,半年不用洗回澡。你看上了他什么了?” 凌宋兒一旁聽得捂嘴笑著,那多也被說得不大好意思,捉著鬢角頭發(fā),撓心。卻望著一旁薩日朗直直跪去了地上,他心頭緊著,忙要去扶著人?!澳氵@是做什么呀?” 薩日朗躲了躲他的手,不肯起來,又對赫爾真道,“我自幼生的好看,別人看我,親近我,喜歡我,都是因得我的皮囊??伤皇?。我喜歡他,自是因得他是好人,是值得讓我放在心上的漢子?!?/br> 蒙哥兒雙手放著膝上,“只一句喜歡,就想嫁給我的副將?未免兒戲了些…” 地上薩日朗怔怔:“那…赫爾真想怎樣?” 那多一旁手心里頭也捏著汗。 凌宋兒一旁推了推他手臂,小聲道,“是那多要娶人家,怎的你跟得嫁女兒似的?” 蒙哥兒側(cè)臉過來,“他自幼跟著我,我著緊著可有錯?” 凌宋兒扭他不過,只好收了神情回來,兀自望著桌上茶碗里頭去,不說話了。 蒙哥兒方才接著對薩日朗道,“你若要嫁他,得出得起自己的嫁妝。” “嫁妝…”薩日朗自低了頭下去,“我隨赫爾真從軍,從來也沒拿過俸祿銀兩…身上衣物,都是軍中發(fā)的男兒裝。吃食也都是隨著大家的。我去哪里尋嫁妝?” 蒙哥兒卻道,“草原上女子陪嫁,家境好些的,多有三五十頭牛羊。家境不好的,也有半倉糧谷,十壇子好酒?!?/br> “要來這些嫁妝,不是為了別的。是父母以自己力所能及,望二人日子能紅紅火火。那多隨我征戰(zhàn)多年,家中已無親人,我自是也這么看他?!?/br> 那多忙道:“可赫爾真你這也太為難人家了?!?/br> 凌宋兒也一旁小聲,“不如,我?guī)椭_日朗備著嫁妝,日后,你們再還來便罷了。” “不許幫。”蒙哥兒幾分定定,“世上得來輕易的事情,該不過兩三日便會忘了好。只得讓她自己爭得來的,才能長長久久?!?/br> “那你可又知道那多會對人家長久么?”凌宋兒噘嘴,使了幾分性子,為地上薩日朗說話。 那多拍著胸脯接了話,“我待她,自是也會長長久久。” “也是在渭水河畔吃了那場敗仗,由得她在旁照顧,我才知道,赫爾真你為啥子急著成親哦,原是尋得了人,疼惜了身子,也疼惜人,這般溫情,誰不想一輩子?” 他卻是幾分大大咧咧,“等打完仗,回了汗營,我便習(xí)著赫爾真,去關(guān)上給她打狼頭帳!” 蒙哥兒手中碗筷重重一響。聽得凌宋兒幾分驚了。卻是望著他一臉神色凝重。那多這才收了收聲響,還是地上薩日朗道,“赫爾真的意思,我明白了?!?/br> “可否,和赫爾真告假幾天。好讓我去籌嫁妝?!?/br> 蒙哥兒方才深吸了口氣,“可以?!?/br> 他這才看了看那多,讓他去扶著人起來。 凌宋兒本備著的酒杯,都沒能用得上,便見得那多扶著薩日朗出去了。蒙哥兒卻道,“你顧著撮合,可就沒不放心?” “……不放心薩日朗?人家一個毀了容的姑娘家,好似該更不放心的是那多才是吧?” 蒙哥兒見她眉間起了愁容,只壓著脾性,給她夾了一塊雞rou來碗里,“算了,不為這事情再說了。吃飯?!?/br> 她這才起了筷子,夾了一塊烤羊rou給他,故意道,“快嘗嘗你未來弟媳的手藝?!?/br> “……”他無法,rou沒吃得下,只好將杯中酒一飲而下。 自凌宋兒回來慶北城里,輕鶴倒是得了清閑。尋來慶北城里最大的酒樓,專點來北方的大酒大rou,嘗鮮。樓下還有先生彈琴,給客人們助興。輕鶴聽了許久,覺著好聽得很,便花了些銀兩,將先生請了上來。說說話,繼續(xù)聽他彈琴。 菜樣上了齊,醬肘子,醬牛rou,羊雜燴,叫花雞,百合炒腰花…一樣樣試了過去,好不美味。只一旁先生窮苦人家,見得桌上菜樣,不覺咽了口口水。輕鶴聽到了,直將人喊來一起吃?!白笥疫@么些東西,我也吃不完?!?/br> 先生沒講究,坐來桌子旁邊捉了一塊兒肘子rou,直塞進了嘴里,抹著滿嘴的油水,直和輕鶴道謝,“今日是遇著了貴人,多謝小姐?!?/br> 輕鶴見他模樣可憐,身上衣服也是單薄,“你可是家中也沒錢吃飯了?” 先生嘴里囫圇,只道,“戰(zhàn)亂了整整一個月,卻是沒好好吃喝過了。” 輕鶴直從身上又掏了幾兩紋銀,“先生且拿著,買些好衣服穿,冬日里著涼了染上傷寒要死人的?!?/br> 先生看著銀兩目光發(fā)了直,手在衣服上蹭了蹭些油去,直去將銀兩捧著起來,又忙著起了身,對著輕鶴拜了三拜,“姑娘救命恩人,我方尋子,定要好好報答。姑娘什么地方用得上,自吩咐著一聲便是?!?/br> 輕鶴笑了笑,“我自來是討樂子的,你琴聲好聽,我聽著樂了。這些都是你應(yīng)得的?!?/br> 方尋子忽不知如何作答的好,喉嚨里哽咽了幾聲。直又去了琴邊上,尋著身上帶著的香帕出來,擦干凈了手。“姑娘若喜歡,我今夜里便只為姑娘一人彈琴?!?/br> 輕鶴歪頭,點了點,“也好。本姑娘喜歡。” 琴音方起,樓下上來了人,眉目星辰幽山,絳色羊絨絲兒的斗篷,襯得他膚色如雪。合別哥直尋著輕鶴的位置走了過去,見得一旁方尋子正撫琴,只微微點頭示意。 輕鶴方才吃了口羊雜,又喝了口熱酒,正是興頭上。見得對面那人坐了下來,方才好臉色,頓時收了收?!皼]要請你吃飯,你來做什么?” 合別哥看了看旁邊的琴師,又望了望桌上的菜,“不請我吃飯,這么多菜用不完吧?!?/br> “本姑娘點來的,吃不完也不便宜你?!彼娭矍暗娜耍闹幸琅f歡喜幾分。卻想來早前被他扔上狼山,安陽城里和公主一道兒遇險,這人卻生生消失無蹤。今日雖是聽他解釋也合情合理,她卻是問了起來,“你當日在安陽城里,可是知道我和公主被小世子捉走軟禁了?” 對面的人點了點頭,便要從她手旁取酒壺。她忙擋了擋,“還沒問完呢?!?/br> “你卻不想著來救我們,只想著回去告訴赫爾真。你卻是那么確定,小世子不會拿我們怎么樣么?公主還有身孕,你卻是第一時間出了安陽城,你那些屁話,我根本不信?!?/br> “你自當是要怨恨我的?!焙蟿e哥說著笑了笑,從她手里搶了酒壺來,往自己碗里滿上了?!拔乙矡o話可說。” “……”輕鶴見他倒好酒,又從他手里將酒壺搶了回來,給自己倒上,一仰頭喝下了一碗酒。“我原以為我在襄陽獵場里見到的神箭手,膽量也是英武的,卻沒想到,如熊如狗?!?/br> 合別哥未說話,只飲酒。一旁琴音高揚了幾分,他只覺得鬧耳。卻又問起來白日里問過的那句話,“身上的傷可都好了?” 輕鶴嗤笑:“好全了,也不關(guān)你事。” 合別哥聽來笑笑,倒酒,長長舒了口氣,“還好還好,不關(guān)我的事了。不莫到時候送你回了襄陽,還要纏著我?!?/br> “哼。嫁得誰,我也不稍在你身上浪費時日?!?/br> 她說得決絕。合別哥卻是抬眸怔了怔,半晌方才自嘲,“也是,在我身上確是浪費時日?!?/br> 輕鶴忽的掃了興致,直喚來小二,付了錢。又對方尋子道,“琴師累了,早日回去吧?!?/br> “我要回府歇息了?!?/br> 方尋子忙收了琴音,起了身,卻望著桌上沒吃完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