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他心口碎疼還未撿起,便又是一陣難受。兀自進來內帳,一片漆黑之中,尋去榻旁。摸索著她似是側身朝外躺著,已然睡熟了。他擰了擰眉,只將她往床里再抱了抱。又翻身來她身旁,捂著她肩頭到自己懷里。沉聲暗暗自己念著:“和離?這輩子都別想!”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523 18:48:47~20200524 00:37:5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詩寶 3瓶;知有陰山瀚海無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46章 巫山云(二合一) 卻聽得懷里人半夢半醒, 呢喃有詞,“還回…做什么?” “不稍你…我一人,也好好的…” 他胸口空空泛濫, 只得將她再捂緊了些…嘆氣細聲回她的話, “晚飯不吃, 可叫好好的?” 聽得她未答話,蒙哥兒只覺胸前那人呼吸漸稠, 便也兀自閉目就寢。 凌宋兒睡得不沉, 天方才剛亮,帳外有鷹長鳴,緩緩睜眼,卻見得帳子里起了燈。蒙哥兒正梳洗好,床榻前,那人穿好了昨日她縫的那件戰(zhàn)袍…見得她翻身醒來, 他便要來扶,凌宋兒卻是掀手躲開。 她不說話, 蒙哥兒也不語。 芷秋端著早膳賬外進來, 見得主兒醒了, 忙將食盤放去案上, 便又從蒙哥兒身邊繞過去, 伺候主兒起身?!敖裨缙饹?。主兒多穿些?!避魄镎f著, 箱子里翻出一件較厚的外襟,送來她榻邊。又道,“芷秋去幫主兒打水洗臉?!闭f著, 轉身出了去。 凌宋兒下床,自拿起那件襟子要穿。一邊肩上還有傷,動作便不大利落。蒙哥兒理好了衣衫,本自顧自去案邊吃飯。見她模樣笨拙,才走來,提著襟子領,繞過她肩頭。 凌宋兒掃了一眼他的面色,見得他鐵面如斯,只緩緩抬手穿過袖口,著好了衣衫。腰身卻一晃,被他攬著貼到他胸前。聲音從頭上來,“和離二字,不許你再提?!?/br> 她哪里知道一句玩笑話,他能當了真,還記仇生了她整夜的氣,現在還要跟她來立法…可想來是她借著那白玉煙槍恃驕在先,便有三分理虧:“不提…也行…”話剛落,卻又覺得太沒面子,又道:“可你哪日對我不好了…” 話沒完,唇瓣兒便被咬住了,喉間咽嗚發(fā)不了聲。他的聲音卻也悶悶不得空,“閉嘴…” 唇齒淪陷,那人似虧欠許久般攻城略地。觸及舌尖,凌宋兒竟是嘗到了絲絲委屈,不是她的… 芷秋端著熱水帳外進來,忽見這般,忙又原路退了出去。等得里頭聽來兩人在說話,才敢再端著水進來。見得主兒仍被赫爾真抱著,芷秋臉色抱赧,只得硬著頭皮的將水盆放去一旁?!爸鲀?,該梳洗了。不然,面該要涼了。是葉婆婆專門做的陽春面?!?/br> 蒙哥兒這才放了人,扶著她去梳洗,又牽著來案前坐下,一同吃面。 豬油入面,面軟。蔥花兒飄香,江南味道??上Я?,碼兒不是香菇和豬rou,只好用羊rou碎代替了。凌宋兒吃了兩口,便聽得旁邊的人嗦起來湯,望了望他碗里,面竟是都已經吃完了… 凌宋兒:“你可夠了,我勻你些?” “夠了?!彼f著起了身。 凌宋兒方才覺得,那人似是還有三分置氣。見得他走去帳側,取了自己的長刀,便要出門。她忙道,“好意也不愿意受了,去哪兒也不用和我交代。堂堂大蒙戰(zhàn)神,氣量小得不像話?!?/br> 他聞聲轉頭回來:“今日去軍營找那多。你且在家中好好養(yǎng)傷,一會兒烏云琪會來送藥?!?/br> “…”聽他聲音冷淡,凌宋兒干脆放了筷子,“我飽了,不吃了…芷秋,收了碗筷吧…” 芷秋忙勸著,“主兒昨夜就沒怎么吃下東西,這面方才動了沒幾口…” 芷秋話沒完,見得那人佩刀走了回來,馬靴踏得直響,卻走來她身邊坐下。無聲端起來剩下大半碗面條,夾起來一筷子往她嘴邊送?!暗饶愠赃^,我再走?!?/br> 凌宋兒只見他面上幾分嚴肅,又被他這一身的氣勢震到,便只乖乖張口吃面。他喂得不甚妥當,落得她裙裾上都是面湯。凌宋兒這才自己接了過來碗筷,自顧自捧著,躲去一旁,兀自吃面。 奈何她吃得矜貴,小口小口,約莫著一盞茶的功夫才好收工。蒙哥兒坐在一旁看著她,就這么等著。弄得她多有不自在。吃好,她才拿帕子擦了擦嘴,卻見他要起身,她扯著他袖口跟著起來。想送他出去,繞過屏風,才見得外帳已然煥然一新。 一張長臺置于屏風前,旁邊三五大箱,還有客座案席…和大汗客營擺設無異,不過是小了許多罷了。 只那人步數快,她跟不上,到了帳子簾前,才見得他轉頭回來,嘆氣捂來她肩頭,“回去吧。跟我出來做什么?徒吹了涼風?!?/br> 她小心著回話,“那…你自己小心。” “你…”蒙哥兒想勸她不碰那煙槍,卻是欲言又止,“罷了。你在家中好生休養(yǎng)?!?/br> 凌宋兒卻還是跟去了帳外。等看著他走遠了,方才扶著芷秋,正打算回去。卻是被人從身后喊住了。 “木南公主?” 那把聲音凌厲,且?guī)е鴰追旨怃J,凌宋兒自是認得的。由得芷秋扶著回頭過來,見著依吉一身華服立在眼前。凌宋兒頷首當是見禮,“依吉姑娘,好久不見?!?/br> 依吉嗤笑一聲,叉著雙手蕩來凌宋兒面前?!澳銈凈嵊鸫蠡榈氖虑?,我都聽說了。真沒想到,還是赫爾真幫了我一把。” “不瞞你說,這回父汗是替我來跟達達爾提親的。大汗已經答應幫我辦翎羽之婚了。我很快就能嫁給達達爾了!” 凌宋兒答得淡淡:“那便提前恭喜依吉了?!彼龖械枚嘧黾m纏,轉身便往自家?guī)ぷ永锶ァ?/br> 依吉在身后卻不肯罷休。 “就算達達爾被整個汗營唾罵,我也不會嫌他。我會幫他重新站起來,成為汗營真正的王!你和赫爾真都會后悔的!” 凌宋兒微微側臉,半勾嘴角,笑意一抿,“這是達達爾的福氣,宋兒替他高興?!?/br> 芷秋已然撩開帳簾,凌宋兒這才彎腰垂眸,進了帳子。 依吉見得她那副傲慢模樣,冷冷一笑,轉身卻差些撞上個人。 烏云琪端著湯藥,身上還背著藥箱,連連往后退了一步。沒顧得上是誰,直嗔道:“怎的也不看人呢?” “呵,”依吉早認得來人,看著烏云琪嗤笑,“jiejie這些年在汗營看來是養(yǎng)得好。面盤子都圓潤了,便就不認得人了不成?” 烏云琪這才看得清楚眼前的人,先是一怔,方才低頭打算繞道過去??扇サ綆ぷ忧?,卻又聽她在身后道,“嘖嘖嘖,果真跟你額吉一個樣子。赫爾真都娶了別人,你還幫著他照顧新妻…也不嫌憋屈…” 烏云琪忽的轉身回去,“你胡說什么?那些兒時玩笑話,大家都忘了。你可莫在這里再生是非。赫爾真是真心著緊公主的?!?/br> 說完,她轉身撩簾,進了帳子去。 依吉嗤笑一聲,方才轉身走了。 帳中,凌宋兒取出檀木盒子里的白玉煙槍,又讓芷秋將箱子里的煙絲兒翻了出來,卻擺在案邊上,沒動。晃神片刻,由得芷秋在一旁沏茶,想來那人今早親吻時候的委屈,她此時已然定定后悔了,和離二字,不該那么輕易出口。她那蒙郎,看起來是個粗獷漢子,可原心思是這般不經得住玩笑的… 方才還在走神,烏云琪端著湯藥從帳外進了來。見的主仆二人在案旁,便將湯藥端來案上,“公主,該吃藥了。一會兒烏云琪還得幫你火炙…” “嗯…”凌宋兒還想得出神,只答得淡淡。 烏云琪將那冒著熱氣的湯藥,又往她眼前遞了遞,“趁熱喝藥吧,公主…” 凌宋兒接來藥碗,拿著勺子攪了攪藥湯。烏云琪見她仍是心不在焉,小心探著,“公主可是方才在外頭遇見了依吉?” “可莫要聽她的鬼話,那丫頭自小得理不饒人,都得順著她的說。不理她便是?!?/br> 凌宋兒正出神著,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方才反應過來烏云琪的話,“你認得依吉的?” 話剛出口,又想起來了什么,依吉好似說過,她幼時在汗營生活過一段時日,和烏云琪認得,也不該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烏云琪卻直全全交代了清楚,“我額吉本是塔勒汗正妻的。她母親耶柔仗著三分媚色,卻將塔勒阿布的恩寵全要了去。額吉爭她不過,心涼如水,才大著肚子投奔來了汗營。幸得大汗恩義,才留得我們母女兩人,在汗營從醫(yī)?!?/br> “什么?!”凌宋兒驚訝不已。 一旁芷秋也頓時愣住,半晌才問烏云琪道,“烏云琪和依吉姑娘竟然是同父異母的姐妹?” “嗯…”烏云琪微微點頭,又勸了一口凌宋兒喝藥。 凌宋兒端起藥碗,一口干了。再問,“方才她還在帳子外頭,可有為難于你?” 烏云琪笑道,“怎么說我也是jiejie,可才不會輕易被她為難的?!?/br> “那可好了?!?/br> “那就好?!?/br> 主仆兩人異口同聲。 吃過藥,烏云琪又來給凌宋兒火炙。前兩次蒙哥兒都在旁邊護著,就算覺著疼她也不敢喊出來。如今沒了人,倒是驚叫得帳子外頭都聽到了。 老管家吉仁泰聞得聲響,還特地來搖著帳鈴,前來問了問,“公主可是有什么事情?可需吉仁泰去喊赫爾真回來?” 凌宋兒忙遣了芷秋去回話,“烏云琪在給公主火炙,赫爾真是知道的。公主說無需驚動他了?!?/br> 吉仁泰這才和善笑著,點頭退下。 待得烏云琪收好火炙折子,凌宋兒面色還未緩過來,又接著問她,“可若依吉日后嫁給達達爾,住來汗營,你和娜布其可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抬頭不見低頭見…便就當看不見好了。我和額吉在汗營做了十余年醫(yī)女,大汗總該念念我們的功勞的?!睘踉歧髡f著,收好了藥箱?!肮骱蒙菹?,烏云琪還得去汗營東邊去給吉雅家老人看病?!?/br> 凌宋兒點頭,她還幾分虛弱,便讓剛回來的芷秋將人送了出去。身上還傷著,午飯午睡照舊,養(yǎng)著。直到傍晚,蒙哥兒才從軍營里回來。一身風塵仆仆,進來帳子,見得她在案前寫字,一身薄衣,透著羸弱。 他先去帳邊放了長刀,又換下馬靴,才走來案前將她執(zhí)筆之手捂著放下?!霸醯倪€cao勞?方才吉仁泰說你火炙之時受苦,該好生歇息。” 凌宋兒方才便聽聞他進了帳子,不過忙著將剛卜好的卦象記下,好夜里觀著星象詳解,便沒起身。見得他來扶著自己,便索性撂了筆墨。往他懷里靠著,眼中迷離幾許,困倦著往他懷中鉆去。 “蒙郎…可不能再生我氣了。我昨日只隨意一說,那兩個字頗重,日后都不會再提了?!?/br> 蒙哥兒心尖兒一軟,只將她捂進胸膛。嘆氣道,“你若再想讓我傷懷,再提也無妨?!?/br> “…我哪兒想,我心疼你都來不及…”她靠在他胸前,卻是幾分安心了。指了指案臺一角的檀木盒子和銀邊布包裹,“煙槍和煙絲兒都在這兒,你若想管,便都幫我收好。日后我都不用了?!?/br> 蒙哥兒看著那檀木盒子和煙絲小包,不覺擰眉看著懷里的人,“好…” 凌宋兒再道,“如若真的想母后了,問你拿來看看,你可不能不給…” “自然不會?!彼f著,捂著她肩頭,目光落在她方才畫好的卦象上?!斑@是什么?” 凌宋兒忙伸手將紙張抽了回來,“天機?!?/br> 蒙哥兒自知道是她卜卦用的圖像,便沒再多問,反倒是揪著自己交領前的刺繡小圖,“你還沒跟我說說,這是繡的什么東西?” “今日沙場,那多和哲言都問我…” 他頓了頓口氣,卻又幾分試探,“該不會…是貓…” “是木南國武將官服上的…窮奇!”凌宋兒連忙解釋。昨夜拿著他戰(zhàn)袍出氣,原本是真想繡個窮奇的,誰知變成了個軟貓咪… “窮奇?”他幾分不信,望著懷里人一本正經,義正言辭,便也只好作罷。“好,我知道了?!?/br> 凌宋兒呼哧一口氣,總算是逃過了一劫,忙端起來一旁茶壺,沏了盞茶給他,“蒙郎,你方才沙場練兵,多有辛苦。快喝口茶,好解乏?!?/br> 蒙哥兒接過來,小飲一口,卻覺得幾分不妥。無事殷勤…聽得她又道,“入了夜,你可否帶我去一趟黃沙塔?我今夜想看看星象。明日就是和查干之約,還需得小心些?!?/br> 他只道:“夜里風大,讓芷秋給你加些衣衫?!?/br> 晚膳伺候的是四道小菜,蒙哥兒陪著她一道兒吃過了,便又被阿布爾汗宣去了客營說話。凌宋兒自在榻前,做了會兒繡工。等得他回來,才讓芷秋給自己批好了斗篷,“該去黃沙塔了!” 蒙哥兒護著她出了門,外頭冷風來襲,他又轉身回來,給她帶好帽子。走來牧場旁,抱著她上了黑紗,他才騎來她身后。駕馬往黃沙塔的方向去。 一盞油燈,照得路面不平。好在黑紗本性認路,蹄踏平草,來得黃沙塔,不費吹灰之力。 從馬上下來,凌宋兒靠在他懷中。走來黃沙塔中,那彎清泉映著月色,幾分清清明明。 二人上了塔,凌宋兒自扶著黃土圍墻,望著北邊星宿。天狼臨月,已見初色。再仔細觀了觀旁邊陪星,和她原想的無異。她這才放了心,只一路奔波過來,肩上的傷早有些不妥。扶著蒙哥兒,便往他懷里去?!懊衫伞覀兓匕伞?/br> 蒙哥兒卻是遲疑,“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