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頁
原以為他就是騙一騙寧千重,沒想著他手里還真有什么了不得的秘籍。 想來也是,若是他不曾讓寧千重這條蛇聞到血腥味,恐怕對方也不會這么輕易就著了他的道。 三師兄將紙張交還給我,我擺擺手道:“師兄,你收著罷,我看不懂,拿著也沒用。你拿著,興許還能琢磨出點東西。” 他卻執(zhí)意不收,我只好將那薄紙同信封一同揣進懷里。 我在蒲團上伏了太久,腿腳稍有發(fā)麻。三師兄伸手將我拉了起來,猶豫問道:“小初,那日匆忙,有件事未來及問你,若是不方便答,你可以不答。” “???” 三師兄道:“那日我聽你與閔晉交談,似乎是認識那位……小若姑娘的?!?/br> 他不知程jiejie的姓氏,貿(mào)然說出一個姑娘的名諱,總覺有些不妥。 我明白他的疑慮,坦蕩承認道:“我認識她?!?/br> 三師兄愣了一下,說:“好。” 他扭頭望了眼窗外,淡淡道:“外面還在下雨,等雨歇了再走罷。” 我沒料到他只是單純地要一個答案,甚至不接著問下去,譬如我怎么會認識遠在蒼州的程jiejie,再或是我與她有多大的情分,能夠一口應(yīng)承下年年掃墓的祈求。 雨水墜進池中,飛濺的雨點在樹影間跳躍。三師兄立在窗前,視線虛虛落在庭院里的樹枝上。 我上前幾步走到他身邊,反過來向他討要一個原因:“師兄,你為何不問我,是如何同小若姑娘認識的?!?/br> 三師兄從樹枝上挪開眼,看著我道:“既是小初的朋友,灑掃祭拜是情理中的事,至于如何相識……并不重要?!?/br> 我沉默了。 “如若不便同旁人說起,說是借由我認識的也可以?!?/br> 雨聲細細割碎他的聲音,一句話忽遠忽近,最終傳至我耳中。 我忽然很想和他說些什么。 “程jiejie,是個很好很好的人。我沒有兄弟姊妹,只有師兄們,她待我就像我的親阿姐一樣,溫柔細致,連句重話都沒說過?!?/br> “我和她相識不久,也就兩三年吧。” “世事無常,我總想著很快便能再見到她了,可……再也沒機會了?!?/br> 剛說了這么幾句,我便說不下去了。 三師兄靜默一瞬,生硬道:“蒼州離溪里城不遠,牽上一匹馬,至多兩日便到了?!?/br> 我想,若是謝陵,必定會這樣說。 “阿雪,你別傷心了,以后我陪你去祭拜程姑娘便是?!?/br> 就連安慰人,他的言詞都顯得這般委婉。語氣毫無起伏,不細聽,根本察覺不到冷淡面容下那顆熱乎乎的心。 我抬眼望著他,直白引導道:“師兄,你會陪我一同去嗎?” “……嗯?!?/br> 158. 那些行走江湖閱人無數(shù)的女俠,為何會心儀三師兄這么個悶葫蘆,那些久居深閨靦腆婉約的小家碧玉,又為何獨獨傾慕三師兄。 假使光憑一張頗為唬人的皮囊,或是驚才絕艷的武功,世上并不唯獨只有三師兄一人如此。 我好像有點兒明白了。 雨勢漸大,噼里啪啦地壓彎枝頭,樹干分了一截短枝伸進禪房,雨水順著葉片刮到我衣擺上,余下的流落窗臺,化開了一灘水漬。 三師兄合上窗戶,將庭院的雨與禪房涇渭分明地割開,一條細縫也不曾留。 他垂眸看向濕淋淋的衣衫,好意提醒我小心著涼,領(lǐng)著我往里間去換衣服。 我出神地跟在他身后,待他停在禪房的坐榻前,我也一腦袋撞在了他脊背上。 三師兄旋即轉(zhuǎn)身,摸著我的腦袋問道:“小師弟,沒撞疼罷?” “沒、沒有?!?/br> 禪室里的時間仿佛封存在了琥珀里,一分一毫也不曾流轉(zhuǎn)過。 雨終于停了。 天色未晚,此刻趕回客棧,正好趕上晚飯。 謝陵臉色不虞,嚷嚷道:“我一個人去許府辦事,你倆倒好,結(jié)伴跑出去玩樂?!?/br> “好了好了,瞧你小氣的?!?/br> 席間三師兄一貫地一言不發(fā),我和謝陵在演一場十數(shù)年不變的戲,以各種緣由斗氣吵嘴,而三師兄便是那唯一的看客,甚至還是個不會捧場的看客。 今夜是留在京城的最后一夜,晚飯后大家各自回房歇息,準備明日趕路。 159. 我盤膝坐在床榻上沉思了足足半個時辰。 智者的沉思,多半于人于己皆有益處。 小師弟的沉思,通常沒有結(jié)論。 我在想啥。 可多了,好比大師兄與程jiejie之間的有緣無分,譬如林青又是怎么橫插了一腳,再者是閔晉那頁夾在信中的武功秘笈。 程jiejie三月前離世,大師兄路過蒼州,屆時已然陰陽相隔,自然不會見到她。 這第一件事,無解。 林青與程jiejie之間的糾葛,據(jù)閔晉所言,必然是在群豪會之前。我死而復生的重要節(jié)點便是兩年前的群豪會,再往前的事無從得知。 這第二件事,又是無解。 至于閔晉留下的書籍撕頁,我壓根看不明白。 這第三件事,怎么他娘的還是無解! 160. 夜里四下寂靜,唯有悉悉索索的風聲自窗格間掠過。 吱吱呀呀的響動吵得人心煩意亂,我翻身下床,去將木窗支緊些。手指方才探出窗外,一支細長的羽箭逆風而至,穩(wěn)穩(wěn)扎進磚墻縫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