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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我便體會到那種感覺了。 “沒有了,師兄?!?/br> 一截梨枝探進窗臺,我走過去將小窗合上,再立到謝陵面前時,他卻忽然抱住了我。 腦袋埋在我的小腹前,兩條胳膊死死繞著腰,拿一個圓乎乎的后腦勺對著我。 我有些無措,雖然不明白他何出此舉,但我總覺得他現(xiàn)在挺不好受的。 我回憶著小時候阿娘哄我的樣子,輕輕把手覆在他頭頂,許久,謝陵壓抑了苦澀的聲音自下方傳來。 “阿雪,對不起?!?/br> 為什么要同我說對不起? 因為沒看好寧千重,叫他擄走了我,還是沒照顧好我,讓我平白遭了江御風(fēng)的輕??? 這兩件事都不是他的錯呀。 即便他當(dāng)時闖了進來,也未必能立刻從寧千重手上救下我。至于后一件,那就更與他無關(guān)了,江御風(fēng)那個乖張的性子,做甚么不是常人能預(yù)測的。 許是我思索了太久,謝陵沒得到答復(fù),又悶聲開口道:“阿雪,是我武功太弱了,沒能保護好你?!?/br> 唉呀! 我最討厭謝陵了。 明明武功比我強上許多倍,在英雄榜上名列前茅,還要自謙地說自己功夫差。 這讓排在他后頭的人可怎么活?。?/br> 比如我。 我甚至還不曾參加過群豪會呢。 等等,我似乎又跑偏了。 151. 上輩子過的最后一個生辰,謝陵與我坐在屋頂曬月亮,偷偷喝起了我爹藏在酒窖的梅子酒。 謝陵對我說,阿雪,師父打算將無情劍傳給三師兄了。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直白問道:“陵哥,你也想學(xué)嗎?” 謝陵笑著搖搖頭,擦去我嘴邊的酒液,“就讓李雁行去傳承無情劍宗吧,當(dāng)一宗之主一定會很忙,像師父一樣,為武林為蒼生,總之為不著自己?!?/br> 我深以為然,連連點頭。 他往我身邊挪了幾寸,笑著道:“阿雪呢,阿雪今后想做什么?” 我想了想,認真道:“那我想走遍名山大川,再回到劍宗終老。” “好啊,”謝陵立刻給予支持,“那我就和阿雪一起,你走到哪里,陵哥就在哪里,一直護著你?!?/br> 我忘了我是怎么回答他的了。 左不過是拌兩句嘴,而后勉勉強強答應(yīng),要與他一同仗劍江湖。 無論多美好的憧憬,在半年后悉數(shù)化作泡影。 師兄弟相互照拂是情分,卻不是本分。 在保護二字上,我沒有立場接受他的歉意。 可我忽然想到—— 我們從來就不應(yīng)該是站在對立面的。 我也垂下了腦袋,在謝陵看不見的地方笑了起來。 “陵哥,我原諒你了?!?/br> 第25章 京城行(十三) 152. 大夫給林青扎了幾針,保他一夜無夢到天亮。 謝陵昨夜就在我房里歇下了,抱著我的胳膊不撒手,若非客棧的床鋪足夠大,我非得把他踹下床不可。 直到雞鳴三聲,從睡夢中醒來的林青也跟著尖叫了一聲。 沒了半截舌頭,他喉嚨里這一聲嘶叫,古怪可怖,又中氣十足,連帶著吵醒了客棧二樓的所有住客。 我連忙披上外袍,系了腰封就往門外跑去。 三師兄醒得早,一聽隔壁房的動靜便趕了過去。我推門進去,謝陵隨后而至,林青已然叫三師兄點了xue,又暈了過去。 這是一個千古難題。 身邊人做了不義之舉,對待他的態(tài)度該當(dāng)如何。 大義滅親者自然不勝其數(shù),可林青與我?guī)熜值苋怂闶瞧捷?,他自有師父,再往上還有我爹這個宗主在,怎么也要將他帶回劍宗再做決定。 此時又出了一個大問題。 ——誰去下聘。 153. 沒想到這活兒到最后還是落到了我們?nèi)齻€人身上。 我望向謝陵。 矮子里拔將軍,你就說一句行不行。 謝陵說不出“不行”兩個字,他返身拿了紙筆,出了個最原始的主意。 抓鬮。 笑話,我常雪初是誰! 是老天爺?shù)母蓛鹤?,雖然,是我自封的。 我閉著眼睛摸了一個紙團。 展開,攤平,墨跡未干,紙上畫了一個毛毛糙糙的圓。 三師兄和謝陵不用再看了。 老天爺打了個盹兒,一時顧及不上他的干兒子了。 154. 三師兄稍覺不妥,擱下紙團,平淡道:“小師弟,大師兄不在,合該是我擔(dān)下職責(zé),你莫要勞心了?!?/br> 謝陵臉綠了。 他咽了口氣,心平氣和道:“李師兄醉心劍道,不善言辭,恐怕做不來這樣的俗事,還是交給我吧。” 我:“?” 不是,你們怎么不在抓鬮前兄友弟恭?。?/br> 三師兄微愣,我猜他心里一定和我想的一樣。 謝陵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你推辭來,我推辭去,這事又落回了謝陵身上。 圖什么呢這是! 155. 我見到了那位云二小姐的模樣。 習(xí)武之人的五感要比常人更敏銳些,她自以為藏得很好,躲在珠簾后頭,屏息窺著謝陵一板一眼地去念一長串禮單,直到婢女低聲懇求,才揮袖回房。 身上紗裙料子輕盈,大約是京城時下流行的款式,粉面桃腮,雙目含情,的確是個很美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