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蒔花
“緗綺,你悶不悶啊,不然我?guī)愠鋈ネ姘??!?/br> 若初偷眼瞄著愁眉苦臉的緗綺,試探著問道。 我一聽出去玩,悄悄豎起了耳朵。 緗綺悶悶道:“去哪兒玩,宮里就這么大,長安城也就這么大,有什么好玩的。” 轉(zhuǎn)念一想,又道:“蒔花館?” 若初一口茶差點噴出來,緗綺卻一下來了精神,“對,就去蒔花館!那可是長安城里最熱鬧的地方,世家公子都愛去,咱們也去看看到底有什么不一樣?!?/br> 若初一點她腦門,“我看你是真的失了智,再熱鬧那也是青樓,你怎么能去那兒?!?/br> 冷緗綺滿臉不服道:“青樓怎么了,咱們進去吃飯喝酒,看看漂亮小姑娘跳舞而已,有什么不能去,是你想多了?!?/br> “那也……” “就問你去不去?” “不去!” “我自己去,我喜歡看跳舞。哎,冰兒,你去不去?” 我靜靜聽著她們對話,冷不防被緗綺一問,“啊”了一聲,一邊看著若初,一邊支支吾吾。我是想跳給她看,可我又想出去玩。緗綺見我拿不定主意,也不等了,直接跨出了門。 “哎,冷緗綺!” 若初見她真跑了,又急又氣,到底放心不下,還是拉著我追了出去。 蒔花館就在西市口,正對著朱雀大街,離凌府很近。緗綺原想帶著我們先上凌府換身男裝,不想凌府門口停了好幾架馬車,像是有客人到訪。我們從宮里溜出來,不便見客,便改道去了冷府。進了冷府,我終于知道了緗綺為什么總來找若初玩。冷府實在是太冷清了,冷將軍駐扎在外,二公子在宮里值守,四公子駐守廣陵,冷夫人天天出去打牌,就剩一個剛會走路的奶娃娃小五和幾個丫頭小廝,偌大的院子說話都有回音。緗綺翻出幾件衣服給我們匆匆換上,剛要出門,我感覺自己的衣角被扯了一下,一回頭,小五抱著我的腿,奶聲奶氣地說道:“jiejie,早——點——回——來——” 我看他葡萄般的圓眼睛十分可愛,便解下昨天剛打的手串,蹲下逗他。小家伙一下被吸引,拽過手串,一邊咯咯笑著,一邊道:“謝謝jiejie?!?/br> 我摸摸他的頭,隨緗綺和若初出了冷府。 蒔花館是果然名不虛傳,來來往往的恩客絡(luò)繹不絕,但不同于其他秦樓楚館,門口并無女子迎客送客,裝飾也是白墻黑瓦,淡雅為主,遠遠看去,不像青樓,倒像個書院。緗綺又拿出了她那把折扇,隨手晃了兩下,一邊駐足欣賞,一邊對我和若初道: “這地方真是看著就和別地兒不一樣。聽說這里面的姑娘自視甚高,個個飽讀詩書,琴棋書畫無所不精,歌舞也是一絕,并且這里的廚子也是京城最好的?!?/br> 若初道:“既然你這么說,我看這地方客人很多,生意很好,咱們沒有預(yù)約,人家愿意招待嗎?” “不愿意就報凌丞相的名號,你是凌丞相的公子,你需要預(yù)約嗎?” 緗綺說著便大搖大擺晃進了蒔花館,若初拿她沒辦法,只得喚我一同跟了上去。果然一進門就有鴇母迎了上來,那鴇母也不似別的地方穿紅戴綠,流于俗氣,倒像一位大戶人家的夫人似的,氣質(zhì)典雅端莊,只莞爾一笑,行禮道:“三位小公子,可有……” 不及她說完,緗綺便打斷了她,手指二樓右手邊的包廂,對若初道:“凌公子,我們就坐那了?!?/br> 鴇母迅速打量了若初幾眼,跟上來問道:“原來是凌公子,有失遠迎,還請恕罪。只是凌府的兩位公子都是熟客了,這位小公子卻面生的很,敢問……是凌府的遠親嗎?” 緗綺被問得有些不耐煩,停下腳步,拿出一塊金字腰牌,往鴇母面前一亮,“還有什么要問的嗎?” 鴇母看定了腰牌上的字,臉色微微一變,換了諂媚的笑臉道:“小婦人有眼無珠,有眼無珠,幾位樓上請?!?/br> 等落了座,緗綺把腰牌往桌上一扔,若初隨手拿起來看了一眼,驚道:“城宥的腰牌怎么在你這里?!” 我聞聲湊了過去,只見上面寫了一個字,我猜那大概就是“宥”字了,果然跟城宥寫給我的一點都不一樣。 緗綺滿不在乎道:“上上上次跟他一起喝酒,他落了腰牌,給我撿到了。本來想進宮帶給他,一直遇不到,就替他帶著了,哪想今天用到了?!?/br> 若初無奈,將腰牌遞給我,正色道:“我可不能讓這腰牌留在你這兒了。我算看出來了,當著我的面都一個接一個地給父親和城宥扣黑鍋,我不在的時候,八成都哪吒鬧海了?!?/br> “行,聽太子妃的?!本|綺說著,起身去夠花名冊,無意中看到我正捧著那塊腰牌看,皺了皺眉道:“一塊爛牌子,你看那么入神干嘛,你對他有意思啊?” 我慌忙抬頭,眼中因為被說中心事而浮起的慌亂和羞澀正正好好全被緗綺捕捉到。她了然一笑,看向了若初,若初只當全然不知,低頭自顧看名冊。緗綺往我身旁湊了湊,貼著我的耳朵,用只有我倆能聽見的聲音往我耳朵里吹氣:“你可以啊,城定剛失勢,你就給自己揀了一根高枝?” 我“蹭”一下紅了臉,輕聲爭辯道:“我沒有!” 緗綺沒有接話,只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輕拍手喚了樂伎出來。 我給人跳了那么多年舞,看別人給我跳舞還真是第一次。我終于知道了梁公子為什么會讓我一邊跳水袖舞一邊背詩,這花樣八成就是從蒔花館流傳出去的。蒔花館的舞姬個個長相清麗,著顏色素雅的廣袖漢服,輕輕一揮袖,便如輕云蔽月,再悠悠然唱兩句詩,即便我聽不懂,也頓覺生出萬種風情。也許京城和廣陵相隔太遠,這風情流行到梁公子那里,便成了濃妝艷抹,珠玉琳瑯,為了吸睛,水袖也越換越長,極盡浮夸之能事。即使外表一分書卷氣不剩,唱詩這個潮流還是一定要追,可他選得偏偏是我這個大字不識的舞女,也不好好給我講詩的意思,明明有時無比哀傷的詩,我愣靠自己的理解唱出了喜慶的味道,別提有多不倫不類。再看人家蒔花館的姑娘,個個笑容端莊和婉,充滿欲拒還迎的含蓄,哪里是梁公子教導我的,笑得越嫵媚越好,越勾人越好?我呆呆看了一會兒,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起初見城宥時的樣子,想想他是見過這種大場面的人,我為他獻舞時,他一定覺得我是個鄉(xiāng)巴佬吧。我這么想著,頓覺羞慚無比,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緗綺指著領(lǐng)頭的舞姬道:“李貴妃當年廣袖跳得極好,她又圣寵不衰,所以長安城里才流行跳廣袖舞。” 我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大家心里貴妃娘娘的樣子。可是聯(lián)想到梁公子對我的培養(yǎng),又感覺每個人心中的李貴妃都不一樣,當然和真正的李貴妃也不一樣。如今的貴妃滿頭珠翠,衣飾鮮亮,貴氣逼人,哪里是這樣溫柔嫻靜,出塵脫俗的樣子?在我看來,這些小姑娘模仿的不像是李貴妃,倒像是若初。 后面有幾個小姑娘一直在撫琴伴奏,我雖不懂韻律,但也聽得出彈得極好,幾個人合奏,卻流暢整齊,天衣無縫。若初聽了一會兒,也嘆道:“這琴音真是不俗。” 說罷想起了什么,又道:“前些日子,我聽說皇上賞了定王一張梅花斷紋琴,我想一飽耳福,聽一下古琴的音韻,他倒大方,取來琴叫我隨意賞玩。我說自己琴技不佳,只怕褻瀆了這寶物,請他賜教,他居然推脫說不會?!?/br> 緗綺啜了一口清酒,眼睛不離幾個樂伎,“他從前斫琴為生,說不會是蒙你的,不想彈給你聽罷了?!?/br> 若初嘆道:“我覺得你是對的,他是真的冷心冷情,面兒上看著又溫和又好相與,心里是冷的,不愿意和人接近。我常去找他,他也對我很客氣,但總感覺防著我,不知道什么人才能得到他的認可,真正走進他心里?!?/br> 緗綺微微皺了皺眉,“他就那樣,誰也接近不了。你看他有朋友嗎?” 若初轉(zhuǎn)頭問我:“冰兒,定王有什么朋友嗎?” 我被問得一愣,想了想,如果緗綺和若初不算,那好像確實沒有??晌矣∠笾械母绺纾娴牟皇撬齻冋f得這樣,而是一個極為溫潤、不會發(fā)脾氣的人,也不是冷心腸,也不難相處,有什么事都肯讓著我?;蛟S她們?nèi)且驗椴涣私獠胚@么說吧。 待樂伎奏完,若初上前細看那把琴,緗綺突然坐過來,斟滿一杯清酒遞給我,壓低聲音道:“一趟別白來,好好學著,救你哥就靠這個了?!币娢也唤?,她又抓著我的手,握緊了那塊腰牌,“誰能送你去御前,心里有點數(shù)。” 我怔了怔,她已然坐回了原來的位置,全當做無事發(fā)生。 酒酣興盡,眼看天色不早,緗綺站起來,一摸腰間,楞了一下,“完了,換了衣服,我忘了帶錢?!?/br> 若初一聽,趕忙也翻找了一下,有些慌亂道:“我平日里出門都是懸鈴帶錢,也確實忘了?!?/br> 緗綺看向了我,“你帶了嗎?” 我拿出身上帶的所有財物給她,緗綺看了一眼道:“這才幾個子兒,不夠啊。” 我怯怯道:“不然,先欠著,回頭叫他們上門來???” 緗綺看了我一眼,這一眼太過嚴厲,讓我不由有些害怕地低下了頭。 “喝花酒欠的錢,怎么好讓他們上門。”緗綺又看向若初,“哎,若初,咱們把冰兒留在這,你先回宮去,我回去拿錢,明天我把她送回去?!?/br> 我一驚,若初有些難為情地看看我,對緗綺道:“不好吧,不然還是我留下吧?!?/br> “你留下她不也得陪著你,馬上宮門下鑰了,你晚上不回去,給李貴妃知道了不好。哎呀你就放心吧,明天一早我準把她送回去啊?!?/br> 緗綺說著,一邊把若初往外推,一邊朝我使眼色。我一咬牙,攥緊了那塊腰牌,附和道:“對,沒事的。你先回去吧,我明天一早就回去?!?/br> 等她們都走了,我一個人百無聊賴地坐在包廂里,看著那塊腰牌,給自己斟了一碗酒,一邊想著心事,一邊雙手捧著慢慢喝起來。等了約一刻的功夫,隔壁有了一些動靜。我探頭出去,正好看到一個包頭巾的人走進去,那人很警覺,立刻發(fā)現(xiàn)了我在看他,瞥了我一眼。 好可怕的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如同一雙凌厲的鷹眼,一眼便洞穿所有,雖然只是不經(jīng)意瞥了我一眼,可只這一眼,我就被看得心底發(fā)毛,好像自己是一只無所遁形的獵物一般。我趕緊縮了回來,想喝口酒壓壓驚,手卻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一下打翻了酒碗。 我有些心煩意亂,起身走出包廂,伏在天井的欄桿上,往下看樓下的人流。不一會兒隱約約感覺有人在背后看著我,我回頭,果然又是那個人,他離我不過幾尺之遙,此時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我。我嚇得渾身一個激靈,撒腿就往樓下跑。鴇母想攔我,我順手把城宥的腰牌一扔,丟下一句:“來宥王府拿錢”,便倉皇逃出了蒔花館。 跌跌撞撞沿著朱雀大街逃了好一段路,這個人一直跟著我,也不直接追上來,始終和我保持一段距離,讓我無時不刻不感覺自己是老鷹爪下的一個小雞雛,又絕望又無力掙扎。冷府只有緗綺和一個幾歲的孩子,我怕引狼入室,不敢往那邊走,情急之下,突然想起之前城宥和我說,他的府邸就在這條大街上,離丞相府不遠,頓時感覺有了一線希望,拼了命地穿過人群往丞相府的方向跑,那怪人仍舊窮追不舍,就在我快要崩潰的時候,終于看到了一對石獅子,我想著這一定是城宥的府邸了,便不顧一切地沖了過去。 門口兩個侍衛(wèi)攔住我,皺眉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闖宥王府?” 我趕忙從袖中拿出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紙交給一邊的侍衛(wèi),“請您把這個拿給宥王看。” 侍衛(wèi)狐疑地看看我,接過紙,閃身進了門里。我往另一邊的侍衛(wèi)身邊湊了湊,警惕地看著身后朱雀大街上的車水馬龍。奇怪的是,再不見了那個人的蹤影,也許他懼怕宥王府的守衛(wèi),不敢再現(xiàn)身??杉热凰麘峙?,說明他一定是壞人。 城宥很快就出來,看到我,又驚又喜,剛要開口,我趕緊把他拉進了門,也不管許多,沒頭的鵝一般往里亂撞,一直跑到第三進院落,看四下無人,一頭扎進他懷里,大哭起來。 城宥不知發(fā)生了什么,被我弄得手足無措,一邊抱著我,一邊輕輕拍著我的背哄著我。 我哭得差不多了,這才感覺有些丟人,急忙又從他懷里掙出來,一邊用手背抹著眼淚,一邊哽咽道: “剛剛有人一直跟著我,樣子不像好人,我害怕極了,就跑到你這里來了。” 城宥恍然大悟,上前一步,又把我攬進了懷里,柔聲道:“沒事了,現(xiàn)在沒事了。一切有我呢。你一個人從宮里出來的?” “我……我和緗綺一起。”我想了想,還是沒把若初說出來,“她帶著我上蒔花館玩兒,結(jié)果忘了帶錢,就把我押在那兒了?!?/br> “蒔花館?”城宥皺了皺眉,“她怎么能帶你上那種地方。” 我想起他的腰牌,便扯了扯他的衣角,“對了,你的腰牌在緗綺那里,我剛剛出來得急,押給那里的鴇母了,你……要不回頭遣個人去拿?” 城宥趕緊摸了摸自己腰間,發(fā)現(xiàn)腰牌果然是不見了,有些生氣,卻當著我不好發(fā)作,頗為無奈道:“這個冷緗綺。我有段時日沒進宮了,也沒發(fā)現(xiàn)腰牌掉了,她也不告訴我,指不定拿著在外頭替我行了多少好事?!?/br> 我抬頭看了一眼天際,太陽馬上要沒入地平線,忙道:“宮門要下鑰了,我該回去了?!?/br> 城宥隨我看了一眼天邊,“今天怕是來不及送你回宮里了。” 我有些急道,“那……我怎么辦?” “要不……”他故作神秘道,“在我這兒湊合一晚?” 我一下紅了臉,捶他道:“我才不要,我寧可出去睡朱雀大街?!?/br> 他見我這樣說,急忙解釋道:“不是你想得那樣,我這王府這么大,你想睡哪里都可以,不是要和我睡一間屋子的?!?/br> 我聽他這么說,總算放下心來。他倒笑得有些意味深長了,故意拖長聲音道: “不過,你怎么一下就想歪了,莫非……” 我趕緊伸手去堵他的嘴,卻被他就勢吻了一下手心。我臉上的緋紅瞬間就燒到了指尖,被他瞧見,干脆把我攬進了懷里,輕輕啄了一下我的額頭,在我耳邊呢喃道: “你有沒有良心,這么長時間沒見我,都不想我的嗎?一直都是我去看你,你好不容易來一回,剛來就要走,也不和我多說幾句話?!?/br> 我本來埋頭在他懷里,目光瞥到了他手里那張紙,忍不住拽出來,嗔他道:“我想著的可不是‘郎’王殿下?!?/br> 他微怔,隨即笑了,“可以啊,既然都知道了,那就收好了,以后可是要憑這個進宥王府大門的?!?/br> 我輕輕掐他一下,反被他抱得更緊。 我是想很有骨氣地離他越遠越好,可思來想去,一個人總是害怕,還是不能離他太遠,便選了他臥房對面的一間屋子。只是我躺在床上,眼前總是浮現(xiàn)起思孝殿那緊閉的大門,一閉上眼睛,腦海里全是那雙銳利的鷹眼。翻來覆去幾回,我睡意全無,干脆披了衣裳到院里看星星。剛一坐下,就著星光一看,樂了,城宥就坐在對面抬頭看著夜空。 我沖他一笑,“你也睡不著啊?!?/br> “嗯?!彼耘f抬著頭,只留給我一個下巴。 我好奇道:“你在想什么?” “我啊,我在想一個仙女?!?/br> 又沒個正形兒! 我白了他一眼,他這下倒肯看我了,問我,“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思孝殿混著那雙鷹眼不由又在我腦海里輪番浮現(xiàn)。我抬起頭,盯著滿天星河,讓自己放松一些,改口道,“我沒有想什么,就是想出來看看星星。” 城宥環(huán)視一圈,道:“我剛剛想,這王府該整修了,應(yīng)該再搭一個漂亮的臺子,修一個藻井,這樣等仙女過門,我就可以經(jīng)常看仙女跳舞了?!?/br> 我輕聲嘟囔道:“那你可得造的高一點,這樣晚上還能和仙女一起看星星?!?/br> 他笑了,起身坐到我左側(cè),擁住我,柔聲問:“你和緗綺今天上蒔花館都做什么了呀?” 我靠著他的肩膀,學著緗綺的口吻答道:“不過就是看看漂亮小姑娘唱歌跳舞而已。我聽說蒔花館里的廣袖舞是模仿貴妃娘娘的,這舞一流行就是十幾年,貴妃娘娘果然風華絕代?!?/br> “是的,母妃年輕時確實擅舞,父皇也一直喜歡舞樂,宮里的王美人、劉才人,都是舞姬出身。只是后來忙于朝政,再無暇欣賞。從前舞姬獻藝,跳得好的,父皇都會給賞賜,而且,是想要什么就賞什么?!?/br> 說到這里,他突然放慢了語速,定定地看著我。我感覺有些莫名其妙,便隨口道:“你都說了,皇上再無暇欣賞,且不說我跳得不好,就算我僥幸跳好了,我也見不到皇上呀?!?/br> 城宥解釋道:“西綦換了新首領(lǐng),小年那天會來進京朝賀,宮里是要設(shè)宴迎接的。你若是愿意,到時候我可以安排你隨凌府的舞樂一同獻藝?!?/br> 我還在想著要不要去,城宥卻又看定我,眼睛亮亮的,眸中載著我的臉龐和幾分期待。 “只是,這一切都做完,你……” “會求什么賞賜?” 我突然明白了過來,有些慌亂地看著他。 城宥輕聲道:“年一過,我的婚事該議了。原本今年就該提的,因為城定進宮耽擱了下來。” 我的心一下沉了下去,“是若初嗎?” “多半是,但也可能不是。但也可能,和若初一起。王美人、劉才人都是舞姬出身,所以……” 他沒有接著說下去,可看向我的眼眸中明明又多了幾分期待。 我心里一動,卻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他見我一直低頭不語,輕輕嘆了口氣,“也許你不愿意做一個側(cè)妃?!?/br> 我微笑著,淚水卻順著右邊臉淌下來,剛好避開了他的視線。 “我能在你身邊,就很滿足了?!?/br> ※※※※※※※※※※※※※※※※※※※※ 一腳踹翻了自己喂自己的這碗狗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