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芝這番話中漏洞百出，再加之薛遙親眼目睹了今天芝芝在屠羅陣前的表現(xiàn)，對她的懷疑不減反增。

    薛遙假裝認(rèn)真思索了片刻，這才說道：“迦樓山入口的陣法精絕，等閑人難以破陣，不過我倒是聽聞一法，或許可以一試?！?/br>
    芝芝聞言，撲通一聲在薛遙腳邊跪下。她一把抓住薛遙的手腕，哀求道：“薛大哥，你得幫幫我?！?/br>
    薛遙有意繼續(xù)試探芝芝，于是假意推辭了一番便應(yīng)承了下來。二人約定在這間客棧休整一眼，明日一同前往迦樓山腳。

    * * *

    大堂內(nèi)此刻鴉雀無聲，堂中眾人都屏著呼吸，像是在等待在最后的審判。

    趙大海站在人群中，此刻他的腦海里不斷涌現(xiàn)著迦樓山上的各種血腥傳聞。

    傳聞?wù)f九天門主林晉桓殘暴不仁，曾因?qū)傧罗k事不力，將一隊(duì)五十六人當(dāng)場賜死。也曾因?yàn)橐粫r(shí)心緒不佳，將六相宮的宮人全數(shù)杖殺。

    趙大海的目光隨著飄忽不定的思緒落在大堂正中的那具尸首上，全身無端驚起了層層涼意。

    魏子耀細(xì)細(xì)打量了那面目全非的尸首片刻，沒有出聲，只是抬頭擔(dān)憂地望向林晉桓。這具尸首是趙大海等人在臨安下游的江域找到的。其隨身物件已經(jīng)遺落了個(gè)干凈，但無論是身量還是衣著，都與薛遙十分相似。

    這具尸體在江水中泡了太久，早已腐爛不堪，就算魏子耀與薛遙相處多日，此刻也無法分辨。

    林晉桓從尸身旁站起身，來到座上坐定。他捻起一個(gè)口訣凈了凈手，這才開口道：“不是他，繼續(xù)找?！?/br>
    不知為何，趙大海聽到這句話，心里的那塊巨石終于落了下來。

    林晉桓為了親自看一眼這具尸體，特地在西里城找了個(gè)小院落腳，數(shù)日之后終于等到趙大海一行人將這腐尸從臨安運(yùn)到他面前。

    此番趙大海鬧的烏龍耽誤了門主的行程不說，還讓門主親自檢查那臭哄哄尸首，但眼下他沒有擔(dān)心門主會(huì)怪罪自己辦事不力，反而長松了一口氣。他不自覺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發(fā)涼的后勁，暗自慶幸總算保住了小命。

    趙大海慶幸之余又想起一事，他略一思忖，還是上前說道：“從長生宮傳來消息，如今仙門中有擁立凈明大師的大弟子善忍和尚為小長安寺住持之意?！?/br>
    林晉桓聞言不置一詞，景瀾下意識(shí)地看向一旁的魏子耀。只見魏子耀一副神游天外的樣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趙大海見狀，不敢久留。他簡單匯報(bào)完公務(wù)，便帶著人火速告退。

    趙大海走后魏子耀也一言不發(fā)地離開。林晉桓見景瀾有些心不在焉，便屏退了景瀾，自己獨(dú)自回了房。

    這天夜里他又想起了一些舊事。

    在薛遙的尸身不翼而飛的第三年，有一天夜里下了很大的雪，林晉桓自夢中驚醒后便再也無法入眠。在這無心睡眠的雪夜里他突然想與人飲酒賞梅，長期缺乏休息使林晉桓的意識(shí)有些迷糊。

    直到邀請的話已問出口，他才猛然意識(shí)到清心堂中已許久不留旁人。

    這個(gè)認(rèn)知讓林晉桓有片刻的無所適從，有的人心里明明已經(jīng)決了堤，面上卻看不出絲毫喜怒。林晉桓不動(dòng)聲色地起身批了一件大氅來到廊下，親手點(diǎn)亮了一盞題著“四季平安”四個(gè)大字的素紗燈。

    原先的那盞燈早就在三年前的清心堂大火中焚毀，林晉桓在六相宮旁重建起了清心堂，也重新制了一盞燈。

    這天夜里林晉桓獨(dú)自一人提燈步行下了迦樓山，在漫天飛雪中，他親手將一絲薛遙殘留在食夢貘玉佩中的氣息放入了屠羅陣中。

    第73章 猶不悔

    芝芝在薛遙的記憶中也看到了朝山堂外成片的紅梅。她試圖在薛遙的回憶里搜尋一些關(guān)于六相宮的畫面，但睡夢中的薛遙卻像是被這段往事困死了一般，迷失在朝山堂外繽紛的落英中，怎么也走不到頭。

    芝芝集中精力，將更強(qiáng)大的靈力集中在自己的天靈之上。此舉加深了芝芝與薛遙之間的記憶共感，更多的回憶紛至沓來。

    芝芝透過薛遙的記憶看見了迦樓山上熟悉的四季風(fēng)物，心里不屑地想著：這一個(gè)兩個(gè)，都是多情種。

    一滴水落在薛遙的額頭上，他皺了皺眉頭，并沒有醒來。此刻薛遙與芝芝正處在一個(gè)天然巖洞之中。洞外是水流湍急的飛瀑，洞里空曠陰冷，潮濕不堪。

    洞中的二人一坐一臥，皆是緊閉雙目，周身森森鬼氣繚繞。

    薛遙昨天夜里在客棧中便失去了意識(shí)，被芝芝連夜帶到了這隱藏在瀑布之后的山洞中。不知芝芝用了什么邪術(shù)，竟能讓她與薛遙產(chǎn)生共感，從而輕易探知他過往的記憶。

    記憶一事虛空飄渺，探知凡人的回憶已屬不易之事，更別遑論薛遙這么一個(gè)修為深厚的鬼修。

    在尋常修士看來難如登天的事卻難不倒芝芝，此時(shí)滿眼的紅梅早已散盡，映入芝芝眼簾的一條燈火通明的寬敞甬/道。

    林晉桓背著薛遙走在人群中，薛遙身上披著一件毛皮大氅，虛弱地仿佛隨時(shí)要吹燈拔蠟。

    芝芝笑了一聲，心里打趣地想，這小子還真是命途多舛。

    一行人步履匆匆地往前走著，不消多時(shí)就走到了甬/道的盡頭。甬/道盡頭是一堵光禿禿的石壁，那個(gè)叫延淸的小子咋咋?；５貋淼搅謺x桓面前，指著石壁不知在比劃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