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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麟兒在線閱讀 - 麟兒_分節(jié)閱讀_86

麟兒_分節(jié)閱讀_86

    事情的發(fā)展也確如他所料。

    一處是僥幸、兩處也能說是碰巧;可如今糧草被燒被搶的據(jù)點足有八處之多,這不是內(nèi)神通外鬼是什么?

    看完帝王讓人傳到他手中的戰(zhàn)報,禁軍將領(lǐng)之一、在此仗中擔(dān)任先鋒的戚盛鼎首先發(fā)難怒斥道,居然將這些據(jù)點的儲糧狀況都摸得如此清楚……最可疑的,便是那些出征前才混進來的文書崽子吧?

    戚中郎將慎言。

    見帝王的眉頭因?qū)Ψ胶鷣y臆測的言語瞬間又更緊上了幾分,已經(jīng)預(yù)見到后續(xù)話題發(fā)展的沈燮忙出言勸阻道,此事真相如何還是兩說;何況此次隨軍出任文書的、俱是我大昭未來的棟梁之材,委實沒有理由、也沒有動機作出這種事……中郎將無憑無據(jù)便如此妄加論斷,未免有失偏頗。

    有失偏頗的,難道不是沈參謀嗎?

    像是早料到了沈燮的干涉,戚盛鼎一聲冷笑:且不說你曾私底下讓人對那些書生多加照拂,單單你如今的身分,就沒資格幫那些人開脫了。

    ……喔?

    別忘了,你如今雖權(quán)兼圣人帳下參謀,身上掛著的太子少傅一職卻還未撤下,平素也與太子多有往來……親近太子如你,幫那些太子黨人說話不是再理所當(dāng)然不過的事么?

    ……聽中郎將之意,是暗指此事與太子有關(guān)?

    見戚盛鼎不僅將他的好心當(dāng)驢肺,還傻傻地自個兒拼命往圣人逆鱗上撞,沈燮也懶得再幫他打圓場了。當(dāng)下毫不掩飾譏諷地如此一句反問脫口;隨即便見戚盛鼎一個頷首,露出了個你終于承認(rèn)了的表情:

    有能力安排這一出、又不希望咱們打得太過順利的,除了太子還──

    夠了。

    中斷其未盡之言的,是御案后驀然響起的一聲冷喝。

    分辨出音聲的來源,先前光顧著打擊沈燮的戚盛鼎心下一緊忐忑回眸,只見帝王正睜著那雙凌銳狹長的鳳眸冷冷睨著自個兒,神情間的沉怒一望可知;饒是他至今不認(rèn)為自己有說錯什么,仍不由給那冷凝慍怒的目光迫得背脊一涼,忙單膝跪地一個叩首、顫聲道:

    圣人息怒──

    息怒?你知道朕因何動怒?

    這……

    思及自個兒未盡的話語、想到京中那些關(guān)于圣人如何嬌慣、信任太子的傳言,這位先鋒大將緊張之余又有些委屈,忍不住辯解道:

    臣確實不該妄議太子;可就像人家說的,無風(fēng)不起浪、無xue不來風(fēng),那些書生崽子經(jīng)手不少軍情文書,對存糧的狀況可說再了解不過,又是太子門人……如今出了事兒,臣因此疑心到太子身上,不也是理所當(dāng)然?圣人若是不信,且待臣將那些書生崽子抓來逐一審問,自然便能查出個一二來。

    查出個一二?讓你屈打成招,栽贓嫁禍么?

    聽戚盛鼎越說越離譜,言詞間分明將愛子當(dāng)成了大逆不道之人看待,蕭琰便清楚這個手下將領(lǐng)十有八九是受人蠱惑才會對太子有此偏見,仍不由給氣得渾身發(fā)抖:

    儲君亦是君,你既無御史風(fēng)聞奏事之權(quán),又有什么身分、什么立場對朕的太子妄加非議揣測?朕念著昔日袍澤之情,對汝等多有優(yōu)容,豈料卻縱出了你這等把愚昧當(dāng)耿直的蠢貨!

    帝王混跡行伍多年,對這些武將魯直缺心眼的性子十分了解,故率軍出征以來,私下召見也好、正式會議也罷,都極少拿朝堂上那一套來約束、限制這些將領(lǐng)的言行……不想縱著縱著,竟將人縱成這副不知好歹的德行;不只私下議論太子,還就這么當(dāng)著他的面胡言挑唆?

    圣、圣人息怒──

    給蕭琰這么一番劈頭痛罵,戚盛鼎原先單膝跪地的姿勢立刻轉(zhuǎn)成了俯伏下拜、五體投地,背后更是冷汗涔涔,一方面仍舊覺得有些委屈──他確實沒有刻意誣陷或嫁禍的意思──一方面也因帝王的質(zhì)問和斥責(zé)隱隱覺出了些異樣,因而更是心驚膽跳、手足無措。

    幸好眼下在這中軍大帳里的,可不只有帝王和犯蠢的戚盛鼎而已。見后者的氣焰已讓帝王的雷霆之怒生生壓了下去,已經(jīng)看了好一會兒戲的沈燮這才施施然地開口插了話:

    說也奇怪……戚中郎將雖為禁軍將領(lǐng),平日職司卻以戍守京畿為主,即使入宮晉見,能見到太子的機會也十分有限,更別說是進一步交談了。換句話說,太子若非太子,于中郎將而言也不過就是有過幾面之緣的陌生人罷了,緣何能讓中郎將生出如此之深的惡感?

    這──

    中郎將可別用聽其言、觀其行之類的話語隨便敷衍。太子的溫良恭儉、謹(jǐn)言慎行在朝中也是出了名的。若非遭小人蒙蔽誤信讒言,誰會把太子當(dāng)成那種居心叵測、心懷不軌的人?不說其他……中郎將只因那些隨軍文書與太子親近、又是最有機會犯下這案的人,便自以為是地將罪名安到了太子頭上;卻不知太子根本沒想將你口中的太子門人安插進軍中,而是圣人顧及太子立場親自做出的安排?

    當(dāng)、當(dāng)真?

    戚盛鼎原就是個直心眼直脾氣的──若非如此,又怎會直接當(dāng)著帝王的面毫無技巧地指責(zé)、懷疑太子──聽沈燮連消帶打地這么番分析解釋,倒也真覺出了不少疑點。

    仔細想想,若非有人一直有意無意地暗示他太子不是好人、太子有問題,他又怎會一出了事兒便往太子身上想?意識到自個兒多半是給人當(dāng)槍使了,終于反應(yīng)過來的戚盛鼎更是汗如雨下,卻又說不出圣人恕罪這等無恥討?zhàn)埖难栽~,只好死死壓低頭顱,盼能以此平息圣人怒火了。

    好在蕭琰氣歸氣,卻也知道戚盛鼎不過是被利用了而已,將氣撒在此人身上根本無濟于事。故幾個吐息穩(wěn)下心緒后,他也未再疾言厲色地加以斥責(zé),只是一聲嘆息,道:

    眾人只道朕對太子溺愛寵信非常,卻不想想朕緣何在五子中獨厚太子?實在是太子聰明敏慧、至純至孝;朕身為人父,又如何能不親近、疼愛這樣的孩子?

    確實……

    戚盛鼎也是成了家育了子的,經(jīng)帝王這么一解釋,倒也心有戚戚焉……是臣駑鈍愚昧、誤信小人所言。

    既然知道了,就莫再輕信讒言、受人挑唆。若有人私底下非議太子,你也要多加留意遏止,知道嗎?

    是。

    好了,下去自領(lǐng)十軍棍吧。

    臣遵旨,謝圣人恩慈。

    戚盛鼎腦筋轉(zhuǎn)過來了,自然也就知道自個兒方才的言詞作為有多么不妥了。故蕭琰雖仍讓他自去領(lǐng)罰,戚盛鼎對這十軍棍卻全無異議,仍是恭恭敬敬地叩謝行禮了番才退出了大帳,只將帝王和沈燮二人留在了帳中。

    ……都說積毀銷骨,若非朕對太子信任非常,讓人這番接二連三地栽贓詆毀,只怕信也要變成不信了。

    想到戚盛鼎先前那番氣得他肝疼的話語、思及無辜背負上這些指謫詆毀的愛兒,即使事情已算是暫時壓了下,蕭琰緊緊蹙著的眉頭,也依舊未曾舒展開來。

    沈燮也明白帝王的顧慮。

    這可是離間圣人和太子的大好良機,那些人又如何可能錯放?好在幕后之人有能力干涉的,也就是平日鎮(zhèn)守京畿的禁軍而已。以圣人在軍中的威望,只要能洗清太子在那些將領(lǐng)心中的嫌疑,想來便不至于造成太大的影響了。

    ……若真是栽贓嫁禍倒還好;朕只怕糧草的事兒,真是某些自詡太子門人的蠢貨干的。

    這……

    下面人自做主張壞事兒的例子,帳中的君臣二人都沒少見。故聽帝王此言,沈燮一時也有些無言以對;足過了好半晌才想起什么似的問:

    若臣所記無差,太子在岐山書院的那個同窗此次也隨軍出征了?

    不錯。

    蕭琰對那個先讓愛子醉酒、后又給人利用來陷害的宸兒的士子印象頗深,故此人雖只是個不起眼的小角色,帝王卻仍是一提就想起了對方的名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