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凌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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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部尚書墨修辭官的事情引出的波瀾還沒有完全平復,又有一人遞奏折辭官了——年前才打了勝戰(zhàn)回京的大大統(tǒng)領凌奕然。二人前后辭官,才隔了五日——墨修的辭官,已經(jīng)是讓皇帝來了個措手不及。不過皇帝以暫且無人可用為由,讓墨修再擔任一些時間。這回凌奕然辭官,不僅是皇帝了,就連太子和其他官員都久久不能回神。 誰也想不到,凌奕然這位大大統(tǒng)領,是凌晨從軍營里出來趕來,難得參與早朝卻打了眾人一個措手不及。朝廷中武將不少,可是帶過兵打過戰(zhàn)的武將就不多了。然,凌奕然是有備而來,推薦了了同上戰(zhàn)場的副將頂上自己的位置。 下了早朝,凌奕然的令牌和虎符已經(jīng)擺在皇帝的案桌上了?;实劭粗郎系幕⒎⒎氐阶约菏稚?,皇帝到底歡喜??墒且沁@個前提是朝廷損失了一名大將,皇帝就猶豫了。 被叫到御書房的凌奕然就跪在龍桌前,寬厚的背挺得直拔,一如大統(tǒng)領身臨戰(zhàn)場。被戰(zhàn)場帶上血味的風吹久了,他的眼睛覆上了一層血液的冷漠?;实鄄徽Z,他也無言。君臣二人久久沉默著,大統(tǒng)領薄唇微抿,不露感情。 皇帝站在龍椅后邊,雙手按著椅背,好幾次張嘴都沒說出話來。這位君王,無奈地呼出一口氣,最終確認道:“你可是想好了?朕猶記得你小時的豪言壯語,言要衛(wèi)國,你如今也是做到了,然,你確定你要急流勇退?” 凌大統(tǒng)領沉默了一會兒,重重點了下頭,確認的同時也作了承諾:“末將確定,末將有負皇上所望。只……末將有召即回?!?/br> 男子,無非建功立業(yè)和兄弟、愛人…… 皇帝抓著椅背的手指尖泛白,欣慰一笑,語氣也緩和不少,“你說說,你辭了官之后,要做什么?” 想到以后,凌奕然眼里顯出迷茫,“或許,帶母親南下吧。與父親多年未見,母親也是掛念得厲害?!?/br> 皇帝聽得他對以后甚至沒有打算,很是詫異。凌奕然一直是個有勇有謀的人,這邊已經(jīng)辭官了竟然沒有另外的打算。到底是自小看大的孩子,有能力,這樣離了朝廷,的確是朝廷的損失!想了想,皇帝問道:“你若是想南下尋父,不如朕給你換個官職!你南下,也替朕巡查南下各個地方,看各地官府作為如何、看百姓生活如何!” 這便是打算給他一個監(jiān)察御史的官職了,這般說,他南下便是打著替皇帝巡視各地的名頭了。各地巡查地來回奔波,凌奕然又是武將出身,身體要比文官強壯許多,這是不可忽視的優(yōu)勢。 皇帝這般說出來之后,還在為自己的決定感到滿意的時候,凌奕然竟然就搖頭拒絕了。 “多謝皇上好意。只是,末將想,若是替皇上巡查各地的話,帶著母親多有不便。屆時要是出了什么差錯就不好了。末將怕辜負了皇上的信任,還請皇上恕罪?!绷柁热恢苯泳途芙^了。 皇帝還想說什么,可是一想到凌奕然帶母南下,真的再讓他巡視各地的話怕是多有不便。于是想要勸的話到了嘴邊又給咽下去了。 轉(zhuǎn)而,皇帝擺擺手,“罷了罷了,你想去尋父就去吧,等你什么時候回京了,再進宮來與朕對飲!凌大統(tǒng)領的酒量一向厲害!” 凌奕然有些動容,給皇帝叩了個頭,“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你去吧?!被实郾尺^身,再次擺了擺手。 凌奕然這才退了出去,走出御書房,回過頭望了一眼御書房的牌匾。在在御書房外邊當差的宮人的目送下,大闊步地走出去。 墨修辭官并非沒有原因。 墨修身為禮部尚書,本是禮部的一把手??墒翘幼罱鼘⒑芏嗍虑槎冀唤o了禮部侍郎,故意忽略禮部尚書墨修。若是單單因為這個,墨修他也不會要鬧到辭官的地步。 其中一個原因,還是太子趙元休將祭祀的事情交給禮部侍郎之后,祭祀的貢品出了問題,太子卻反而指責墨修,罰了墨修三個月的月俸。除此之外,還當著幾個與墨修交好的官員的面,輕浮地同墨修說要效仿娥皇女英,言說要接太子妃墨挽歌的meimei進宮。這般羞辱,任何一個要強的人都受不了,更何況墨修這種比常人更加要強的人! 應該是因為自己上回在酒樓門口說的話,自小一起長大的趙元休心有不滿,所以才明里暗里使絆子。或許對太子來說,自己說出那些話之后,在他眼里就成了覬覦太子妃的人了。 在宮道上等著凌奕然的子訣靠著宮墻,見到凌奕然出來就直起身子,動作利索地跟上凌奕然的步伐。子訣不是話多的人,又是在宮里隔墻有耳,子訣只默默跟著,一言不發(fā)。 子訣垂著眼睛看著前邊大統(tǒng)領的步伐,眼睛突然有些發(fā)澀。大統(tǒng)領突然停了下來,子訣一個不慎,直接把腦袋往凌奕然的背上撞,子訣齜牙咧嘴地后退一步抬頭,這才看到對面的人。 太子趙元休就站在對面。 子訣瞅了自家主子一眼,默默后退了幾步,靠著宮墻望著天空。 “參見太子殿下?!壁w元休神色淡淡的,抱拳就行了禮,保持弓著身子的姿勢,不復以前那樣隨意地起身了。 辭呈已經(jīng)交了,他已經(jīng)不是大統(tǒng)領了。至于摯友的身份,或許在趙元休的眼里,自己并沒有朋友的身份,只是君臣吧。 “起來吧?!壁w元休咬了咬唇rou,閃過一絲不自在。 凌奕然這才直起身,眼睛卻不再落在趙元休的臉上,只是看著地上。神情恭敬極了,再沒有隨意二字。 趙元休皺了皺眉頭,對方這幅樣子讓他看得很不舒服。太子舌尖抵著下齒撇著嘴,頓了一下,“你……為何辭官?” 凌奕然挑眉,淡淡地垂下頭掩去唇邊的冷笑。太子要是不說這話還好,當著自己的面問這個問題,明知故問,著實讓人想笑。 “太子殿下,您安排進軍營的人有勇有謀。副將在戰(zhàn)場上便是指揮得當、做事周全。沒了草民,想來沒有什么差別?!绷柁热粚ψ约荷矸菡J得很清楚,除了御書房,他如今就只是尋常百姓了。 趙元休手指按在衣裳袖口上,手指按在繡著刺繡的地方,上邊粗糙的觸感讓他保持了些許理智。他冷冷笑了笑,故意冷漠地說:“的確。許遠風的確有這個能力,他也是在有勇有謀的將士,日后,定然會超過凌大統(tǒng)領的?!?/br> 許遠風就是趙元休安排進軍營的人,到底是太子殿下安排進的人,即便是突然降在軍營,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得了不少權利,他也承了趙元休的吩咐,進軍營就處處與大大統(tǒng)領凌奕然作對。 凌奕然為維護軍紀、穩(wěn)住軍心,便罰了許遠風一回??墒橇P過之后,跟著凌奕然的將士都被太子胡亂尋了由頭罰了一頓。被太子罰可比凌奕然罰重多了。后者不過是按軍紀,受些皮rou之苦罷了??墒潜惶恿P卻不是如此,由頭都站不住腳,也沒明著與軍紀作對,去了那些人的月俸——那些將士都是家中有老有小的人,自己受罰不要緊,沒有月俸可供家里人用,這比什么都難受。 后來還是凌奕然聽說了此事,自掏腰包填上了這些月銀。 凌奕然反而頗為認同地點頭,“草民也是這般想的。有太子殿下提拔,許將士定是能夠成為一個為國為民、能為太子殿下分憂的大統(tǒng)領!” 許遠風能力或許是有,可是如今軍營里的人包括凌奕然在內(nèi),所有人都也看不出他的能力。凌奕然這么說,不過是不想同趙元休吵而已。 趙元休咬著牙,額頭漸漸爆出明顯的青筋,緊握著拳頭,如同小獸低吟一樣地喊道:“凌奕然!你不要以為你做出這般退讓的姿態(tài),本宮就會怕你!本宮做的從來都是為了朝廷!讓許遠風進軍營,也只是想要讓你知道,朝廷并非只有你一個武將!” 這個許遠風的父親也是武將,曾經(jīng)也封了大統(tǒng)領,可是早些年已經(jīng)去世了。 凌奕然沒有說什么。 趙元休一直禮賢下士,或許是許遠風身上有什么亮點被趙元休看到了,才會如此提拔他??墒勤w元休這個提拔,放在這個時候并不合適。 凌奕然不說話,使得趙元休覺得自己有些自欺的話更是真的。心情終于好了些,趙元休哼哼了兩聲,“過些日子,本宮得空了,就去大統(tǒng)領府看你。本宮不會忘記舊情,凌大統(tǒng)領你的住處,以后也讓凌家人住。至于其他,想來凌大統(tǒng)領能力非凡,縱是辭官,也會有更好的出路?!?/br> 寒門學子十年寒窗苦讀,就為了三年一考能高中,入朝為官。入朝為官、封侯覓相就是最好的出路了,哪里還有比這個更好的出路? 凌奕然垂頭。 太子的確是禮賢下士,可是他對自己身邊的人未免太過苛刻。自己自小到大的情分,在他眼里還不如陌生的、有些能力的下士。如此,未免寒心。 凌奕然心寒,就沒有說起自己日后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