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京落暉被絕無名嘲笑一句,也無可奈何。 誰叫他還真打不過絕無名。 絕無名一身劍法卓絕,所用陰氣詭異至極,身法如鬼如電,簡直無懈可擊。但還是有一點,讓京落暉疑惑許久。 “你陰氣從何而來?” 京落暉看得出來他所帶陰氣并不屬于他自己,而是后天強行融入,對自己傷害極大。 看他如今白發(fā)交織,聲音嘶啞,臉色蒼白,想來就是強行融合陰氣的代價。借陰氣提升自己功力,聽上去并不是什么好人所為,只是絕無名眼神坦然,劍法果決凌厲,看不出他心有邪意。 京落暉覺得這說不定比他還更像好人一點,畢竟他比較天真。 “……與你無關(guān)?!?/br> () () 絕無名并不想回答,任由京落暉跟在他身后,見他弱不禁風(fēng)的模樣,還猶豫地問了一句:“需要扶你么?” 京落暉:“……不用了,閣下真是客氣?!?/br> “嗯。”絕無名想了想,“不用謝?!?/br> () 他也沒想說謝。 京落暉忍無可忍:“沒有人說過,你這樣說話很欠打嘛?” () 他覺得自己應(yīng)該多練武了,以后再見到這樣跟他說話的人,上手就打,打服為止。 都怪這個以武當(dāng)?shù)赖氖篱g。 絕無名不知哪里讓他生氣了,但挺懷念的:“有。” 他不太明白:“我讓你生氣了?抱歉。” () 態(tài)度良好,京落暉不與他計較。 他開口問:“你是姓祁么?” () 祁字一出,絕無名僵硬著停在原地,猛然看向他:“你……你認(rèn)得我?” “不認(rèn)識?!本┞鋾熡X得跟他挺有共同語言,“怎么,你也忘了前塵?” “……沒有?!?/br> () () 絕無名握緊劍柄:“忘不了?!?/br> 前塵舊夢,血海深仇,如何能忘? “你叫什么?” () 絕無名微微闔眼,只是嘆道:“無名?!?/br> 這當(dāng)然不是真名,只是他已經(jīng)不敢說出這個名字了。 他早已不配。 () 京落暉想了想,再接再厲:“那云祁山……” “此事,與你無關(guān)?!苯^無名劍氣一出,將他推遠(yuǎn)一點,“此事,你莫要再管?!?/br> 他拋下京落暉,徑直離去。 () () 等到了那間木屋時,卻發(fā)現(xiàn)一個意想不到之人。 那人一身船家打扮,坐在柳樹下拿抹布擦著長刀,見他來了,高興一笑:“恩人,我來殺你啦。” () 絕無名:“……”他怎么總遇到奇奇怪怪的人。 () 那人拿著刀起身:“恩人,還記得我嗎?我是華文黛?!?/br> 華文黛一雙狐貍眼微微瞇著,“恩人吶,你知道我為何而來嘛?” 她不等絕無名開口,便惆悵道:“當(dāng)年是你將我從妖族手中救出,我感激不盡。只是,恩人,我想問你一句,你是因為知道我是誰,才救的我嗎?” 絕無名淡淡疑惑:“你是誰?” 華文黛反而高興了:“恩人,你果然不是那樣的人!我一直擔(dān)心你是想借我報復(fù)秦家才救下我。我雖然明白被救者不該抱有太大希望,但仍是期盼著恩人救我時是真心的?!?/br> 絕無名看了看那墓碑,他只想跟知月說話,“你話好多?!?/br> () 華文黛習(xí)慣了,也不覺得有什么,只是愈發(fā)嘆息:“恩人,你可知,秦漠是我生父?” 絕無名聞言,對華文黛為何而來終于有了眉目:“你若想殺我,我死之前,你可隨時挑戰(zhàn)?!?/br> () () 他早有準(zhǔn)備,復(fù)仇之路,必將伴隨他人報復(fù)。 “恩人吶……”華文黛心情復(fù)雜,只好扔開刀,“我殺不了你,也不會殺你的,我還想好好活著呢?!?/br> “我不會殺你?!苯^無名錯身而過,將一枝從山上摘下的木芙蓉放在墓前,木芙蓉豐姿艷麗,又格外溫柔。 () 像極了他所思之人。 華文黛見他這樣,只能無聲嘆息。 她流落在外,被妖族所捕,受盡折磨,只愿有一天能死得干脆利落。 () 也就是在她絕望之刻,絕無名來到那里,對著另一只妖族說,放她走。 () 華文黛曾以為他有所求,還幻想過自己被培養(yǎng)成殺手,為他賣命還情等等。但絕無名只是放走了她,與那妖族合作后,放走了當(dāng)時所有誤闖妖族領(lǐng)地被抓的人族。 () 然后他來了這里,立了墓,有時會離開許久,但只要有空,就一定會回來。 () 她知道這里一定有絕無名掛心的人,卻想不到只是一個墓碑。 那時她想著一定要好好報答絕無名,接著就發(fā)現(xiàn)絕無名要殺的人是她的生父。 華文黛覺得自己應(yīng)該高興,卻不知為什么,高興不起來。 孽緣啊。 “你不想讓我做些什么嘛?比如說,讓我離開,不要再來礙你的眼。” 絕無名只是皺眉:“我不會管,只是……少來他墓前吧?!?/br> 他不想自己所做的事被這人知道,這人一定會怪他,就像從前一樣。 () 只是他無法聽見從前那樣溫柔的責(zé)罵了。 就像他之名姓,無人再喚,無人記得。 華文黛只得點頭:“是我魯莽了,對了,恩人,這地方種木芙蓉挺適合的。” 絕無名想象了一下,如果此地能開滿知月最喜歡的木芙蓉,那他應(yīng)該會高興一點吧。 “多謝?!?/br> 他糾結(jié)著怎么去買種子,又怎樣種花。 他沒錢,也不會種花,還總是讓他的好友失望。 () “我改天帶一點種子來吧!”華文黛想了一下這里的路,“前方三里處給恩人吧,不會打擾你們的。” () “嗯。” () 等著華文黛走了,屋里的人推開門,瞥了一眼那木芙蓉:“你們?nèi)俗?,就算是在這種時候,也總是掛念著一些小事情。” () () 絕無名不理他:“你有錢么?” 那人笑了笑,從腰間的布袋里撿出幾兩銀子扔給他:“這點夠了,種了柳樹,養(yǎng)了花,還想做什么呢?” () 當(dāng)年的院子里,除了柳樹和花,還有什么呢? () 絕無名回想了一下:“還要有一只竹笛?!?/br> () 知月總喜歡在他修煉時故意吹竹笛,還非說是給他伴奏,雖然明知這并不能擾亂他,只是給他增添一絲樂趣而已。 () 如今也該他學(xué)著如何去吹竹笛了。 只希望知月不要太嫌棄。 那人無奈地靠著門:“行吧,殺了宮乘心,可有讓你高興一些?” 絕無名眨眨眼,估計了一下時間:“噓,這時候他聽得見?!?/br> 瘋子。 () () 那人嗤笑一聲,縮進門內(nèi),不理會屋外這個神神叨叨的瘋子。 絕無名也不生氣,他向來不會和別人生氣,只是靠在墓前,手指撫上那幾字。 “早些結(jié)束,我便去找你。等那時,你如何怪我,我絕不還口,好不好?” 秋風(fēng)蕭瑟,木芙蓉靜靜靠在墓前,因風(fēng)一動,他看著心疼,用手為這花擋著風(fēng)。 “將你摘下,是我唐突了?!?/br> () …… 京落暉回去時,兩人果然乖乖等著他,“難得,居然這么聽話?!?/br> () 裴與衡上前去探他脈象,確認(rèn)沒事才松了口氣,“那人身上為何有與你同源的陰氣?你與他可有爭執(zhí)?” “有爭執(zhí)我就回不來了?!本┞鋾煂ψ约簩嵙€是很清楚,“哼,畢竟人家都說殺我用不了一招呢?!?/br> () 櫟青回想了一下那人實力,竟點點頭:“他說的是實話。” 京落暉上手捏他臉,十分無奈:“你是故意氣我?” () 他十分不滿,覺得櫟青這樣簡直跟那武夫一模一樣,“這又不是亂世,何必執(zhí)著武力?你還是個妖族,妖族就不知道學(xué)點東西嘛?” () 櫟青任他捏臉,還是沒說什么。 () 說實話,人族的字還是京落暉教他認(rèn)的,雖然這人也沒什么耐心,見他認(rèn)不出就扣他食物,不管他怎樣求都絲毫不心軟。 () 玩笑過了,京落暉才將他疑惑之事說出。 從絕無名的反應(yīng)來看,他應(yīng)當(dāng)就是云祁山后人了,只是全名尚未知曉,是像曲玲瓏和城主這樣的身份,還是像秦長雁那般為主報仇,都還沒有定論。 () 而且,他仇家應(yīng)當(dāng)就是秦衛(wèi)宮三家人了,秦漠已死,衛(wèi)行歌宮乘心也死在他手下,如今只有一個宮簾心了。 () () 宮簾心實力高強,或許不輸絕無名,手下還有無數(shù)能人異士,不是絕無名一人能殺盡的?;蛟S就是因為這個,絕無名才要與他人合作。 那他合作之人又想從中得到什么,換句話說,能夠從中得到什么? () “這人實力深不可測,但說話做事卻坦然無畏,加上他不傷秦衛(wèi)兩家后人,不遷怒不沖動?!本┞鋾熜α艘幌?,“說話還挺氣人,沒什么心機,那看來他合作之人基本與他相反?!?/br> 櫟青小心插話:“為什么?” 京落暉解釋道:“因為他沒什么心機,對上宮簾心這種人,之前肯定吃過虧,所以不敢貿(mào)然出手。與他人合作,必是想復(fù)仇,那只要一想他需要什么就知道了?!?/br> “他需要一個能為他布局之人,這人一定給他出了主意,在什么時候殺秦衛(wèi)兩家之人,借此給宮簾心勢力造成打擊。” “只是,他為什么要來無罪江攔截你?” 裴與衡對那人身上陰氣始終耿耿于懷,他如今已經(jīng)沒有能力再為京落暉壓制一次陰氣了,若是對方對京落暉出手,引起他陰氣爆發(fā),可如何是好? () “他與我交手時,曾化劍為掌,及時收手。方才說話時,他很明顯不認(rèn)識我,所以此舉應(yīng)該是他背后之人所想。” () 京落暉想甩開扇子,卻發(fā)現(xiàn)自己沒了扇子,一時間有些惆悵:“裴與衡,回去給我找把扇子。” “什么樣的人,需要一個有著深仇大恨,又冷靜到不愿意對他人出手的人呢?這人能從這合作里面得到什么?” 雖然找到兇手,幾人卻完全輕松不起來。 宮簾心為何屠殺他人尚不知曉,絕無名背后之人又是為了什么依舊不清楚。 () 幾家仇恨糾葛,早已沒有表面上那么簡單。利益爭斗,幾方勢力參與,卻不知道所求為何。 () “唉,本想著尋找鬼王,沒想到……”裴與衡也覺得此事太過蹊蹺,他為尋鬼王才讓京落暉去鬼城,結(jié)果扯出來的事情越來越多。 () 倒是讓京落暉費心了。 () “鬼王?!本┞鋾熿`光一閃,“我差點忘了,鬼王在其中又有什么作用?你為什么非要尋找鬼王,只是因為他來了人間嗎?” () 裴與衡欲言又止,只得說:“我們先離開此地,我將事情跟你說清楚?!?/br> () 如今瞞下去,也沒有意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