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經(jīng)過就是這樣的。”親衛(wèi)對著歐陽千總回話道。

    “確定是契兄弟，不是兄弟？”歐陽千總問。

    “就趙校尉對著他家那位的心疼勁兒，還兄弟呢？！兄弟不愛吃羊rou怎么辦？愛吃吃，不吃就拉倒。您是沒見著趙校尉，他非把羊rou切成這么薄的一片一片，還得用菜葉卷了，不嫌麻煩地勸著他家的那位吃。嘖嘖，也怪不得那樣一個好模樣的斯文人能跟了趙校尉，我今兒算是學(xué)到了！”親衛(wèi)說。

    歐陽千總猛得一拍桌子：“難怪老子覺得他這回精神氣更足了，原來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有人照顧的漢子就是不一樣。成個親還瞞著老子！算了算了，把他從適婚男子資料譜里剔除出去吧。”

    即幾個月前砍斷了祁明誠一叢叢的桃花之后，趙成義無意間也把自己的桃樹也連根拔起了。

    可喜可賀啊。

    ☆、第七十四章

    因為吃多了羊rou，又喝了一些酒，晚上睡覺時，趙成義總覺得身體里有股熱氣。

    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天氣已經(jīng)開始逐漸熱起來了。

    趙成義熱得睡不著。

    不過，正直的趙校尉又不敢頻繁翻身，生怕會打擾到同床的祁明誠休息。

    和趙成義的情況相反，祁明誠睡得很熟。他趕了那么長時間的路，今天先是收拾了半天的屋子，后來又盡心盡力張羅了一頓飯，洗過澡以后，頭發(fā)勉強擦干，腦袋一沾上枕頭，他就迅速地睡著了。

    趙成義輕輕地翻了一個身，讓自己面對著祁明誠。好在他們現(xiàn)在睡的是炕，而不是稍微一動就嘎吱嘎吱響個不停的木頭床，只要趙成義的動作輕一點、少一點，他是不會吵到祁明誠的。窗外非常安靜，無風(fēng)也無月，兩人之間的距離不足半米，但身處在黑暗之中，趙成義依然看不清楚祁明誠的臉。

    看不清楚，那么一切只能全憑想象了。

    和祁明誠有關(guān)的記憶飛速地從趙成義的腦海中掠過。

    初見那日，趙成義還是一個落魄的被販賣的奴隸，當(dāng)祁明誠知道他懷中抱著的壇子里裝著的是同伴的骨灰時，祁明誠絲毫不覺得晦氣，甚至趙成義還分明從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絲悲憫。那時，他們明明是奴隸和主人的關(guān)系，祁明誠卻尊重他，并和他相談甚歡。分別時，祁明誠還祝他從此平安順利。

    好感度在那時就已經(jīng)達(dá)到頂峰。

    然后，沒想到命運如此奇妙，他們還能再見。再見時，趙成義知道了自己的家人受祁明誠照顧良多。當(dāng)然，祁明誠更愿意把這稱之為是互幫互助。但不管怎么說，趙成義心里都一直很感激祁明誠。

    趙成義從未告訴過祁明誠，其實在回到家中的第一個晚上，他做了一個夢。夢里沒有祁明誠。趙家找了另一個人結(jié)冥親，成親前說得好好的，成親后沒幾日，那人卻偷偷跑了。老太太擔(dān)憂二兒子的身后事，情緒崩潰之下，在床上掙扎數(shù)日，竟然就那樣死了。然后，三郎、四郎放棄學(xué)業(yè)，和大郎一起擔(dān)起養(yǎng)家的重?fù)?dān)……夢的最后，趙成義是嚇醒的。醒來時，他仍記得夢中的自己那種崩潰的心情。

    趙成義當(dāng)然不會把夢境當(dāng)做現(xiàn)實，但正是因為他做了這個夢，他知道了自己有多么幸運。

    能平安回到家，這是他的幸運；回到家中后，能看到一家子的其樂融融，就是他幸運中的幸運。

    這份幸運是祁明誠帶給他的。

    趙成義把祁明誠認(rèn)作了義弟，把祁明誠當(dāng)作了和三郎、四郎一樣的弟弟。然而，面對弟弟時是不該有那種患得患失的情緒的。面對弟弟時，他應(yīng)該是無比坦蕩的。正直的趙校尉卻在這一刻心虛了。

    “你是心甘情愿的嗎？”白天時，祁明誠這樣問道。

    在那個慎而重之的氣氛下，趙成義心里竟然冒出了一個讓他事后差一點想要崩潰的想法，當(dāng)時的他竟然覺得只要自己點了頭，說自己是心甘情愿的，那么祁明誠就一定會……就一定抱著他親嘴了。

    該死的！

    當(dāng)時怎么就想到那種事情上去了呢？

    趙成義越發(fā)覺得熱了。他只好起身坐了起來。

    祁明誠翻了個身，繼續(xù)睡得無知無覺。

    趙成義盯著祁明誠的背影，依然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窗戶半開著，正直的趙校尉光著上半身，吹了好一會兒的夜風(fēng)，心里的燥意才終于下去了一些。

    第二天，當(dāng)祁明誠醒來時，趙成義已經(jīng)不在床上了。他們義兄弟一起睡時，趙成義一般都起得比祁明誠早，因此祁明誠也不覺得奇怪。等他穿好了衣服走出臥室時，他卻沒有在院子里看到趙成義，這才覺得有些奇怪了。包春生趕緊說：“趙校尉已經(jīng)去了軍營。他說這幾天軍營中有很多事要忙?！?/br>
    祁明誠點了下頭，表示知道了。異族頻繁擾邊，估計軍營里的氣氛會很凝重吧。

    祁明誠給自己打了洗漱用的水，這才想起了什么，又問：“那他說了要回來吃飯嗎？晚上是不是也回來?。俊壁w成義的飯量比他們都要大，如果趙成義回來吃飯，那么他們就一定要多準(zhǔn)備些食物。

    “不回來吃飯了，不過晚上還是要回來的?！卑荷f。這都是趙成義離家前說好的。

    “嗯?；貋碜【秃谩！逼蠲髡\嘟囔了一句，就蹲下/身，開始認(rèn)真地刷牙了。

    阿順這個小處男如今是不管聽到了什么，都忍不住要發(fā)散下思維，畢竟在他的心目中，趙校尉和祁老板的夜生活必須是無比精彩豐富的！聽見祁明誠這么說，他就認(rèn)為祁老板是舍不得離開趙校尉。

    但其實，祁明誠心里還真沒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情緒。他向來不是一個喜歡黏黏糊糊的人。

    祁明誠只是意識到，他還沒有和趙成義商量好要在家里請客的事情。如歐陽千總這樣的好友，肯定要請他們來家里吃頓飯，只是祁明誠還不知道他們的口味，他需要從趙成義那里知道更多的細(xì)節(jié)。

    如果趙成義回來住，那么祁明誠今晚就可以和他商量了，爭取能在下次休沐時就請客人來家里。

    祁明誠的牙還沒刷完，阿順湊到了他面前，搓著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老板，我今天起得早，都已經(jīng)出去轉(zhuǎn)過一圈了。”其實是因為他幫魯乙洗的衣服晾干了，于是他就把衣服給魯乙送了過去。

    祁明誠給了阿順一個笑臉，示意他繼續(xù)往下說。

    “那個……我路過西營的時候，正好見到那里在招人手，主要任務(wù)就是為了照顧傷兵。”阿順越發(fā)不好意思了，“我、我想著，如果家里的事情不多，我、我就去報名了。據(jù)說會有老大夫手把手教我們?nèi)绾谓o傷兵熬藥。如果我做得好，還能有工錢！我、我不要工錢，我就是想要學(xué)一點點本事?！?/br>
    “是好事?。〖依镞€能有什么事情？你就去報名吧！”祁明誠說。

    “嗯！”阿順用力地點了下頭。他知道祁明誠一定會同意的，老板是天底下最好的老板！

    祁明誠身邊確實沒什么活要做。他自己都在等著沈靈那邊的消息，在消息還沒有傳過來之前，他會無所事事一段時間。阿順能有個地方讓他學(xué)點本事，祁明誠覺得挺好的。當(dāng)然，祁明誠不會厚此薄彼，他都讓阿順自由活動了，就抬頭對包春生三人說：“你們要是有什么想要做的，也可以去做。”

    包春生笑著說：“我就留在家里吧。”他能幫著洗個衣服做個飯什么的。

    王根和王石頭兩人也說：“我們沒有阿順那個天賦，去了西營里也是添亂，還是留在家里吧?！?/br>
    祁明誠想了想，說：“那這樣……你們?nèi)藦慕裉炱鹁透覍W(xué)認(rèn)字吧。這回可不能像上次一樣再拒絕了啊，阿順年紀(jì)最小，他如今都知道要上進(jìn)，你們不能輸給他。我不妨和你們說句實話吧，過些日子，我要去做件大事。難度是有的，但只要堅持下來，成果會更加明顯。你們也清楚，我身邊一直都沒有什么人手，能倚靠的無非就是你們四個人了。你們要是不打算幫我，我就是孤軍奮戰(zhàn)了！”

    包春生趕緊說：“老板您這是說得什么話！若是可以，我真想給老板打一輩子的工！”

    王根苦兮兮地說：“我啊，是真的靜不下心來學(xué)認(rèn)字。不過，老板你都已經(jīng)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我要是再不努力些，就太不知好歹了！老板你放心，我要是不認(rèn)真學(xué)，就讓趙校尉揍我一頓吧！”

    王石頭摸了摸后腦勺，也是一副苦兮兮的樣子：“對，讓趙校尉監(jiān)督我們。”

    “你們又不是他手底下的兵，他不會輕易揍人的。”祁明誠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們是不是對他存在著什么誤解？而且，認(rèn)字其實不難的，我又不要求你們?nèi)プ鰧W(xué)問，只要自己能讀能記就好了。”

    事情就這么說定了。祁明誠當(dāng)天就在家里開設(shè)了小班課堂。

    包春生幾個認(rèn)字的熱情還是很高的，大概是因為他們不想辜負(fù)祁明誠的信任吧。

    趙成義踩著月光回到家的時候，王根一邊站在院子里用井水沖涼，一邊口中還念念有詞。趙成義心里存著事，回家時就像是做賊一樣，王根沒有聽到他的腳步聲，因此背對著趙成義念了好一會兒。

    “你念咒呢？”趙成義忍不住問。嗡嗡嗡嗡念得他腦袋都大了。

    王根被嚇了一大跳，回身見到趙成義，才松了一口氣，說：“念、念書??！”

    “念書？”

    “是啊，老板決定要教我們學(xué)認(rèn)字。今天學(xué)的東西，明天要choucha的，我復(fù)習(xí)下?！蓖醺f。

    “要是背不出來呢？”

    “背不出來……應(yīng)該會被打手板吧？”王根不怎么確定地說。

    趙成義笑瞇瞇地說：“打手板怎么夠？那是對付小孩子用的。你們都是大人了，要有大人的自制力。這樣吧，你們誰要是不上進(jìn)，不好好念書，那就來我這里當(dāng)陪練吧。我會幫你們松松筋骨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