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長,衣衫薄_分節(jié)閱讀_60
“那我醒過來的第一眼,看到的那個人會是你嗎?”容庭的語氣竟變得可憐兮兮的,聽得成玨怔住。 他思索了片刻,隨后應了一聲:“嗯?!?/br> “真的嗎?” “真的。” “我還是有點不信......” “......” “好好好,我信我信。”容庭見他的視線倏爾變得冷淡,忙不迭地說道,遂闔上了眼睛。 成玨坐在他的床邊,就這樣目光平靜地看了他許久,聽見他的呼吸逐漸變得綿長,輕輕地叫了聲:“容庭?!?/br> 并沒有人應答。 他這才小心翼翼地站了起來。他俯下身,將那塊已經被他臉捂熱的毛巾拿在手上,而視線飄飄走走,忽然移到窗臺的某一隅。 此時他的腳步不由自主地朝那個方向走過去,將那幾個紅陶小花盆盡收眼底。 他伸出手,用手指戳了戳其中一朵多rou,模樣依舊像一朵蓮花似的,只不過花瓣稍微肥厚了些,顏色綠了些。周邊的泥土干干凈凈的,并沒有生出任何的雜草。 “你還記不記得你在我房間里放的幾盆多rou。我沒有扔,它們一直被我照顧得好好的?!?/br> 原來他并沒有騙他。 他用手潑了點水上去,隨后將窗簾拉攏,遮掩住外面的月色。 臨走前,他還是回過頭看了眼正熟睡著的容庭,片刻后才若無其事地轉回身,將臥室的燈關上,信手闔門。 雨勢漸漸減弱,剛一回到自己的房間,圓子就朝他身上撲了過來。 他一邊單手抱著它,一邊走到他久違的零食柜里翻找自己想吃的零食。 其實所剩不多,因為在他離開之前,他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住在自己的房間里,出來次數也是寥寥無幾,是以他沒有找到自己特別愛吃的東西,打算拿一杯土豆泥就著溫牛奶先墊墊肚子。 確實如之前容庭說的那樣,房間看起來時常有人打掃的樣子,桌上椅子上也并沒有落灰。 他的臉被凍得紅通通的,捂著暖手袋上了床。即便開了熱空調,他依舊覺得怪冷的。 被褥柔軟之中捎上了些陽光的味道,溫暖至極,然而今天卻是個陰雨綿綿的天氣。他將自己裹成一個蠶蛹的形狀,側過身,眼中劃過一絲冷意。 原來,他早就計劃好了。 一切正如他所料。 他伸長了手,從柜子里找出一本筆記本,隨意地翻看起來。這是他自己寫的日記,但他讀書讀得少,肚里沒有什么墨水,因此實在編不出什么華麗的詞藻穿插在一個個名詞中,每天發(fā)生的事情用只言片語便一筆帶過。 然而卻也能勾起他的不少回憶。 看著看著,他便不知不覺地閉上了眼睛。 在那間空房子里安安穩(wěn)穩(wěn)地住了好幾個月,即便是回到自己已經待了九年的地方,也不能夠全然地適應下來。 成玨睡得渾身難受,換了好幾個睡姿才漸漸有了困意,等好不容易進入睡夢之中,他卻做了一個不算美好的夢。 他發(fā)現自己輕飄飄的,懸浮在空中,低頭望向地面時,卻看見了自己——正閉著眼睛躺在床上,面無血色,連嘴唇也是蒼白色的,就像是睡著了那樣。 周邊是一片荒蕪貧瘠的土地,陰風陣陣,吹得地面黃沙漫漫飛舞,裹挾著落葉颯颯而下。 他死了。 這個認知讓他心中并沒有生起過多的波瀾。他只是抬起手來反復地看了看,是半透明色的,隨后往旁邊一揮,輕易地穿過了那一節(jié)節(jié)彎曲的虬枝。 就在這時,他的“尸體”旁邊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那人穿了件黑色的長風衣,低著頭,僅能看見挺直的鼻梁與棱角分明的嘴唇。 他的身體僵在原地,雙手無力地垂在兩側,不再有任何的動作。他右手的手指正夾著一支煙,一點猩紅的光,氤著一絲裊裊上升的青煙。因為衣服實在黑得如同濃墨,襯得他的手愈發(fā)像裸露在外的森森白骨。 寒冷滋生著畏懼,可他卻無論如何也挪不開眼。 下一瞬,盤旋在天空的落葉忽然如同齏粉似的剝落,倏地化作了一片片明艷的玫瑰。 花瓣急如雨下,耳邊的風聲驟地加大力度,將其吹成了一個偌大的漩渦。 但容庭充耳不聞,仍舊目光淺淺地看著他。與此同時,一片紅色的花瓣不急不許地落了下來,剛好停在他蒼白的嘴唇上。 只見到容庭緩緩俯下身,貼著那片花瓣,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個淺嘗即止的吻。 隨后他醒了過來。 然而睜開眼睛的剎那,就見到容庭那張放大的臉出現在他的眼前——他差點以為自己還在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