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節(jié)
情到深處,水到渠成,他只能在秦州逗留這么些時日,難免想多逗逗小愣頭青。 在安然等待一陣后,見身邊人就像雕塑一般紋絲不動,陸辭微彎唇角,往前貼近一些,幾乎是貼著狄青唇畔地親密無隙。 他眸光促狹,輕聲試探道:“真睡了?” 狄青不答,也不動。 陸辭安靜地等待片刻后,不急不緩地又往前蹭了一點,這回只要再往前挪動半根指節(jié)的距離,就能碰觸到對方緊抿的唇了。 明顯地感覺到那一直均勻的呼吸聲忽遲滯了半息,陸辭印證了心里猜測,眸中笑意頓時更深了,變本加厲道:“真不想與我……再親熱一陣?” 不等狄青內心掙扎完畢,陸辭已先發(fā)制人,借著透過紗帳撒下的朦朧月光,在對方抿著的唇上輕輕一啄。 卻不知就在他肆意逗弄的下一刻,一直毫無睡意、全靠默背《孫子兵法》忍耐著的狄青,便無聲地睜開了眼。 ——翌日,午時。 終于得以睡個飽足的懶覺,連著奔波了十來天的使團官員,在陸續(xù)起身后,相聚著在城中尋了香水堂,舒舒服服地泡了湯后,終于恢復了神清氣爽、精神飽足的模樣。 一想到這幾日閑多難能可貴,又是多虧了柳七和晏殊仗義開口,眾官員就一時對二人充滿了真心的感激。 晏殊與柳七玩笑幾句后,很快便聽他們問起陸辭來。 畢竟在眾人眼里,除去被吐蕃贊普‘霸占’那陣,三位好友、以及歐陽修這位弟子間,幾乎是形影不離的。 而秦州城曾為陸辭治地,于情于理,也會盡幾分‘曾經(jīng)’的地主之誼,怎反而不露面了? 柳七哈哈笑道:“你們以為攄羽當時為何答應得那般痛快?他其實是也累狠了,只是能強撐罷了。不然我方才去陸宅探問,怎會被告知人還未醒呢!” 因柳七與陸辭情誼深厚,平日總愛拿這位好友開玩笑,哪怕眾人明知他九成九是在胡說,也還是附和地笑了。 在泡過湯后,還未來得及尋店家結賬,就被告知賬已付過了——再一看,門口等著的,可不就是陸宅里服侍的仆從么? 不過他所奉的,并非是陸家主的吩咐,而是另一位狄小郎主的。 一聽狄青自討腰包,慷慨地讓人領他們去城中酒菜要價最高昂的酒樓里,為他們由吐蕃回返而接風洗塵,柳七倒不似其他人一樣忙于驚喜,而更多的是擔憂。 雖說接待他們的花銷,可從公用錢里支使,但……他們此回將多留數(shù)日,開銷本就增了許多,更何況還要去酒樓吃喝玩樂? 有子京‘濫用公用錢’的前車之鑒擺著,青弟素來審慎,不該犯這樣的錯誤吧。 柳七心里焦急,趕緊找了個時機,問了問那名陸家下仆。 這才知道,狄青壓根兒就沒打算把酒樓這部分走公賬,而是準備自掏腰包,拿官俸來招待他們。 得知實情后,霎時把柳七感動壞了。 辭弟自汾州領回來的這小崽子,是真沒白養(yǎng)??! 待他們姑且如此慷慨感恩,更何況是待攄羽呢? 正似羊有跪乳之恩,鴉有反哺之義…… 柳七渾然不知的是,作為他眼中那只被‘反哺’的烏鴉,因昨晚自作自受,導致渾身上下……都被啃了個干干凈凈。 第三百五十九章 最初的陸辭,的確是故意調戲,頗為游刃有余的。 但當他眼里本該是‘一張白紙’的狄青,迅速反客為主,憑借雙方間的懸殊體力,把他牢牢制住,旋即在綿密親吻下,以生疏而堅決之姿開始對他發(fā)起攻勢時…… 他才懊惱自己托大,竟是惹火燒身了。 隨著狄青那點‘有孝在身’的理智被心上人的舉動徹底燃燒殆盡,在軍中磨礪多年、正值精氣旺盛的青年所展現(xiàn)出的強悍體魄,足夠讓素來自認斯文嬌貴的陸節(jié)度無力招架。 他從節(jié)節(jié)敗退,到潰不成軍,最后只能任其攻城略地,肆意作為。 陸辭素來雖好自詡‘斯文嬌貴’的文人,但心里卻非當真這么認為,不過是拿來躲避些‘粗活’,好推給瞧著就皮糙rou厚的友人們的借口罷了。 可在今晚的狄青面前,他才知曉,自己究竟能有多‘嬌貴’。 被迫陪著精力旺盛的對方鬧騰一宿,他落得薄汗涔涔,渾身酸軟,除了喘息,說話的力氣也不剩了。 直到他舍下臉面示弱,開口討?zhàn)?,身上那大貓兒的理智才略微回爐,手下漸漸留情,卻還興致勃勃地緊擁著他,俯身半覆而下,嘴里不知念叨著什么,蹭個不停。 哪怕目前停歇了會兒,但看這對方這意猶未盡的架勢,他怕是注定睡不著了。 作繭自縛的陸辭,簡直有苦難言。 況且狄青除了初回太過失控,不慎弄疼了他外,之后幾回都是精心伺弄著,不曾枉顧他的感受。 加上彼此心中有情,有情人做有情的事,讓他在這場突如其來的狂風暴雨里狼狽過后,倒也嘗到了幾分從未有過的樂趣。 ……但再美好的事,日后也當有所節(jié)制,不當過于放縱了。 “你,”陸辭一邊閉著雙眼,認命地由小戀人啄吻頸項,一邊沙著嗓子,幽幽問道:“不是不曉人事么?” 狄青先是一愣,還沉浸在滿室旖旎氛圍、漸漸食髓知味的他,全然沒聽出陸辭話語里的質詢幽怨,而很是虛心地回道:“床笫之事至為隱私,不便與旁人求教,僅憑書中所得,終覺淺顯,令攄羽受累了。日后我定將細心鉆研……” 面對狄青這一番實誠好學的表態(tài),陸辭沉默良久,誠懇道:“那我可得真謝謝你了?!?/br> 狄青平日看陸辭,本就是一千一萬個喜歡。 而如今,經(jīng)過方才那數(shù)場云雨,望著渾身嬌軟無力,只能孱弱地躺在他身下的陸辭,一對烏睫輕顫,于白玉般的俊美面龐上投下淡淡陰影。 在朦朧月光的映照下,對方一身肌膚細膩而淺淡,白得似在發(fā)光一般,卻不似平時不可褻瀆的圣潔,而平添了幾分風流慵懶,和從未有過的柔弱。 從上至下地俯視著這樣的戀人,就如抱謫仙下凡般,更讓他心醉神夢之余,也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特殊情愫。 狄青清楚,陸辭素來喜潔,哪怕累得再厲害,也不會樂意濕黏黏地睡下的。 想到已激動地折騰了好幾次,他強行壓下仍未偃旗息鼓的念想,溫柔地松開了懷里剛一直舍不得放開的人,掀被下榻,去門外叫水去了。 因以前狄青獨住時,也曾半夜叫水,仆從不作他想,很快便將一直在沐房里溫著的熱湯送了過來。 狄青將他們打發(fā)得遠遠的后,就試好水溫,然后小心翼翼地將陸辭抱起,一道浸入了寬敞的木桶中。 陸辭不剩多少力氣,索性由他抱著,又任他用干凈的巾子替自己擦洗身體。 他就在半夢半醒中,被人抱著泡了一陣澡,又抱著出了浴桶,擦干身上水漬,又套上干凈的寢服…… 狄青動作輕柔,精心伺候下,令他毫無不適。 不知不覺的,陸辭還真睡著了。 等他再次睜眼,已是天光大亮,保守估計,也已是晌午時分了。 他雖晚起過,但也極少這么晚。 一想到要早睡下許多的柳七他們,多半已得知了自己‘賴床渴睡’的事,還不知會怎么逗趣自己時,陸辭便忍不住蹙起眉頭。 他剛一皺眉,方才一直支著一側身子,側著光明正大地看他睡眼的狄青,就自覺代勞地伸出手來,替他輕輕揉開了:“攄羽是要起了,還是想再睡會兒?” 陸辭還閉著眼,感受身上清爽,并無昨晚的黏膩,心情便好了幾分,不答反問:“柳兄他們可來過了?” “已來過了,”狄青立即答道:“我讓人領著他們出門逛逛集市,再去酒樓,應沒那么早回來?!?/br> 陸辭點點頭,握住狄青還替他輕輕按壓眉心的手,捏了一捏,理所當然道:“那便再躺一陣子吧。” 在他看來,狄青采用的方法確實不錯:能最有效地分散友人好奇心的方法,除了些難遇的新鮮事,便是美酒佳人了。 “好?!?/br> 陸辭的答案,頓讓狄青心花怒放,難以自抑地露出一個笑后,他重新又側躺下來,一臂松松地搭在陸辭腰上,小心問道:“攄羽身上,可還好么?” 陸辭無聲地睨他一眼,據(jù)實相告道:“除了被個不知輕重的愣頭青顛了大半宿,快散架外,還算不錯?!?/br> 聽了陸辭這話,狄青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耳根不知何時已紅頭了,又恢復了陸辭熟悉的那副小羞澀的模樣:“……經(jīng)這一宿,攄羽定有些饑乏,可要用些糕點或是粥飯,再接著躺?” 面對他拙劣的轉移話題的技巧,陸辭輕輕一笑,倒也不拆穿:“就這么用,像什么樣子?還是一會兒洗漱過后再說罷。” “好。” 不管陸辭說了什么,狄青的答案都始終只會有一個‘好’字。 見陸辭不急起身,他也樂得再在心上人身邊再躺一會兒,享受這難得的甜蜜和靜謐。 ……饒是陸辭定力再強,在這灼灼目光的注視下,也難以繼續(xù)閉目養(yǎng)神下去。 他無奈地睜開眼,就對上了昨夜才將自己連皮帶骨地吃干抹凈的罪魁禍首的明亮眼睛,輕嘆一聲,慢慢地湊了過去。 狄青眼眸倏然一亮,立即了悟了陸辭的意思,趕緊湊上前去,便得了今晨起來的第一個溫柔親吻。 “未洗漱過,給我老實些?!?/br> 只是陸辭沒讓狄青得寸進尺地撬開唇齒,而是汲取教訓,在類似昨晚那場大火的苗頭再蔓延開前,及時尋了借口,把人給推開了。 狄青固然有些遺憾,但對陸辭的話,卻一直是聽從的。 經(jīng)過這一番耳鬢廝磨,狄青就心甘情愿地服侍著腰酸腿疼的陸辭起身,更衣洗漱,再坐在桌邊用膳了。 早——或午膳,是被狄青親自端進臥房里的,還不忘在座上放了好幾層軟墊,才將陸辭抱著放下。 陸辭身上雖乏力,但也不至于嬌弱到這地步,但狄青明擺著是享受這般精心伺候他的過程,他便也不開口拒絕。 二人安安靜靜地用餐,狄青殷勤地給陸辭布好菜后,手腳倒是規(guī)規(guī)矩矩了。 但他每嚼三下口中食物,就必然要抬頭來,笑著看陸辭一眼。 如此反復,他不覺膩,陸辭一早發(fā)現(xiàn),是既覺得哭笑不得,又嘗出幾分幼稚的甜蜜。 待他們這倆饕餮合璧,將這一桌飯菜一掃而空后,他才飲著茶,慢悠悠地戳穿了方才之事:“難道剛那滿桌子的佳肴,還不夠你下飯的么?” 然而經(jīng)過昨晚之事,狄青已不會輕易被陸辭三言兩語給逗得窘迫了。 光明正大地瞧人的事被點破,他也不覺羞窘,而是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承認道:“有心中至慕之人在身畔的歡悅,又如何是珍饈比得的?” “一宿過去,”陸辭故作訝然:“我家這小愣頭青的臉皮,倒是厚了不少。” 狄青靦腆一笑,老老實實地不辯解了。 等用過午膳后,狄青又纏著陸辭膩歪了好一陣,討要了好幾個親吻后,就重新把人抱回了榻上。 他先是在陸辭身后堆了一堆靠枕,好讓心上人能舒舒服服地半躺著,然后坐在床尾,將陸辭雙腿搭到自己身上,輕柔地按摩著。 陸辭慵懶地享受他的服侍,半睜半閉著眼,有一搭沒一搭地與他說著話。 在將吐蕃的大致見聞講完后,陸辭睜開眼,正色道:“若此事進展順遂,那離以蕃兵為先鋒,宋兵為后盾,共討夏國叛賊之日,至多只有一年之遙。你為制舉之魁,勢必將得官家重用,可有何具體打算?” 狄青微怔,很快恢復了正經(jīng),沉吟片刻后,謹慎道:“邊軍不可輕動,若是僅為輔軍、前去小試牛刀的話,陛下首先抽調的,應是京中輦官?!?/br> 自澶淵之盟后,莫說是太宗時意圖收復燕云十六州的魄力了,就連尋常戰(zhàn)事,都不愿輕言,斗志可謂冰消雪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