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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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只簡單寒暄幾句,就大致探出了對方的行事作風(fēng),愉快又默契地止了多余的客套,直奔正題了。 有陸辭指認(rèn),王絲立馬順利鎖定了大部分的涉事人,特別是重中之重的縣舶司、訴訟和刑獄中的官吏,幾乎無一幸免,悉數(shù)落水。 從太子震怒,到手詔經(jīng)急腳鋪抵達,只用了短短數(shù)日,加上縣舶司根本毫無防備,自就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直到被蜂擁而入的軍士按倒在地,帶入牢中時,他們還恍惚著不知身處何地。 在提審他們之前,王絲又親自帶人去往這幾人家中,搜出了與其微薄俸祿相距甚遠(yuǎn),又因事發(fā)突然還沒來得及銷贓的綾羅綢緞,金銀財寶。 面臨人贓俱獲的局面,這幾人仍未絕望。 他們清楚,若是不承認(rèn)也許還有生機,一旦認(rèn)罪了,那才是九死無生的局面。 于是他們咬死了這是過往商船中是親朋熟友,專程留下的贈禮手信,非是勒索所得。 王絲面無表情地聽著還心懷僥幸的他們百般抵賴,靜靜地等到了他們徹底詞窮,翻來覆去就死咬著一句‘不曾橫索’時,便毫不猶豫地下令道:“傳人證、物證上堂?!?/br> 見來人為陸辭時,他們最初毫不訝異:盡管不知取締陳知縣、坐在主位上提審他們的這大官是怎么來的,但既已搜出贓物,這陸姓郎君定會出堂對質(zhì)。 但在見到陸辭受到傳喚到堂后,僅是略微拱手一禮,并不似其他人般需躬身行禮,之后甚至還由王絲開口,搬來一張椅子容他坐下時,他們心里就咯噔一下,油然生出幾分不祥的預(yù)感了。 并非所有人到堂時都需躬身行大禮,更不需跪拜,特別是士人,往往得到一定優(yōu)待。 但僅這般輕松就應(yīng)付過去,又能得椅舒舒服服坐著的狀況,他們就聞所未聞了。 陸辭并不看他們,只慢條斯理地將這半個月來的遭遇,條理清晰,原原本本地講述了一遍。 他雖口吻平穩(wěn),措辭間不曾有半點夸大其實,然透露出的信息,卻令聞?wù)啧久肌?/br> 從拒交對方肆意索要的高額‘過路費’,到不得不暫且妥協(xié),向縣衙遞上訟書,等候數(shù)日無果后欲要離開,又被蓄意報復(fù)的縣舶司官吏扣在獄中,船上商貨盡遭奪取…… 若非陸辭身份不凡,所遞奏疏可上達天聽,那換作尋常商賈,豈不是叫天不應(yīng)叫地不靈,只能默默忍受錢財被侵害、人任其欺凌了? 王絲已擰緊眉頭,看向那幾人時,語氣就帶出嚴(yán)厲來了:“人證所言,爾等可認(rèn)?” 幾人之前被人高馬大的軍士所震懾,并不敢打斷陸辭說話,這會兒瞬間回神,大聲喊冤。 按照他們的說法,這都是‘正常的人情來往’,而搜出的大批財物,也并不屬于陸辭。 至于將陸辭捉拿下獄的理由,則是他船上貨物里夾有可疑物件,且形跡可疑,許是鄰國細(xì)作,才不得不如此的。 并且下獄之后,不曾刑囚,僅是扣押著,一旦查清,自是將人放了。 他們振振有詞,顛倒黑白,甚至不乏前后矛盾時,陸辭面上猶帶微笑,只充分任王絲發(fā)揮。 王絲耐心聽他們說完,便將漏洞接連擲出:“既然在你們家中所搜出的財帛,皆非陸辭所有,那你們口中的‘可疑物件’,又在何處?” 反應(yīng)最快的那人立馬回道:“是一套青瓷碗,還被下官留在司中,尚未辨明底細(xì)!還請您派人去取,明察此事!” 他們在將陸辭船中物件收繳時,那些個破書自然當(dāng)成了文人酸儒的破爛,不曾被他們所看一眼,只將瞧著價值不菲的金銀綢緞悉數(shù)瓜分。 而他則對幾只玲瓏剔透、手感光滑細(xì)潤的青瓷碗情有獨鐘,尤其瞧著底下還改了字跡龍飛鳳舞、難以辨識的金印,赫然絕非凡物。 于是連其他都徹底放棄了,只將這套瓷碗據(jù)為己有。 又因著實喜愛,就放在司中,不時觀賞一番。 現(xiàn)大難臨頭,他顯然顧不上心愛之物了,只在慌亂間忽想起碗底那來歷不凡的金印,趕緊死馬當(dāng)作活馬醫(yī)地拋了出來。 要是那金印真有貓膩,證明陸辭許是他國細(xì)作的話,那他豈不是不僅無過,反而有功了? 對他的信誓旦旦,王絲仍是一臉漠然,倒當(dāng)真讓人去取了。 陸辭微微一笑,并不做任何言語,更不曾和他們搶著做任何指責(zé)辯解,反倒是一副心情頗好的模樣。 若是他沒猜錯的話,被這人當(dāng)做救命稻草、想要拿來反咬他一口的那套 等那套映潤剔透的青色細(xì)瓷碗被當(dāng)做證物呈上后,王絲并不急碰觸,而是命人先將此物擺在那人身前,詢道:“你方才所講的,可就是此物?” 那人渾身被捆縛,輕易動彈不得,聞言還是掙扎著立馬湊近了,仔細(xì)盯著一會兒,又還是不放心,請人將碗身翻轉(zhuǎn)來,盯著碗底那精細(xì)得很的金印又看了許久,才篤定地點了點頭:“正是此物!” 在他忙著分辨時,王絲已令人將方才所問的內(nèi)容寫下,此時就命他畫下花押,證明此套瓷器便是他口中的可疑物什。 接著,又將此物放在陸辭跟前,容他細(xì)看。 陸辭心里對王絲一絲不茍的辦事方式很是贊賞,也極愿意配合,此時只看了一眼,就頷首道:“不錯?!?/br> 王絲這才讓人將那套瓷器呈上,親自驗看了。 因職務(wù)之故,他接觸、驗看過的物件可謂數(shù)不勝數(shù)。 而這套青瓷的質(zhì)地,卻讓他自看到的頭一眼起,就感到難以抑制的熟悉。 王絲不動聲色,將碗小心拿在手中,仔細(xì)查看一番后,這份熟悉感就倏然找到源頭了。 他嘴角微抽,看了氣定神閑的陸辭一眼,毅然將碗身翻了個個兒,不出意外地露出了碗底上那枚金印來…… 懷著難以言喻的復(fù)雜心情,王絲瞟了陸辭一眼,詢道:“蓋有此印的……還有哪些?” 陸辭毫無隱瞞,很快將記得的全部和盤托出。 王絲只略微一回想,就知曉在那批還未被逐一驗看過的贓物中,定然就混入了不少。 他眼皮微跳,轉(zhuǎn)而定定看向指認(rèn)陸辭的那人,沉聲道:“證據(jù)確鑿,的確不容狡辯?!?/br> 不等那人露出喜出望外的神色,王絲已垂了眸,厲聲道:“速將人犯押下!” 此人眼光的確不俗。 不但將有太子殿下私庫印戳、由官窯特為皇家燒制的細(xì)瓷據(jù)為己有,還好死不死地將太子殿下的金印認(rèn)定為細(xì)作之物。 最后,又異想天開地拿來指認(rèn)前左諭德陸辭…… 別的不說,單是這個不得了的誤會,就夠這人腦袋落地的了。 在王絲等知曉實情的人眼里,如今證據(jù)齊備,陳知縣等還需根究后再作量罪,他們數(shù)罪并犯,著實已是必死無疑。 但不知情況為何急轉(zhuǎn)直下的這幾人,則徹底傻眼了。 特別是自作聰明的那人,一邊被軍士粗魯?shù)赝献е猛庑腥?,一邊急得涕淚橫流,不顧一切地大喊:“冤枉,冤枉??!” 王絲對他們的鬼哭狼嚎、大喊冤枉一概視若無睹,徑直步至階下:“幸有陸秘書監(jiān)不惜親身涉嫌……” 聽到‘陸秘書監(jiān)’這四個字后,剛還此起彼伏、撕心裂肺的喊冤聲,就此戛然而止。 ——陸秘書監(jiān)? 饒是他們官微人輕,對‘秘書監(jiān)’這三字,卻絕無可能一無所知的。 他們渾身僵硬,緩緩轉(zhuǎn)過頭去,就搶在被徹底拖出堂外之前,看清楚了‘陸秘書監(jiān)’的側(cè)臉。 那被他們認(rèn)作是軟弱好欺的肥羊的陸秘書監(jiān),正笑盈盈地同審訊他們的那位大官說著話,神色從容自若。 完完全全就無法與他們之前所見到的那位唯唯諾諾、無可奈何的那位郎君聯(lián)系在一起。 等看不到陸辭了,他們才擰過頭來,就在彼此身上看到了如出一轍的、似被雷劈過一般的震驚的臉。 ——直到這一刻,他們才知道這塊讓自己撞得頭破血流的南墻,到底姓甚名甚。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 1.提舉市舶司官: 其實是元豐3年才在廣南東路,兩浙路轉(zhuǎn)運副使兼的,掌領(lǐng)本路市舶務(wù)職事。之后都由轉(zhuǎn)運使,轉(zhuǎn)運副使,或是朝官充當(dāng)。史上的王絲其實是大中祥符八年的進士,后遷侍御史,又以轉(zhuǎn)運使兼提舉市舶司官的,他被我魔改了一下時間,就因為要把這個職務(wù)出現(xiàn)的時間提前了(畢竟我沒找到天禧二年管這個的官叫啥,更不清楚到底存不存在這個官)。(《宋代官制辭典》p497) 第一百七十一章 盡管涉及橫索陸辭一案的所有相關(guān)官吏,都在短短幾天內(nèi)悉數(shù)被捉拿下獄,輪番提審后,得確鑿證據(jù),具都注定面臨嚴(yán)懲。 但顯然,小太子不惜大費周章地將鄰路官員調(diào)度過來,可不僅是為解陸辭一人之困,而是意在徹查整個貪腐敗壞的舶司和刑獄體系的。 這些大大超出陸辭的職權(quán)所在的事宜,就由王絲為首的一干官吏來主持了。 陸辭樂得輕松,等身上所系的事一了,便毫不留戀地向王絲告了辭。 等重新在廬州雇了幾名船員后,就準(zhǔn)備帶著狄青繼續(xù)北上了。 王絲因事務(wù)繁重,正是最不耐煩應(yīng)酬的時候,于是只在嘴上客套一番,就在陸辭真心實意的婉拒下,心安理得地免了餞別宴,專心梳理收集來的諸多證據(jù)了。 到出發(fā)這日,陸辭跟狄青拖拖拉拉地直到最后一刻,才帶著一早從集市里買來的大包小包的各式零嘴,急匆匆地登上了船。 下仆們忙著將一包包吃食從被掛滿了的狄青身上卸下時,陸辭忍著笑,微微側(cè)過頭去,就瞥見渡口的情景了。 卻是一名年紀(jì)輕輕,身著襕衫,面目青澀,尚未及冠的士子,背著沉重的書袋,手上提著一簡易的竹筐,面色漲紅,正和一滿臉不耐煩的商船上的船員爭論什么。 陸辭微瞇了眼:“先不忙出發(fā),你們來個人去問問,看究竟是什么情況?!?/br> 下仆立即領(lǐng)命而去,不一會兒,就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打探得清清楚楚,向陸辭回道:“回郎主,那位士子已然取解,為省試要赴京去,且早早將渡資和路費給交了。只是他運氣著實不佳,遇上的船主偏偏涉入舶司受賄一案中,現(xiàn)被捉拿審問,不知何時能出來。” “他這卻要趕不及了,才懇請他們將路費退還,好讓他另尋船去……” 可想而知的是,這一未被寫入契書中的突發(fā)狀況,直接就遭到了對方的斷然拒絕。 商船那邊亦是理直氣壯,振振有詞——他們不過是主家被暫時關(guān)起來了,但船還是要跑的,僅是晚上一些罷了。 現(xiàn)等不及,要臨時毀了契約的可是這士子,他們并無過錯,當(dāng)然可以不退。 因契書存在這一漏洞,對方擺明不愿通融,耍起賴來,就讓本就不擅應(yīng)付此道那士子,拿對方的不近人情感到無可奈何了。 陸辭觀那人的著裝打扮,也不似家境富裕的,面臨這種緊要情況,還需自己出面申討,顯然身后并無人可靠。 他沉吟片刻,吩咐道:“取三貫去,問清他名姓后,再借給他?!?/br> 三貫不多不少,足夠路費了。 狄青目光微動。 他自然猜得出,公祖之所以以‘借’而非‘贈’的形式,將那不大不小的金額交到對方,就是為了讓對方更愿意接受下來。 連面都不露,就是不愿擺出施恩的姿態(tài)了。 即便如此,那帶著錢去尋人的下仆,還是遭到了謝絕,無奈回來:“那郎君道,多謝郎主美意,只是坦言他家里并不寬裕,近來又遭變故,更是窘迫,恐怕難以償還,并不愿欺瞞郎主?!?/br> 陸辭笑道:“我何時說過,還賬的人會是他了?” 不但是健仆,狄青也是一愣。 陸辭淡淡道:“他要不回自己的賬,我卻有辦法要到。所以他所欠下的,頂多只是份我替他討賬的人情,就讓他寬心收下吧?!?/br> 這話的確不假。 對家境尋常,無權(quán)無勢的學(xué)子而言,想要回這筆路費可謂千難萬難,但于如今的陸辭而言,則是樁僅需一句話,就能徹底擺平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