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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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間,就是一大壇子烈酒下肚。 兇猛的酒勁逐漸涌上,李鈞四肢發(fā)軟,神智不復清醒,說話也變得有些語無倫次了。 意識逐漸模糊的時候,忽聽得蟲娘湊近前來,溫聲詢問他可愿為她填詞一曲。 李鈞原想拒絕,但手里不知被誰塞了支筆,墨也研好了,紙也被人嘻嘻哈哈地撲到了小案桌上。 騎虎難下,李鈞唯有稀里糊涂地瞎作一首《少年游》,就將筆丟開,倒頭睡去。 但等他重新醒來,卻惶然發(fā)現(xiàn),美酒佳人已成了黃粱一夢,自己更是不知為何,置身囹圄之中…… 陸辭加班加點地帶著考試官們批閱試卷時,宮中的趙禎也絲毫未閑著。 他微皺著一張包子臉,正專心致志地對著攤在案桌上的兩份手稿,逐字逐句地進行比對。 這兩份手稿不是別人的,正是柳七連夜派人呈上的李鈞今晚酒后在歌館所作,以及監(jiān)司送來的‘李鈞’公然剽竊陸辭舊作的公卷。 許久之后,趙禎才直起身來,篤定地點點頭,平平靜靜道:“錯不了。都收起來,轉(zhuǎn)交大理寺吧?!?/br> 內(nèi)侍將手稿收走時,莫名地被氣勢所壓迫,連大氣都不敢出。 趙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一動不動地倚在椅背上,尤帶稚氣的面龐滿是寒霜。 若不是他的小夫子心思敏銳,觀察入微,對方又運氣不好,攘竊誰不好、碰巧攘竊到了因自己堅持、才成為監(jiān)試官的陸辭頭上的話…… 那么,這樁本該證據(jù)確鑿的舞弊案,豈不就要被人瞞天過海了? 趙禎深吸口氣,隱忍著滿心的怒火。 這可是他監(jiān)國以來,詔令舉行的頭次貢舉,朝廷上下不可謂不重視。 并且,連在皇城腳下的開封府中,都有人敢動這樣的手腳,那在更遠一些的諸路州府監(jiān)軍,要想欺上瞞下,不就更加容易,還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在往年貢舉中,又有多少類似的案子,叫人蒙混過去了呢? 趙禎臉色沉沉,隨侍一邊的內(nèi)侍們也不敢吭聲。 自從太子殿下監(jiān)國以來,平日雖還是溫和的一個人,但在處置政務時,那帝王的壓迫感和氣勢,卻是越來越強了…… 趙禎忽道:“去請寇相來?!?/br> 原以為只是一舉子的攘竊惡舉,如今看來,卻毫不簡單,反映出內(nèi)里的莫大玄機。 此事必須徹查。 連藤帶根,都得個個拔出;哪怕千絲萬縷,都得悉數(shù)理清。 李鈞之父,不過是區(qū)區(qū)從四品下,且并未負有職務,只是寄祿官位罷了。 到底是背后是誰給他的勢力撐腰,才讓他如此膽大包天,不但臨時在字跡上作假,還順利雇來替罪的人選,合謀做下這等欺君舞弊之事?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太子聽多了陸辭版‘今日說法’的后遺癥——凡大事先陰謀論一下。 第一百六十一章 對于李鈞父子的后續(xù),陸辭是既無心,也無暇去關(guān)注了。 可想而知的是,李鈞的鬼迷心竅,帶得李父一道行差落錯,最終所釀成的,多半是場對朝堂的大清洗。 那顯然就輪不到一區(qū)區(qū)正四品下的左諭德,去cao任何心了。 望著堆積如山、幾日的批閱下來,也不見減去多少的試卷,陸辭深深地嘆了口氣,請人煮上一碗濃茶,準備通宵奮戰(zhàn)了。 令他感到些許意外的是,原本連批改公卷的工作強度,都滿腹怨言而不敢說的考試官們,這回卻無比配合他安排的進度,自動自覺地也要了碗濃茶,要陪著一塊兒熬了。 陸辭并無意折騰年歲不小的這幾人,便勸道:“我到底年輕一些,身體尚吃得消,才偶爾熬上一宿。你們卻不必陪我一道支撐,該歇就按時歇去,明日準時來就好?!?/br> 考試官們不料陸辭會出此言,頓時面面相覷,眼底流露出幾縷受寵若驚,旋即鄭重其事地拱手一禮:“多謝陸左諭德體恤,只是于臣等而言,亦是職責所在,不敢稱辛苦?!?/br> 陸辭挑了挑眉,索性坦白道:“我之所以緊趕慢趕,其實是為私心,可不是出于什么高尚情cao?!?/br> 在眾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中,他笑盈盈道:“眼見中秋將至,要是繼續(xù)受困此院中,不得與親友團聚,只能獨自吟詩解悶,豈不無趣得很?要是早些將卷子批完,榜發(fā)出去后,說不準還能趕上燈會呢?!?/br> 不管他們信還是不信,比起虛無縹緲的職責所在,這的的確確是陸辭急于完成試卷批改的最大動力了。 熟能生巧,就如他批閱行卷時很快摸索出的‘加速套路’一般,對這些考卷,他在第二日就整理出了最有效率的掃閱順序:先粗略通讀一遍,重點找此名考生所犯不考式、點抹、脫韻等總和,若累計起來,已至被駁放的程度的話,即可立刻拿到被格落的那堆去。 卷子的具體內(nèi)容,則根本不必細看了。 盡管聽起來頗為殘酷,但觸犯答卷清貴的懲處,貢舉條例上早列有明文,舉子們在赴舉之前,皆該知曉后果嚴重。 明知如此,卻不去細心檢查,那落得被直接格落的結(jié)果,也著實怨不得任何人了。 退一萬步來說,即便是天縱奇才,于重要事請上還能表現(xiàn)得如此粗心大意的,一旦得中,仕途恐怕也注定坎坷。 ——不論如何,在采取這樣的快速審核法后,的確是省了陸辭許多時間了。 解試畢竟是貢舉中門檻最低的一場,赴舉人水平參差不齊,在答題方式上栽跟頭的人,遠比陸辭想象的要多得多。 涂抹過多的,詩賦脫官韻的,完全跑題的,漏寫‘謹對’的,答案少字或是忘記自行統(tǒng)計標注在末尾的,重疊用韻的,用廟諱、御名的,甚至因時間不夠交了白卷的…… 所犯之錯,可謂五花八門,品種繁多。 簡直只有陸辭想不到,而沒有他看不到的。 三天下來,他對此,已是嘆為觀止。 譬如這份。 在目光掠過這副卷的詩賦時,他就沖著那明顯過短的篇幅皺了皺眉。 字跡也虎頭蛇尾:開頭幾行謹慎過頭,后頭因時間吃緊,就變得越發(fā)凌亂,最后草草收尾了。 他憑借這幾天積累下的經(jīng)驗,已是連數(shù)都不必數(shù),就知這人格落定了。 陸辭可惜地搖了搖頭,隨手翻開策論那幾頁,雖早已有所預料,仍是失笑。 白紙黑字,只明晃晃地寫了四個大字——“天要亡我”。 再翻到‘策’的部分,則很是應景地也寫了四個字——‘束手無策’。 雖有不太厚道之嫌,但陸辭還是被他給結(jié)結(jié)實實地逗樂了。 一個因第一天考砸而直接崩了心態(tài),第二第三天都自暴自棄的絕望學渣的形象,通過這簡簡單單的八個字,已是躍然紙上,堪稱活靈活現(xiàn)了。 類似的笑話,陸辭在接下來的十來日中,實在是見得太多了。 只能說,是印證了一句話——優(yōu)秀的試卷總有相似之處,學渣卻各有各的渣法。 與徹底放棄,鬧笑話的人相比,更多的還是水平原本位于中等,卻因過于緊張,而發(fā)揮失常的人。 陸辭已批閱過不止一份第一天詩賦作得相當不錯,策論卻一塌糊涂,導致第三天本該最簡單的默書都跟著連環(huán)崩的卷子了。 不免令人惋惜。 最少見的,自然能被稱得上是‘才思該通,文理周密’的優(yōu)秀答卷。 陸辭難得見上一份,便分外珍惜,字跡工整端雅、且能從頭堅持到尾的,更是彌足珍貴。 他但凡遇到這些優(yōu)秀試卷,都會極大方地給出‘上次’或‘中上’的評級。 在做考官時,他才極其深刻地意識到規(guī)范字體的重要性。 在一堆自以為筆走游龍的鬼畫符中,艱難地辨識著能看清楚的文字,再予以公正的評分…… 若只是一兩份還好,但幾百份一口氣壓下來,就足夠讓他頭昏腦漲,意欲嘔吐了。 功夫不負有心人,鎖院的第四十日,所有試卷終于被批閱完畢。 關(guān)于評等的復核,頭十名的順序確定,以及對公卷的字跡進行比對、確定是舉子本人等事宜,仍需陸辭繼續(xù)跟進和主持。 好在考試官間分歧不大,在評定成績時,彼此間客客氣氣地商討了一陣子后,就很順利地達成共識了,并未出現(xiàn)爭得臉紅脖子粗的情況。 陸辭也不意外。 說到底,這只是小試牛刀的解試而已。 哪怕位列榜首,做了解元,但諸路州府監(jiān)軍每處就有一位,作為幾十位解元之一,顯然不比當屆獨一無二的省元和狀元來得風光。 而優(yōu)秀到能進前十的,定然有更大的野心。 接下來,陸辭就親自督促著吏人將糊住的卷首一一揭了,尋出家狀對上,再發(fā)榜公布名次…… 開封府為首善之區(qū),解額較其他州府的確要寬裕許多,方惹得諸路士人蜂擁而來。 上一屆取了一百三十六人,這回收錄的試卷更多,解額也放多些許,取了一百五十人,總體相差不大。 當親眼看著那承載了無數(shù)開封府舉人的希望的榜紙,被人小心翼翼地貼在貢院門口,貢院的大鎖也被人取下后,陸辭才長長地舒了口氣。 他的職事,可算徹底結(jié)束了。 ——終于能回家了! 這一念頭一旦涌現(xiàn),就是前所未有的強烈。 卻讓陸辭自己,都為之吃了一驚。 別人看不出來,他自己卻是清楚的:自打現(xiàn)代莫名到了這北宋年間,即使性情使然,令他從來不缺親朋好友,卻始終有著游離在外的傾向,并不存在太大的歸屬感。 就如他三年前離開密州也好,兩年前離開汾州也罷,日后離開開封,恐怕也不見得有多牽掛。 王旦不求回報的付出,對大宋嘔心瀝血的照看,固然令他動容,也許下了承諾,但距離感卻始終是存在的。 陸辭若有所思。 且真要說來,他在受命為監(jiān)試官前,自請擔起興修蔡河水利職事時,滿打滿算也有兩個多月沒回家住過。 但在貢院一住近兩月后,他才意識到,這能回不回,和完全不能回相比,到底是兩個概念。 陸辭在確定了自己的潛意識中,當真是在思念著在家中住著的那幾位友人時,不由微彎眉眼,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了。 這一抹笑轉(zhuǎn)瞬即逝,他很快回過神來,轉(zhuǎn)身要回房拎出提前收拾好的行囊,就正巧與共事了這個把月的考試官們的打量目光,正正撞上。 “這么多天,諸位也辛苦了。”陸辭眨了眨眼,貼心地未追問偷看被捉個正著、正尷尬著的那幾人,只莞爾道:“職事已畢,又逢中秋佳節(jié),快回去團聚罷!” 說完,不等他們再做客套,陸辭已大步流星地回了房。 既然解試事宜皆畢,陸辭自認自己這個監(jiān)試官,就不再具備號令他們的權(quán)限了。甚至因他們皆在開封府任職,連同事都算不上,加上年紀差距太大,更沒什么話好說。 不過片刻,陸辭就將簡單幾樣行李拎出,頭也不回地往貢院大門外走去了。 他的馬還拴在院側(cè)的馬廄中,聽見主人來了,也還是懶洋洋的,只意思意思地甩了甩長長的尾巴,權(quán)作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