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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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大殿—— 燈火通明,漆木柱上的紅紗尤其肅穆,幾刻前分明還是極為喜慶的氣氛,如今整個大殿鴉雀無聲。 述平帝的表情分外凝重,階下眾人幾乎連大氣都不敢喘。 那死者唇角血漬已干,如今她的父親與丈夫就在她身邊,醫(yī)官驗過后證實尹王側(cè)妃中了千機藥,并在鹿血煲中驗出了相同的毒物。 “陛下,”褚懿閣大學(xué)士圖彌合以頭搶地:“側(cè)妃娘娘無故遭此橫禍,臣,懇請陛下嚴查此事,還娘娘一個公道!” 一身喜服的瀟王也站了出來,面容少見的嚴肅:“父皇,兒臣也想知道,究竟何人,敢在兒臣的大喜之日如此放肆?!” 話音落,階下眾人紛紛拱手:“請陛下嚴查此事?!?/br> 述平帝看了眼御座旁的太子,正聲道:“查!務(wù)必給朕查個清清楚楚!” “找到那下毒之人,不論男女,五馬分尸!” 殿中靜極,連根針掉到地上的聲音都聽得見,上玉隨眾人一道跪著,覺得整件事甚為蹊蹺,挑一個大人物聚得最齊的時候下毒,對象還是大臣的女兒、王爺?shù)腻?,這不明擺著想把事情鬧大嘛。 莫非,下毒并非目的,而是...... 她不經(jīng)意間抬起頭,正對上幾桌之隔的身影,闊袖輕揚,伸出底下的食指和中指,比了一個“二”字。 那是大辰孩子從小都會玩的暗語游戲,他在問:嚇著了嗎? 她比了回去:沒有。 他似乎勾了下唇。 這時候還笑得出來,上玉皺了皺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他微微一愣:你在怪我? 上玉:“......”大哥,你這閱讀理解怎么做的? 她:就問問。 闊袖稍頓,片刻后又動起來,這回只是很簡單地比了一根手指。 是。 ......好吧。 不知怎么,得到肯定的答復(fù),她竟然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氣。 上玉:難道跟變態(tài)混久了,我也逐漸變態(tài)了? 她又比了個手勢:你為何什么都知道? 似乎能感覺到小姑娘語氣間的無奈。 他仿佛心情很好地笑了笑,正要動作,御座上卻傳來一個聲音:“陛下,臣妾身感不適......” 隨后那帝王道:“夫人既然不適,便早些離席,速派醫(yī)官至殿后為夫人診治。” 旁側(cè)一女侍點頭應(yīng)聲,扶起小腹微凸的夫人緩緩離座。 上玉有些出神,身邊人突然薅了一把她的小腿:“嘖,你這腿真細?!?/br> “......” 這時,一伙人匆匆走了進來,為首的是個頭戴花冠的女官,上玉見過她,三姑六婆會上的令賓,裘氏。 只見她福了福身:“陛下,小侍已悉數(shù)查問過膳房及傳膳的宮人侍者,有一名叫“三鴻”的內(nèi)侍頗為可疑,現(xiàn)已將人帶到。另,守值衛(wèi)在他的住處搜到這個?!?/br> 她將東西呈了上去,那是一個白瓷瓶。 “驗!” 一中年男子接過瓷瓶,放在鼻端聞了聞,拱手道:“陛下,正是千機藥?!?/br> “混賬!”帝王一聲大怒,指著跪在大殿正中的人:“你是何人?!竟敢下毒謀害宗室?!” 那人沒有抬頭,其嘴角處突然滲出一絲猩紅。 “不好!” 不過一瞬,那人便如同木頭般直挺挺地倒下。 守值官即刻探了呼吸:“陛下,他死了?!?/br> 大殿頓時嘩然。 述平帝的手氣得發(fā)抖:“混賬!當著朕的面,誰敢做這樣的事?!” 醫(yī)官驗過后道:“稟陛下,此人早已被喂了毒,方才,不過是毒發(fā)了?!?/br> 龍目細瞇,帝王袍袖一甩:“依卿所言,此人背后另有主使?” “查!給朕查!” “是!” 幾個人領(lǐng)命匆匆離去。 此時,坐在旁側(cè)的齊王徐徐起身:“父皇,兒臣以為,不如先搜查一下賊人的貼身衣物,看看是否有藏毒的跡象。” 述平帝輕揮了揮手。 自有內(nèi)侍上前,一番搜查后,竟在死者中衣領(lǐng)口找到一封帛書。 “呈上來!” 天子極快地瀏覽了一遍,抬起眼,有些陰鷙地看著側(cè)邊:“尹王!” 尹王應(yīng)聲而出:“兒臣在?!?/br> 述平帝舉起帛書:“這是你寫的么?” 此言不可謂不震驚,眾人面面相覷,眼中都有一樣的疑惑,誰都沒想到,竟然會查問到尹王頭上。 難道他自己下毒,毒死自己的側(cè)妃? 上玉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尹王并非莽撞之輩,怎么可能在親哥哥的婚宴上作這種大死呢。 她不經(jīng)意抬眸,正對上齊王直勾勾的眼神,他盯著天子手中的帛書,神情......很是錯愕? 為什么? “嘖嘖嘖,”身邊姑娘突然出聲道:“好一個曲折離奇的故事。” “哎,”上玉悄悄湊近她:“關(guān)于尹王和尹王妃,你知道多少?” 姑娘想了想,小聲說:“尹王妃是圖彌大人獨女,十五歲嫁給尹王,聽說尹王對她很好,夫妻二人很是恩愛。” “可有什么不同尋常的地方?” “嗯?”那姑娘回頭看了上玉一眼,似乎奇怪她為何這么問。 上玉:“嘿嘿,好奇嘛?!?/br> 姑娘眨眨眼:“要說不同尋常,倒也沒有,只是有兩件事我自個覺得有些怪,一是側(cè)妃幾乎完全不出門,要知道我們丹熙人跟你們中原人可不一樣; 二是側(cè)妃同尹王成親數(shù)年,竟然連個孩子也沒有?!?/br> “成親數(shù)年就一定要有孩子嗎?” “那當然,”她睨了上玉一眼:“我猜,肯定是尹王不行,長的一副小白臉樣,難怪連孩子都生不出?!” 上玉微微一愣,不解地發(fā)出了靈魂之問:“生孩子跟尹王有什么干系?為何他不行,孩子就生不出來?” “......”姑娘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著她。 上玉:“?”咋? 那頭尹王不知辯解了些什么,有幾位大臣也跟著拱手道:“陛下明鑒,尹王殿下與側(cè)妃娘娘素來恩愛,京都無人不知,殿下又怎會傷害娘娘?” “是啊?!薄笆前 !北娙穗S聲附和。 述平帝始終不發(fā)一言。 此時,原本跪著的尹王起身,緩步走到殿中,將尸體上的中衣拾起:“父皇,還有在場諸位,今日我痛失愛妃,現(xiàn)如今心憂悲戚難以自持,卻不料竟會遭人構(gòu)陷?!?/br> “試想死者被毒殺之,必定有意滅口,其卻正巧攜帶了一封指證兒臣的帛書,如今死無對證,豈非讓兒臣有口難言?” 臣工點頭道:“殿下所言在理?!?/br> “??!” 一名眼尖的宮人突然有些喘抖地指向死者:“那,那個......” 眾人順其手勢看去,尸體的下腹似乎紋著一枚詭異的印記,只露出了一半,另一半被襯褲擋住。 若是熟悉軍制之人,僅憑這一半便已足夠辨認。 齊王再次拱手:“父皇,若兒臣沒記錯,此乃太子封儲前,手下親率驍勇衛(wèi)的標印。” 此言一出,殿中徹底安靜了。臣工們私下一一對眼,這群老狐貍早就明白,今日下毒之事,無關(guān)后宮內(nèi)幃,而是前朝之擾。 只是沒想到,竟會連儲君都牽扯進來。 御座上的述平帝陰著臉,一雙老態(tài)卻不至完全糊涂的龍眸緩緩掃過底下每一個人,最后落在了身旁。 “太子?!?/br> “你有何話說?” 太子旋即起身,撩袍斷然跪下:“父皇,兒臣......” 話未說完,他突然伸手捂住了嘴:“咳……咳咳咳!” 點點猩紅的液體從指縫間滴滴答答漏出,身著金絲雪衣的高大身影徒然倒下。 “殿,殿下!” “來人吶!快來人!”太子妃一個箭步?jīng)_到了已無意識的太子身邊。 事出突然,在場所有人包括御座上的帝王全都反應(yīng)不及,幸而醫(yī)官沖了上去,查看過后回稟:“陛下,太子有......中毒的跡象,微臣淺見,太子所中之毒與尹王側(cè)妃所中,應(yīng)為同一種?!?/br> “......” 述平帝道:“太子如何?可有性命之憂?” 醫(yī)官:“殿下中毒不深,微臣有九成把握。” “好!快扶下去,務(wù)必好生診治!” 一陣sao亂過后,御座上只剩下天子一人,面對滿朝宗親文武,他沒了方才的火氣,反而有些疲倦。爭權(quán)奪嫡,他的兒子們果真已不把他這個老父親放在眼里,雖然他的確是老了,就這樣一番折騰已攪合得他幾近力竭,帝王面容rou眼可見地衰敗了下去,然而他仍需要打起精神:“傳敕,去下毒之人頭顱,鞭尸三十杖,將尸體掛于城門,曝曬三日?!?/br> “眾卿,今日三子大婚,發(fā)生如此之事,朕,心慮憂思,今諭,此案交由大理寺處置?!?/br> “至于圖彌大人,喪女哀痛,特許免朝一日,另,圖彌氏以藩王正妃之禮厚葬之?!?/br> “一切等太子醒轉(zhuǎn)后再做定奪。朕乏了,諸卿無事,都先去吧。” 對于一個垂垂老矣的帝王,眾臣們似乎格外理解他的力不從心,畢竟在朝為官多年,看眼色的功夫是一等一的,今日事幕后主使是誰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圣上此際顯然不愿意處置。 識相的,就別自找麻煩。 圖彌合眼中驚痛未退,卻也明白,是他自己把女兒嫁給了帝王之子,那就應(yīng)該早早做好準備,做好......把女兒變成一枚棋子的準備。 眾人紛紛預(yù)備離場,齊王卻突然跑上前:“父皇,此事尚未了結(jié),太子他......” 御座上的帝王根本沒理他,而是在內(nèi)侍官的攙扶下緩緩起身。 “恭送陛下?!?/br> “父皇!” 眾人三三兩兩,或嘆息,或面無表情地走出大殿,齊王仍跪在原處,有幾個好心的還來勸了勸。 誰知他如同頑石一般,動也不動。 尹王走過他身邊,腳步稍頓:“五弟何必如此?” 他聞言,突然握緊了拳頭,站起身:“與四哥無干!”冷笑一聲:“四嫂尸骨未寒,四哥卻絲毫不見悲色,果真是伉儷情深!”說完,皂袖一甩,掉頭大步離去。 負手立在原地,看著親弟日漸高大的身影,尹王微彎唇角,神情有些恍然:“長大了,也會說些拐彎抹角的話了?!?/br> 他在殿中站了一會兒,最后一個經(jīng)過他身邊的人,是圖彌合。 “王爺,”圖彌合行禮道:“下臣有話,想與王爺單獨說?!?/br> 尹王收回目光,墨瞳落在身邊人身上:“丈人請?!?/br> ※※※※※※※※※※※※※※※※※※※※ 憋了這么久,沒么么過,安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