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識塵沉吟片刻,而后頌了一聲佛號:“貧僧有一點見解,不知三位施主是否想聽?” 這個世界的識塵在顏旭之看來,氣質(zhì)一直都很出塵,別人因為顏旭之的容貌或是氣質(zhì)說他是謫仙人,然而,在顏旭之看來,識塵才更應該是那個謫仙人。 耳邊是裊裊梵音,聽的人心曠神怡,顏旭之的心情變得平和,正襟危坐道:“大師請講?!?/br> “許施主或許正與自己的心魔戰(zhàn)斗。在他心中,時掌門對他而言亦師亦父,他寫出的那四字,是人性中軟弱部分的呼救,而許施主如果能戰(zhàn)勝心魔,便會得到回饋?!?/br> 荀簫時玉韻皆是一愣,顏旭之心道果然如此。 識塵望著前方層層疊疊的云,一雙透著四大皆空的眼眸微微瞇起,忽然道:“貧僧也曾遇到過心魔。當初,貧僧在依稀間,看到另一個自己歷經(jīng)塵世百態(tài),為選擇的另一條路癡心不悔,但結局卻不盡人意。如今,心魔讓我再走一次,這次一定可以得到曾經(jīng)妄想的癡心。 “但貧僧并沒有如心魔所愿。不困于情,不憾于心,緣了,終要散去,放手便是放下煩惱。 “人的執(zhí)念有深有淺,許施主執(zhí)念深重,卻還留有一點清明,如果他最后能用一點清明戰(zhàn)勝心魔,相信他便能放下。”識塵看向顏旭之,嘴角微微彎起,仿佛剛才說出讓人震撼之言的人根本不是他。 顏旭之徹底愣住。 在場的三人之中,大概也只有完全明白天道是什么,亦了解原著情節(jié)的顏旭之懂得識塵說了什么,同時震驚于此。 不為識塵像是看透許宿與天道的糾纏,而是識塵短短一席話,說明了曾經(jīng)他曾與天道有過交集的經(jīng)歷。 然而,識塵面對顏旭之時,全然表現(xiàn)過任何的糾結。 從識塵身上,顏旭之看到了人定勝天。 他笑出聲,贊嘆道:“不愧是識塵大師。當初在酒劍塢,你曾問我,從何處來又往何處去,是否便參悟了?” 識塵搖頭,然后又意味深長地笑道:“是顏施主的回答,讓貧僧有點了悟,卻又并未全知。人生在世,總會遇到一些無解的人或事,太過糾結,便生心魔。” 至于為何識塵明明窺破天道,功力卻并未精進,顏旭之不知緣由。但大概這可能就是識塵走的佛法之路吧。 時玉韻不知兩人打得什么禪語,反正他聽不懂。 他越過識塵看向荀簫,原本以為會收獲和他一樣一頭霧水的人,沒想到看到的是閉著眼的荀簫。 荀簫竟然在梵音裊裊中入定打坐起來。 而荀簫雖然是打坐,卻在梵音中聽到顏旭之和識塵的話語。 那些話語好似蘊含著一種他無法參悟透的真意,讓他越發(fā)恍惚,然后進入某種玄而又玄的境界中。 江湖傳言,習武之人要達到最后一個境界,首先需要窺得天道,其次便可返璞歸真、溝通天地。荀簫不信人可以達到神的地步,溝通天地許是從未有人到達此境的臆想,而他沒有窺得天道,卻先一步返璞歸真,如今亦非常熟練。 所以天道是什么? 是世間這重重磨難?還是人的情愛?抑或是如許宿那般,如識塵所言,是無法擺脫的心魔? 可心魔又是什么? “愛上顏旭之便是你的心魔。你對他如此情深如許,并非真心,而是因為心魔的誘惑?!?/br> 有一個聲音好似穿透云霧,猶如鬼魅的耳語,回響耳畔。 荀簫連思考都不用思考,這個問題就迎刃而解。 不管是他先愛上顏旭之有了心魔,還是他有了心魔才愛上顏旭之,荀簫從始至終都是荀簫,都是因為心有所動,才會心甘情愿。 …… 荀簫忽然睜開眼,一把握住顏旭之的手。 顏旭之疑惑地看向他,荀簫看向識塵,問道:“識塵大師,如果我愿意接受心魔,又會如何?” 相對于顏旭之詫異的表情,識塵好似佛子傳道解惑一般,莞爾一笑:“荀施主自愿之事,還談得上什么心魔?” 初遇顏旭之時,識塵沒有絲毫糾結便選擇了與天道相左的道路,那時天道還恐嚇過他,一旦背離,他將再沒有機會成為習武之人中的頂尖。 識塵依舊沒有糾結,這一世他輕輕拿起,然后輕輕放下。 他要求的是佛法,而非武學。 武功不過是他佛法路上并行的另一條線,如果當真到達瓶頸,他亦可以淡然視之。 然而,所謂的瓶頸并未到達,雖說他的修為對比顏旭之等天才來說緩慢至極,但識塵卻意識到,天道的威脅只是威脅,他堅定要走的路,另有一番異彩。 所以,如果荀簫接受天道引發(fā)的執(zhí)念,那便算不上是心魔,只不過—— 識塵道:“荀施主要成為絕世高手,許會另有磨難?” 荀簫豪邁一笑:“我從不怕什么磨難。” 顏旭之反手握住荀簫的手,緊握了一下:“我在你身邊?!?/br> 時玉韻聽在耳中,愣愣的。這大概就是真正高手與他這種勉強修行到一流前期高手的區(qū)別,隨便交談幾句都有種想通什么的快意,這種快意是時玉韻一輩子都擁有不了的。 雖說大部分不懂,但時玉韻還是聽明白了許宿是真的執(zhí)念成魔。 這么多年,許宿連面對當初日日夜夜折磨自己的宿疾都看得很淡,卻因為對顏旭之的情愛,而身陷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