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戎國的使節(jié)很快返回京城，同行的，還有北蒼國的使節(jié)，帶著豐厚的聘禮，和一道聯(lián)姻圣旨。

    北蒼憲王元常，加封親王，冠上榮字以示尊貴，著其與西戎國明慧公主干綺珊擇日完婚，欽此。接到圣旨，元常閉上眼睛，心里暗暗叫苦。

    使者傳旨完畢，提出奉旨，探望皇后，元常嘆息一聲，帶著他到花廳等候，自己進里面請人。

    話說這次北蒼國的使節(jié)，居然是掌管直諫署的方錦年，他等了有一盞茶的功夫，終于聽到腳步聲傳來?？辞鍋砣?，方錦年略略驚訝，第一次接觸賀蘭驄，他覺得那人深不可測，后來他傻了，他又覺得即使是成年男子，一旦回歸稚童時的樣子，無論他多大年紀，也是可愛的，可如今……很明顯，眼前的他已不是癡傻那會的天真，眼里如同深不見底的一眼古井，無波無瀾，精神上看起來，顯得有些憔悴。

    “臣方錦年，見過皇后，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方錦年按照規(guī)矩，在賀蘭驄面前，叩首行大禮。

    眼里閃過一絲茫然，賀蘭驄沒說話，元常遞給方錦年一個眼神，讓他起身。

    方錦年看看一旁的元常，又看看干戈與黃文，拱手，“各位，容下官與皇后單獨說幾句話，可否？”

    元常雙臂抱肩，挑釁般看向干戈，干戈自是不愿在氣勢上輸了元常，瞪他一眼，道聲請便，叫了黃文便往外走。

    見人都出去了，方錦年才道：“皇后，陛下讓下官帶個東西給皇后看看?！?/br>
    賀蘭驄的眼珠動了動，看向方錦年，就見他自隨身帶的小錦盒中，拿出一對布偶。伸手把那對布偶接過，賀蘭驄閉了眼睛。腦中本來缺失的某些東西如潮水般涌現(xiàn)眼前，一幕幕，自眼前飄過……

    再說西戎國女王搞定了綺珊公主與元常聯(lián)姻一事后，又開始安排另一件事。

    欽天監(jiān)捧著黃歷，一頁頁翻著，最終，敲定兩個日子。四月十二，上上大吉，宜嫁娶。而在此之前的三月初九，女王與欽天監(jiān)再次核實了黃歷當日的注釋，最后一錘定音。

    次日，女王頒下退位詔書，將皇位禪讓給儲君干戈，登基大典于三月初九舉行。在新君即位后，女王改稱明睿大長公主，移居昭陽宮頤養(yǎng)天年。

    干戈接到母親的旨意，一陣陣腦袋發(fā)脹，顯然，他還沒有做好當國王的心理準備。心里暗嘆母親太心急，何苦如此？

    “恭喜了，干戈殿下。”元常抱拳向干戈道喜。

    干戈頭大，又不想氣勢上輸了，于是也抱拳，“同喜，同喜，要做新郎，一定很緊張吧？”不出干戈所料，元常果然變了臉色，一副苦惱不已的樣子。這心里，說不出的暢快。然而，干戈還沒從噎住元常的得意中清醒過來，另一聲向自己道喜的聲音，從賀蘭驄口中傳了過來。

    賀蘭驄說了恭喜兩字后，就把頭繼續(xù)低下，手里拿著一本書，仍是《六韜》。

    “你還是喜歡看這個。”干戈低聲說了一句。

    賀蘭驄沒有抬頭，也沒有說什么，安靜的，如同一只牽線木偶。

    晚上，干戈與元常一同被女王請了過去，清水閣里，只剩黃文陪著郁郁不樂的賀蘭驄。

    “黃醫(yī)令，這幾個月辛苦了。”

    黃文聽他如此說話，不由一愣，“延平侯，你……”細細觀察賀蘭驄的神色，不見有異常，黃文悄然皺眉。

    賀蘭驄放下手中的書，負手踱到窗前，貪婪地吸吮著窗外的新鮮空氣。很久以后，他說：“你和他很般配，能走到一起不易，他如今還很執(zhí)拗，等他完全想通了，會好好照顧你。”

    “延平侯，你想說什么？”黃文心中警鐘大作，手悄悄縮回袖中，去拿麻藥。賀蘭驄的武藝，他已經(jīng)見識過，若是此刻他有異常舉動，自己一人之力，不用這個，根本無法將他制住。

    賀蘭驄搖頭，“不想說什么，就是告訴你，你比我更適合他?！?/br>
    黃文嘆息一聲，“延平侯，你不要多心，在下與殿下之間，嗯……是親厚了些，但在下不會讓殿下置你于不顧。這個時候，勿想太多，還是放下所有心事，再細細調理下身體才是。你身體大虧，現(xiàn)在恢復的很好，應再鞏固下才好?！?/br>
    “你是好人?！辟R蘭驄一笑。

    黃文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竟然被其所感染，這人歷經(jīng)磨難，如今仍是給人以不染纖塵之感，想當初，那是怎樣一個出眾的人物?。?/br>
    干戈與元常在接下來的日子很忙碌，與其說是他們兩個忙碌，不如說是整個西戎國也跟著忙碌。

    新君即位，自然是頭等的大事，另一邊，西戎國與北蒼國聯(lián)姻，女方家要為女兒置辦豐厚的嫁妝不在話下，就連元常，也是忙的焦頭爛額，盡管他是個倒霉透頂?shù)男吕伞?/br>
    干戈每天忙到很晚，在就寢前，必到清水閣來看眼身體還在恢復中的人。聽黃文說他一切還好，干戈懸了多日的心，終于放回肚子里。明日便是三月初九，盡管母親囑咐他早點歇息，干戈還是踏進清水閣。

    “大哥，我來看看你。”

    賀蘭驄微頓下頭，“早點歇了吧，明天會很累?！?/br>
    干戈很驚訝，自從把他從漁陽帶回來，這是他第一次對自己說出關心的話。

    黃文悄悄退出，把房門關上，將時間留給里面的二人。

    “大哥，黃文說你已經(jīng)恢復?！备筛暝囂街鴮λf。

    “嗯，應該是這樣。我現(xiàn)在很好，你不用擔心我，你倒是應該多關心下身邊的人，他是難得的好人。”賀蘭驄說話聲音不大，語調聽著似很平穩(wěn)，實則蒼涼之極。

    “大哥，你會怪我么，我沒有遵守諾言。”

    燈下黯淡的人影緩緩搖頭，“你如今好好活著，已經(jīng)實現(xiàn)我當初所求，我又豈會怪你?！?/br>
    干戈黯然，知道自己當初選擇跳崖，定是傷透他的心，他把賀蘭驄的手握住，低聲道：“對不起，對不起……”后面，干戈一陣哽咽，他知道，他與賀蘭驄，怕是沒機會再回頭。

    賀蘭驄望著燭臺上的火苗，呆呆出神。

    三月初九，干戈登基為帝，改年號天聰。不知是不是干戈有意為之，總之，他定下這個年號，曾引來西戎國大臣間很多猜測。不管那些大臣猜到什么，年號就這么定了，不會更改。

    如今，身份是明睿大長公主的干芙蓉，把賀蘭驄也請過來，一起觀禮，也算是讓他出來透透氣解悶。

    金殿上，禮官按一定的禮儀順序唱禮，干戈與百官一絲不茍，由禮官引導著，一步步完成繁瑣的登基儀式。最后禮成，干戈穩(wěn)坐于金殿龍椅上，接受百官朝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