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jié)
司馬致又咳嗽了兩下,面色煞白道:“換上熱湯,朕要沐浴?!?/br> “可是您還未用晚膳,若是直接沐浴,怕是會……”楊海猶豫不決的看著他。 其實不光是晚膳,早膳和午膳皇上也都沒有用。 這要是在熱湯里泡上一會兒,指不定要昏倒過去。 司馬致不耐煩的瞥了他一眼:“你近來的廢話愈發(fā)的多。” 楊??嘈σ宦?,哪里是他廢話多,明明是皇上見不到楚貴妃,脾氣越來越大了。 雖然他心中這么想,卻不敢再多說一句。 乾清宮自帶一個湯池,名喚液池,是先帝所造,平日里皇上一般不愛用,近來皇上倒是用的頻繁。 楊海動作麻利,沒一會兒,那湯池中便注滿了熱水。 司馬致面帶疲倦的站在湯池邊,任由楊海將他的衣袍褪下,待到楊海脫完了,他動作略顯遲鈍的走進(jìn)了湯池中。 這湯池很大,水卻不算太深,若是站起來的話,也就是到他膝蓋往上的位置。 司馬致慢吞吞的將自己沉了下去,當(dāng)他整個人都浸泡在熱湯中,他仿佛才感覺到冰冷如霜的身體中,回歸了一絲溫度。 寂靜無聲的宮殿中,隱隱響起輕盈的腳步聲。 他不禁皺起眉頭,冷著臉道:“楊海,朕說過,朕沐浴時不許任何人進(jìn)來?!?/br> 楊海張了張嘴,當(dāng)他看清楚來人的面龐,終是什么都沒說出來,而后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見楊海不理會自己,反而還跑了出去,司馬致煩躁的攥住手掌,沉聲又喊了一句:“楊海?!” 一只柔軟無骨的小手,貼在了他赤著的后背上,司馬致的身體微微一僵,神色惱怒的想要轉(zhuǎn)過身,將這個膽大包天的宮女剁掉喂狗。 是了,整個皇宮的妃嬪都被他遣散了,如今皇宮里唯一的女性群體,也就只剩下宮女了。 怕又是哪個想要一步登天的宮女,吃了熊心豹子膽,還妄圖用美色誘他,真是不知好歹! 那楊海也是,是不是他最近脾氣太好了,竟然把他的話都當(dāng)做耳旁風(fēng)。 司馬致身子還未扭過去,便聽到‘噗通’一聲,是那背后的宮女,抬腿躍進(jìn)了湯池中。 他下意識的抬手拎起這人的衣領(lǐng),低聲怒斥道:“給朕滾出去!” 當(dāng)這女子緩緩從氤氳清澈的水中浮出,他透過白茫茫的霧氣,隱約看到了沈楚楚的面容。 司馬致呆滯的看著她,原本惱怒的神情,也變得迷惘起來:“你……” 沈楚楚伸手摟住他的脖頸,將自己像是樹袋熊似的,掛在了他的脖子上。 她抬起濕漉漉的眼眸看著他,委屈巴巴道:“吱吱,你怎么把景陽宮的密道給堵了?” 明明走的時候,密道還在,待到她騎馬趕回來,那密道就被堵上了。 不光堵上了,還堵得嚴(yán)絲合縫,連個蒼蠅都飛不進(jìn)去。 她只好又繞到神武門去,與那些侍衛(wèi)掰扯了好長時間,可那些侍衛(wèi)怎么都不相信她就是楚貴妃。 好不容易才等到了一個認(rèn)識她的人出來,將她帶了進(jìn)來。 司馬致怔怔的抬起手,用指尖戳了戳她的臉頰,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面前這人真的是沈楚楚。 他沒忍住將自己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你怎么回來了?” 沈楚楚將小臉貼在他的胸膛上,輕輕的蹭了蹭:“對不起,以后我再也不會離開了?!?/br> 司馬致愣了愣:“可是姬鈺……” 她抬起眸子,嗓音微微輕顫:“是我沒有勇氣面對現(xiàn)實,一直在逃避你,甚至無視你為我做的一切?!?/br> 不管是遣散后宮,又或者是為姬鈺換血,這些事別說讓一個帝王來做,就算是放在普通男人身上,也很難做到這種地步。 他自己一個人,默默背負(fù)了太多,而她卻像是一個縮頭烏龜,遇事只想逃離躲避。 她以為只要自己離開了晉國,便能放下過去的一切,便可以面對自己內(nèi)心的懦弱。 但事實上,她只是自欺欺人罷了。 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 不管她逃到哪里去,她的心也還是會在他身上。 聽到她的心聲,司馬致心中激動的不行,面上卻強(qiáng)裝著冷靜,嘴硬道:“如果你是因為感動而留下,那大可不必?!?/br> 沈楚楚忍不住彎起了眸子:“不,我喜歡你。” 司馬致努力壓抑自己不斷上揚的嘴角,有些傲嬌的側(cè)過頭:“你說什么,朕沒聽清楚。” 沈楚楚搭在他后頸上的手臂,微微用力,令他不由得壓低了脖頸。 她抬起下頜,將唇湊了上去,輕輕的在他的薄唇上啄了一下:“我說,我愛你?!?/br> 司馬致叩住她的后腦勺,緩緩揚起唇角:“有多愛?” 沈楚楚認(rèn)真的想了想:“比昨天多一點,比明天少一點。” 聽到這個出乎意料的答案,司馬致意外的感覺到渾身舒暢,近日的疲憊與焦灼似乎都隨著她的答案消失了。 他摟住她的細(xì)腰,將她抵在湯池的邊沿上,俯身壓了下去:“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若是明日你再反悔,朕也不許了?!?/br> 他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圈,嗓音略顯低沉:“你要再想走,朕便讓你三日下不來床。” 沈楚楚有些不好意思的將頭埋進(jìn)他的胸膛,被陰影遮擋住的小臉上,閃過一絲粲然的笑容。 是了,這是她自己選擇的人生。 以前她總覺得他喜歡為她做主,可末了讓她自己做一次選擇,她也還是做了和他一樣的抉擇。 說到底,還是她自己鉆了牛角尖。 沈楚楚的笑容沒維持多長時間就垮了下來,那緊緊頂在她腰間的物什,她實在沒辦法大意忽略掉。 “吱吱,你想不想把……嗯,挪個地方?”她繃直了后背,呼吸略顯急促。 司馬致挑了挑眉:“好。” 說著,他手臂微微一用力,便將她打橫抱了起來,他抱著她從熱湯中站了起來,朝著那張寬大舒適的龍床走去。 沈楚楚抓緊了他的手臂,眸光不自然的向下探去,有些結(jié)結(jié)巴巴道:“我覺得……你可能誤解了我的意思?!?/br> 司馬致挑唇一笑:“朕知道,湯池太小,施展不開?!?/br> 沈楚楚:“…………” 不等她再抗議,那輕飄飄的帷帳已然落下,書桌上的燭火左右搖曳著,將兩人纏綿的身影拉的老長。 月光透過窗欞揮灑進(jìn)宮殿,湯池中映出點點星光,一陣微風(fēng)輕輕拂過,水面隱隱泛起一層粼粼的波光,猶如細(xì)碎的銀河星空。 夜深了,春蟬仍在不時的鳴叫,似乎是想遮掩住宮殿內(nèi)斷斷續(xù)續(xù)傳來的低吟。 殿內(nèi)繾綣的氣息飄散而去,院子里一株含苞的紅梅,悄然無息的綻放,白云被風(fēng)兒悠然卷來,月亮溫柔的為花兒鍍上了淡淡的白芒。 新來的小太監(jiān)一臉漲紅,他一抬頭便看見楊海正拿著一本小冊子奮筆疾書,他好奇的問道:“楊公公,您在寫什么呢?” 楊海瞥了他一眼,手上的動作不停:“自然是在記錄《起居注》?!?/br> 小太監(jiān)湊近了一看,只見那本比臉還干凈的白紙上,被楊海執(zhí)筆寫下一行大字。 ——盛和元年,晉仁帝于子時恩寵楚貴妃,寅時畢,共歷時三個時辰。 第101章 番外一 金烏正掛當(dāng)頭,窗外蟬鳴陣陣。 不過是一個月的時間, 這晉國就直接從寒風(fēng)冷冽的冬日, 邁進(jìn)了炎熱的酷暑天, 春日的和風(fēng)溫煦似乎已然被略過了。 沈楚楚病懨懨的側(cè)躺在貴妃榻上, 白皙的額頭上隱隱冒出一層薄薄的汗水。 永和宮內(nèi)的火盆早已被撤走,取而代之的則是擺放在宮殿四周的大冰塊,宮女站在冰塊旁拿著芭蕉扇來回擺動, 殿內(nèi)卻依舊流動著一絲絲悶熱的空氣。 碧月挎著食盒走進(jìn)殿內(nèi),看到自家主子又癱在貴妃榻上咸魚躺, 頗為無奈的走了過去。 “娘娘,您多少用一些,免得皇上擔(dān)憂?!彼贿叴蜷_食盒, 一邊輕聲勸慰道。 那食盒剛剛打開蓋子,沈楚楚便驀地從貴妃榻上彈跳了起來, 她驚恐的往后縮了縮腳:“這又是什么湯?” 碧月的動作一頓, 有些心虛道:“奴婢沒仔細(xì)看, 想來定然不會是鯽魚湯了?!?/br> 說罷,她又補(bǔ)充了一句:“怎么說都是皇上的心意,畢竟是皇上親手做的,您多少也要賞個臉……” 沈楚楚的嘴都快撇到下巴上了,不知道最近司馬致抽什么風(fēng),非說她因為中毒變瘦了,手感不夠好,讓她多喝點補(bǔ)湯補(bǔ)補(bǔ)身體。 本身這也沒什么, 可偏偏他要親自下廚做湯,跟御膳房的御廚學(xué)了小半個月之后,她就一日兩頓的喝上了鯽魚湯以及豬蹄湯。 如果說天氣沒那么熱,或許她忍忍就過去了。 但隨著天氣越發(fā)炙熱,別說這些油膩膩的補(bǔ)湯了,就連正常用膳她都沒胃口,每日看到碧月來送湯,她的頭皮都一陣陣發(fā)麻。 都說君子遠(yuǎn)庖廚,也不知道司馬致怎么就成為了泥石流里的一股清流,不顧自己的帝王身份,整日一下朝就往御膳房里跑。 再加上司馬致之前遣散后宮的舉動,彈劾她的奏折都已經(jīng)兩摞高了,她總覺得自己可能要被大臣們扣上一頂妖妃的帽子。 便是撇去那些不談,她整日喝鯽魚湯和豬蹄湯喝的,感覺自己已經(jīng)可以自行產(chǎn)奶了。 “碧月,你看著我。”沈楚楚抬手按住碧月的手背,深吸了口氣:“半個月,我足足喝了半個月的補(bǔ)湯……” 她捏了捏自 己臉頰上的rourou:“我已經(jīng)胖了五斤,若是你再助紂為虐,我便絕食抗議!” “是湯不好喝嗎?” 沈楚楚下意識的答道:“廢話,你以為他手藝能有多好……” 說到一半,她的后背繃緊,面色僵硬的轉(zhuǎn)過身去,只見一身明黃色龍袍的司馬致站在殿門口,正面帶微笑的凝視著她。 “怎么不說了?”他笑意冉冉的朝著她走了過來。 沈楚楚面色不自然的別過頭去:“皇上今個來的真早?!?/br> 司馬致挑了挑眉:“藩國進(jìn)貢來了玫瑰葡萄,朕記得你愛吃,便趕著來送葡萄……” “倒是沒想到,朕的廚藝原來這般惹人嫌棄?!彼痪o不慢的坐在貴妃榻的邊沿上,緩緩抬起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將她額前的碎發(fā)別到了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