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以家屬的身份簽字(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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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買房子,這是于休休簽過的最繁瑣的東西。 那些與醫(yī)療有關(guān)的文字她并不完全能看明白,手術(shù)風(fēng)險的提示更是看得她心驚膽戰(zhàn)。 鐘霖在旁邊,看著她緊握簽字筆,不停顫抖的手。 “休休,你這個樣子,有點霍夫人的樣子了?!?/br> 于休休知道他在安慰自己,朝他挽了挽唇,想笑,沒能笑出來。 手術(shù)時間安排好了,第二天的上午十點,主刀醫(yī)生是腦科權(quán)威專家,方案是專家組連夜討論出來的,大家都很有信心,可是于休休看著一張張臉,整個人是麻木的。 她訂了第二天十一點半的票,從京都飛申城。 次日早上半點,她已經(jīng)收拾好行李,等在病房門口。 鐘霖下樓去接吳梁了,事先并不知道她要走,兩個人邊說話邊走過來,看到拎著行李的于休休,都是一怔。 吳梁:“我剛來,你就要走?” 鐘霖皺著眉,不可置信地看著她,“這個時候,你要離開?” 于休休心臟涼涼的,木木的,腦子也有點遲鈍,她在原地走了兩步,回頭看一眼病房,為自己找了一個不是借口的借口:“我弟弟下午回學(xué)校,我必須趕回去。” 吳梁一頭霧水的看著她。 于休休低聲說:“爸爸mama鬧離婚,我不在,家就沒有了。” 吳梁似懂非懂的哦了一聲。 鐘霖卻不能理解,“離婚?這是很重要的事情嗎?霍先生馬上就要推進(jìn)手術(shù)室做手術(shù)了,于休休?!?/br> “我知道?!庇谛菪蓍]了閉眼,“我知道。” “知道你還要走?” “……” 就是知道才要走。 她無法,無法守在這里,面對結(jié)果。 她會瘋的,不等霍仲南醒過來,她就會瘋掉! 于休休渾身發(fā)抖,聲音不可抑止的顫聲,“對不起?!?/br> 鐘霖冷聲一笑:“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對不起的人是先生?!?/br> 于休休耳朵嗡嗡響,好像隨時都會垮掉,會昏過去,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游魂般喃喃:“我已經(jīng)和他說好了?!?/br> “說好了?”鐘霖拔高聲音,死死盯住她,頓了一下,突然笑了起來,“你指的說好了,是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說的嗎?于休休,你連自己都騙?他已經(jīng)不知道了,他什么都不知道!他甚至都不認(rèn)識你了?!?/br> “——” 于休休的心跳,像是突然停止。 起伏的波浪,變成了和要直線。 他甚至都不認(rèn)識你了。鐘霖哥這個人啊,太懂得怎么傷害人了。 “不認(rèn)識了更好呀?!庇谛菪菘此谎?,丟開行李手柄,“這個我就可以安心的離開了?!?/br> “說得真好!”鐘霖氣紅了眼,語無倫次,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于休休,你就是他的劫難!你知道嗎?你根本就不知道,他的痛苦,都是你帶給他的,你是他解不開的心結(jié),他不知道怎么辦,不知道拿你怎么辦!而這些,原本不該他一個人承受的。他希望你笑,希望你永遠(yuǎn)那么笑!為了你不痛苦,他一個人默默地承受了痛苦。為了你的笑,他就要放棄自己!憑什么,憑什么你這么自私?” “……” 于休休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鐘霖哥,你在說什么?” “你管我說什么?我瘋了,我氣瘋了可以吧?”鐘霖指著走廊:“你走!你這個沒心肝的東西,最好永遠(yuǎn)不要出現(xiàn)!不要讓他再看到你,想起你。沒有你,他至少能活著,能活得好好的!” 于休休木然地看著他。 “我懂了?!?/br> 這時,護(hù)士來了。 于休休看了鐘霖一眼,跟著她進(jìn)入病房。 等護(hù)士做好輸液體的準(zhǔn)備,于休休小聲說,“可以給我五分鐘……不,三分鐘嗎?” 護(hù)士沒有說什么,朝她點點頭,走了。 于休休走到霍仲南的病房前,一動不動的看著他。 今天仍然是個好天氣,陽光從窗口照了進(jìn)來。 霍仲南醒著,不知道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沒有,只是目光淡淡的看著她,很安靜,或者說,很冷靜。 “你醒了?”于休休聲音很平靜。 看他盯著自己不說話,她勾了勾唇,“為什么這樣看我?覺得眼熟么?” 霍仲南皺皺眉,手指動了動,然后,費(fèi)力地抬起。 于休休心里一陣激動,剛想握住他的手,就見他指向了窗戶。 “窗簾拉上?!?/br> 他的聲音沒有一點情感,命令的語氣,冷漠得像在吩咐他的下屬。于休休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讓自己的保持平靜,微笑著告訴他。 “今天太陽很好,透透光,對你身體有好處?!?/br> “我不需要光?!被糁倌峡粗巴獾年柟?。 在金輝的光線里,他的眼亮了一秒,很快,又漸漸暗下,變成了清冷的樣子,甚至帶著厭惡的情緒,不耐地看著她。 “拉上!” 呵! 生著病也這么兇! 于休休想,這就是他在別人面前的樣子嗎? 以前從沒有這樣對待過她呢。 原來,當(dāng)她也成了“別人”的時候,這個霍仲南如此陌生,好像從不認(rèn)識,哪怕近在咫尺,也只是一個路人。一個不值得他多看一眼的路人。 于休休認(rèn)命地拉上窗簾。 病房里燈光不強(qiáng),瞬間暗淡下來。 于休休轉(zhuǎn)回頭的時候,他已經(jīng)闔上了眼睛,就像從來沒有睜開過……不,就好像已經(jīng)睡著,或者,死亡。 “霍仲南,你這個惡魔!” 這一次,于休休叫他的名字。 因為他身邊的人,是不會這么叫他的。 霍仲南果然睜開眼睛,冷漠地看著她。 “你真的不認(rèn)識我了?”于休休說。 他不說話。 于休休的掌心被自己捏出了汗來。 其實,她不知道這個時候,是讓他認(rèn)識自己好,還是不認(rèn)識好。醫(yī)生說,但凡能加重他情緒的事情,最好都不要提及,因為不知道他的“抑郁點”在哪里。鐘霖請吳梁過來,也是為了綜合治療。 可是,于休休有些控制不住。 “你認(rèn)識休休嗎?于休休。” “休休……”霍仲南低聲說,目光出現(xiàn)剎那迷茫,“我……” 他停頓了許久,搖頭。 于休休的心往下一沉,像被千刀萬剮般被剖開,盡管她已經(jīng)知道,在過去的這幾天里,他已經(jīng)時常會忘記,所以才會利用想得起的時候,拼命地跟她發(fā)消息,可是第一次面對面的和他說話,看他冷漠的眼,聽他說不認(rèn)識,這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 “出去。” 霍仲南別開眼睛。 似乎有些頭痛,緊緊皺著眉,并不想多看她一眼。 “我要休息。” 于休休喉嚨像堵了一團(tuán)棉花。 他已經(jīng)下了逐客令。 出于了解,她看得出來,這已經(jīng)是他忍耐的極限。 是他對陌生人的極限,不是對于休休……可是他的眼里,已經(jīng)沒有于休休,已經(jīng)忘了于休休,不知道她就是于休休。 于休休整顆心都像是碎掉了。 “你別生氣,千萬不要激動。我……我這就走。” 霍仲南沒有睜眼,過濾掉了她的一切。 于休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轉(zhuǎn)身走出去的,兩只腳如有千斤之重。這一走,還有機(jī)會和他說話嗎?她還有好多好多的話要告訴他呀。如果可以,她真的想要留下來,把一輩子的話一次說盡,不管他聽不聽,一股腦告訴他,不讓他忘了她。 “哥哥……”于休休哽咽一下,突然轉(zhuǎn)身,像是瘋了一樣奔向病床,奔向那個男人的身邊,捧住他的臉,不管不顧地吻了下去。 她不像在吻一個人。 而是在吻一段過往,一個堅持,一個誓言。 她閉上眼,瘋狂地吻他,吻到了自己的淚。 霍仲南靜默,視線里的女孩兒有些恍惚。 “你為什么哭?”他望定她。 于休休整個人趴在他的身上,壓抑在心窩里的悲傷,不受控制的宣泄出來,她放聲大哭,直到鐘霖和吳梁進(jìn)來,把她扶起。 …… 于休休走出醫(yī)院的大門,把行李箱寄存在花店女孩兒那里,又默默回去,偷偷躲在手術(shù)室外的走廊拐角處,眼睜睜看霍仲南被推入手術(shù)室,然后,坐在樓梯口,看著安全通道,哭成淚人。 “爸爸?!彼巷w機(jī)時,給于大壯打電話,“你記得到機(jī)場來接我?!?/br> 于大壯有些奇怪,“你回來了?不是說阿南做手術(shù)嗎?你怎么回來了?” 于休休說:“怕我媽和你離婚?!?/br> “你傻啊!”電話里冒出來的聲音是苗芮,她氣急敗壞的訓(xùn),“你這破小孩,怎么這么傻?我跟你爸兩個大活人,能有多大的事兒?你別回來了,去守著他吧啊?!?/br> “不用了?!?/br> 于休休嘴里滿是苦澀的味道。 “他不需要我了。我讓他糾結(jié),沒有我,他才能活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