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處春生_分節(jié)閱讀_11
焦誓的眼睛里涌上了一些水汽,孤獨的少年正在顫抖地抱著他。少年從來不曾這么示弱地說話。 雨打濕了少年們的褲子和衣角,他們相擁著,經(jīng)過一座小橋,進(jìn)入了所謂的新樓。 那不是什么新的樓,和他們村其他的宅子一樣破敗。只是相對于別的宅子來說,這座土樓似乎是建國以后才夯的,所以被叫做新樓。何春生的爸爸曾經(jīng)說過,這座樓是村里建筑質(zhì)量最差的,因為夯土樓的古法已經(jīng)失傳,他們年輕時憑著一些老人的指點建起了這座樓,可是夯出來的土究竟沒有先人們那么結(jié)實,這樓不過三四十年,都已經(jīng)有裂紋了。外村主宅已經(jīng)接近兩百年了,從沒一點裂縫。 在進(jìn)入新樓的屋檐下后,何春生收了傘,在黑暗中牽起焦誓的手,焦誓愣了愣,隨即被他掌心傳來的溫度灼傷一般,縮了起來。 何春生卻不讓他的手離開,緊緊地拉著,焦誓又覺得心臟蹦了起來,堵住了咽喉——幾個小時前,他牽起陳倩的手,只是覺得愉快,并未有這種令人窒息的異常。 可是何春生如果不牽著他,在這么黑的地方,這么窄的走廊上,他很可能找不到路。 到處都是黑的,只能看見一些影子,焦誓被何春生牽著,暈頭轉(zhuǎn)向地繞過了一些走廊,來到何春生的房間門口。何春生終于松開了焦誓的手,把傘放在一邊,用鑰匙開了銅鎖。 那是古舊的鑰匙,古舊的鎖。何春生推開房門,稍微有些霉的氣味從屋里傳來。何春生點燃了火柴,火光一瞬間照亮了屋子。這是間沒有窗的屋子,屋頂是斜的,上邊有兩塊玻璃瓦片,地上躺著一捆藍(lán)底白花的布??恐鴫κ且粡埡谏拇?,罩著一頂老式蚊帳。 床上放著一個草枕和一床被子。 “衣服脫了?!被鸩窨烊急M時,何春生這么說。 “?。俊?/br> “你衣服全都濕了,快脫了,免得感冒。”何春生的樣子在熄滅的火光里消失,留在焦誓視網(wǎng)膜里是他那張好看的、冷冰冰的,但稚氣未脫的臉。 “不用了吧?沒有很濕?!苯故挠檬置嗣砩?,一半的衣服和短褲全都濕透了,連內(nèi)褲都是濕的。 “你會弄濕床。”何春生說著,窸窸窣窣地脫起衣服。 焦誓伸出手,想摸著什么東西走向床邊,卻被何春生抓著胳膊往前拉,焦誓腳下絆了一下,往前倒在了何春生的懷里。 在接觸到何春生身體的時候,焦誓發(fā)覺他已經(jīng)脫光了。指尖觸到的是何春生光滑的皮膚,堅硬的肌rou,焦誓幾乎是立刻收回了手。 “你濕透了?!焙未荷е故?,低聲說,“脫了?!?/br> 焦誓抓著自己的衣服,他覺得不對,他覺得如果他脫了衣服會發(fā)生什么事情。他無法控制自己,他在何春生懷里戰(zhàn)栗起來。 他們還什么都不懂,可是又似乎懂了很多。他們從來沒有和誰彼此那么接近過,何春生只知道他想抱著焦誓,把他緊緊抱著,那樣心里會舒服很多。 焦誓的衣服最終還是脫了,不僅衣服脫了,濕透的外褲和內(nèi)/褲也脫了。他在赤/裸的那一瞬間,何春生的身體靠了過來,少年們擁抱著躺到了床上,每一處都貼緊了。焦誓的心臟快跳出來了。 “焦誓?!边@是何春生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何春生。”焦誓的聲音幾乎帶了哭腔。 何春生的手圈在焦誓的腰上,少年的皮膚那么光滑,肌rou勻稱。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這樣,他就覺得很滿足了。 也不知在呼嘯的風(fēng)雨聲中過了多久,焦誓任由何春生抱著他。他覺得手有些發(fā)麻起來,他動了動。 何春生在黑暗中找到了焦誓的眼睛。他們對視著,焦誓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臟又開始狂奔起來。 何春生的嘴唇接近了他,什么也沒說,就那樣貼在了他的唇上。 嘴唇貼著要干什么呢?班上同學(xué)傳閱的黃/色漫畫里,有過詳細(xì)的描畫,可那是男孩和女孩,焦誓匆匆瞥了一眼,記在心上,何春生肯定沒有看過。 何春生覺得他應(yīng)該要吻焦誓,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他終于知道這是什么了。 “何春生!”焦誓害怕起來,他掙扎著,試圖離開何春生的懷抱??墒呛未荷阉У媚敲淳o,他根本沒辦法掙脫。 他們都是男的,怎么可以這樣呢?那是不正常的,那是有病的。 何春生執(zhí)拗地吸吮著焦誓的嘴唇,把焦誓的嘴唇吸得又麻又痛,焦誓推開他,他又纏上來,焦誓踢著他,他卻用雙腿夾緊了他的腿,焦誓心慌著,害怕著,可是何春生像一頭野獸一樣侵略著他的嘴唇。 “何春生,你放開我……”焦誓的聲音沙啞了。 何春生嘗到了他的眼淚,清醒了過來。他松開了手,焦誓把手捂在了自己臉上。 “別……你別哭?!焙未荷肿銦o措起來。他只是想讓自己舒服一點,想讓心中那團(tuán)火能夠冷卻一些——可他把焦誓弄哭了。 何春生伸出手,觸碰到焦誓的身體時,覺得他打了個冷顫。 “你別哭,我不做了。”何春生摟著焦誓,笨拙地拍著他的背。 焦誓推開他,下床去撿起自己的濕衣服。 “你做什么?” “我要回家?!?/br> “那么大雨你怎么回去!沒有公共汽車了?!?/br> 焦誓不說話。 何春生下了床,沒有再觸碰焦誓,只是撿起自己的衣服穿上,說:“我不會怎么樣了,我去我爸爸那里睡?!?/br> 第13章 何春生在爸爸的房間里,在冰冷的地面上,睜著眼到了天明。他聽著風(fēng)聲雨聲漸小了,聽著自己的心跳變得平緩。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失眠。 破曉了,天亮得特別早,何春生爬起來,小小的時鐘顯示的時間是五點半。他打開門,走向新樓,他讓自己不要那么急切。 可是當(dāng)他推開新樓房間門時,他就感覺到,里面已經(jīng)沒有人了。焦誓已經(jīng)走了,屋里只剩那捆寂寞的藍(lán)布,小小的房間空蕩蕩的。 何春生想,從此之后,他再也見不到焦誓了,他既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也不知道他家的電話。何春生沒有任何老師同學(xué)的聯(lián)系方式,在暑假里,他一個能問的人都找不著。焦誓去了廈城,山長水闊,只要他不想見他,這輩子他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何春生捂著臉,慢慢坐在那捆藍(lán)布上。清晨微弱的光從玻璃瓦片上照了下來,卻沒法溫暖他冰冷的指尖,沒法烘干他濕漉漉的手心。 開學(xué)了。何春生的前座空了出來,第一堂課,林老師輕描淡寫地說了班長轉(zhuǎn)學(xué)的事,并且任命了新的班長。何春生一整天都在發(fā)呆,他并沒有睡覺,也沒有逃學(xué),只是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 也許那些大人們說得都對,命硬了的人,想要什么都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