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

    姜槐抬手指著下屬剛剛上傳的一份企劃書，淡淡道：“你們做了兩個星期，就做出這么個東西？”

    早上出門時特意放下的額發(fā)沒有再特意抹起，多少削減了一些駭人的凌厲，但那雙眼睛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看不出一點笑意，熟悉他做事風(fēng)格的人都知道這是發(fā)火的前兆。

    對面的下屬頓時心虛地垂下頭，正在這人人自危的時刻，一陣不大不小卻足夠所有人聽清的鈴聲響起。

    嚇得好幾個人下意識摸了下口袋里的手機，直到確認自己確實在會議前將手機調(diào)成了靜音狀態(tài)，才緩慢而又細微地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

    又過了三秒。

    在眾人都開始隔著屏幕互相猜測打量時，姜槐開口，“是我的?！?/br>
    “……”

    然后他們就看見，對面的姜槐面無表情地微微撩起眼皮往桌上瞥了一眼，就那么一眼，冰雪消融般，身上那點原先壓抑著勉強沒有爆發(fā)的火氣，就像被戳破的氣球一樣慢慢癟了下去。

    那通電話的效果魔幻得堪比魔術(shù)現(xiàn)場。

    姜槐起身，“今天的會議先到這里，我接個電話?！?/br>
    姜槐走遠了一些，半倚著門，將手機放到耳邊，剛才的嚴(yán)肅正經(jīng)此刻在臉上半分都不剩，有的只是眉目間壓都壓不住的痞氣，壓著聲音道：“想我了？”

    那邊沉默著，姜槐篤定方琸害羞，慢悠悠道：“這才分開幾個小時，這么等不及想聽我說話？”

    話里浸潤三分sao氣，連尾音都止不住自得地往上揚。

    屏幕后面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并且由于工作原因大多單身的一眾下屬：“……”

    我們有理由懷疑老板在對面虐狗，然而并沒有證據(jù)。

    方琸握著手機，在打這個電話前積淀的沉重心情忽然一點都找不著了，片刻后才勉強找回了一點凝重的感覺，沉聲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說?！?/br>
    姜槐就喜歡方琸正經(jīng)又害羞的小模樣，聞言還想再逗幾句。

    這時，背后傳來一陣嘰嘰咕咕的討論聲，嗡嗡的像蜂群飛過似的。

    “嘖嘖，果然談戀愛了?！?/br>
    “我以一個女人的第六感判斷，已經(jīng)搞上一段時間了?！?/br>
    “那我如果挑這幾天提加薪的事，是不是有望了？”

    “難講，畢竟要存錢搞對象?！?/br>
    ……

    姜槐深吸了一口氣，踱回桌前將會議徹底切斷了。

    會議切斷前，攝像頭里的最后一幕，是姜槐沉肅如水的一張臉。

    作者有話要說：

    方琸說話的時候，姜槐內(nèi)心：小嘴叭叭的，想親。

    姜槐說話的時候，方琸內(nèi)心：好吵，想捂住他的嘴。

    第15章 追查

    切了視頻，書房內(nèi)重歸寂靜。

    姜槐抱著方琸大概要說幾句情話的想法，極愜意地勾著嘴角，等著方琸開口。

    那邊的方琸對這邊的動靜一概不知，斟酌著道：“我要說的是，有關(guān)……姜樂的事?！?/br>
    姜槐嘴角那點笑意忽然凝住了。

    方琸說得很慢，大概在挑揀該說的部分和不該說的部分，但姜槐其實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

    周圍很靜，除了方琸在電話那頭低聲說話的聲音，近乎死寂。姜槐握著手機，忽然不合時宜地想起前世他和方琸見的最后一面。

    那時兩個人已經(jīng)將近一周沒有見過面，姜槐獨自從郊外的療養(yǎng)院驅(qū)車回到市區(qū)的公寓，幾乎剛踏出電梯，便瞥見了門前蜷縮著的一團朦朧的人影。

    方琸抱著臂，下巴枕著膝蓋，后背碰著冰涼的墻面，深秋的天氣已經(jīng)很冷了，他只穿著件單薄的襯衣，忽而瑟縮了一下。

    他其實是有鑰匙的，但沒有姜槐的準(zhǔn)許，便只是等在門口，沒有進門。

    姜槐面色冷凝如鐵，掏出鑰匙來開門的時候，不可避免地低眸瞧見了方琸那張火燒云一樣的臉，于是下意識皺起了眉。

    方琸喝酒不上臉，總歸不可能是單純因為喝多了。

    到底還是狠不下心，姜槐矮身探了探方琸額頭的溫度。觸手之處一片guntang，像剛被沸水熨過一遍。

    方琸下巴抵著膝蓋，整個意識都有些昏昏沉沉的，額頭忽然被冰了一下，不由半抬起頭去看站在跟前的那個人。

    他的意識混亂著，就這么抬眼瞧著姜槐，看著看著，在此刻無端生出幾分委屈，慢慢往前將額頭輕輕貼住姜槐掌心，嘟囔道：“你怎么這么晚才回來?！?/br>
    掌心如同被烙鐵燙了一下，姜槐猛地抽回手。

    方琸喝了酒又吹了風(fēng)，低熱燒得他臉和眼眶通紅，像是暫時忘了兩個人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借著酒瘋，說了平時清醒時絕對不會說的話，“你能不能抱抱我呀?！?/br>
    姜槐忍著不敢看他，扭過頭，避開了方琸眼里近乎天真的期盼。

    過了半晌，他沉默地扶人進了屋，往客房一安，裹了被子喂了退燒藥，在這個過程中，姜槐的視線一直落在他處，像是刻意避免著不去看床上那個人。

    喝藥的時候，方琸大概醒了一點，視線迷蒙地抓住了姜槐的衣角，動作很輕，只需輕輕一掙就能甩掉，反復(fù)且含糊地來回說那一句話，“……對不起?！?/br>
    姜槐側(cè)臉緊繃，眼里倏爾流露出幾絲與神情不符的迷惘。

    他當(dāng)然知道不能怪方琸，方琸一開始幫姜樂隱瞞自己的時候，也沒有料到如今的后果。他只是無法面對方琸，就像無法一次又一次地面對自己對姜樂的疏忽和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