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躍金的春景 (8-17)
掛掉電話后,我先是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以發(fā)泄我不曾出口的吐槽。轉(zhuǎn)過身來,我發(fā)現(xiàn)邊堯還一臉震驚地站在原地,似乎沒能消化了剛才發(fā)生什么事。 “你怎么了?”我問。 邊堯手指顫顫巍巍地指著我手機:“剛才,剛剛剛……是……” “我爸媽啊?!蔽艺f。 邊堯看起來大受打擊,簡直把“晴天霹靂”四個字寫在了臉上。 “你怎么也不說一聲啊,就把攝像頭轉(zhuǎn)過來了,我完全沒準備好。而且我還喝了酒,我喝了酒很傻的,完了,你爸媽都是高知,我在他們面前肯定像個智障。” 這一大串嘰嘰咕咕把我給聽懵了,忍不住說:“你也就說了個阿姨好而已?!?/br> “啊??!”邊堯抓著短短的頭發(fā)蹲下了,很是崩潰的樣子。 我語重心長地安慰他:“不會的,這種事情主要看參照組,他們已經(jīng)習(xí)慣了我這種智商,所以對其他人事物以及別人家的孩子要求都比較低?!?/br> 邊堯看起來完全沒有被安慰到——這小蛇什么時候開始在意別人的想法了,難不成喝酒還有這種功能?我又說:“你也太夸張了吧。”別糾結(jié)了,你想啊,我上次見你爸的時候,那才叫一個放飛自我,完全玩脫。比起我來,你的表現(xiàn)已經(jīng)很好了?!?/br> “什么!我在你爸媽心中的形象,就和你在我爸面前的形象差不多嗎!”邊堯看起來更受打擊了。 這我就不愛聽了,懶得和他多說,我一把抓住他往巷子里走:“行了行了回去吃飯喝酒了,你在乎這個干什么,難不成為了以后說親嗎?” 邊堯瞪了我一眼,我又道:“我可跟你說,這門親事最大的阻礙完全不在人物形象上,而在生物性別上!” 這個插曲過去之后,我們一群人大概又吃吃喝喝了小一個小時,邊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的形象受損而決定借酒消愁,喝了不少高度數(shù)的啤酒。他沒一會兒就變得暈暈乎乎,滿眼轉(zhuǎn)圈圈地犯困,不住往我身上靠。 “喲,邊堯酒量真不行啊?!彼嗌系囊粋€男生見狀說。 “我前幾天不就跟你說了嗎?”我趁機道,“那天就是你們把他灌醉了,第二天還不愿意承認錯誤?!?/br> “不是,上次他真沒喝多少,而且他走的時候眼神看著賊清醒?!彼f,“今天怎么就倒下了,呃……可能今天贏了之后比較放松吧。” 哼哼,是因為我在,小蛇才放松的,我嘴上說:“對啊,而且酒勁兒一上來也容易累?!?/br> “好可愛啊,”他旁邊的女生舉起手機對準邊堯的臉,“邊堯睡著之后看起來一點不兇了?!?/br> “哈哈哈,他平時也不兇吧,只是不愛笑。”我不露聲色的動了動肩膀,邊堯茫然地睜開眼,左看右看搞不清狀況。 “話說撤了吧,我再吃一口就要吐了?!蔽铱嘀樑呐亩瞧?。 “撤撤撤!老板買單!”那男生高聲叫道:“下一場唱歌,誰去誰去?” “走走走!” “我就不去了,”我眨眨眼:“你們懂的,我女朋友要查崗,我回家了。” 邊堯立刻道:“我喝醉了。” 他們不滿意道:“你又來了!” “他真的喝醉了你們看呀?!蔽易ブ厛蛞活D晃,他被我搖得頭暈眼花直犯惡心,滿臉菜色。哼哼,酒醉小蛇是我的,你們都看不著,我心機滿滿地尋思著——回家后要逼他多說點好聽的,然后錄下來,放給他自己聽,到時候看誰臉紅。 完美計劃。 在小巷門口揮手道別后,我瞧著一群人東倒西歪離開的背影,朝反方向邁開步子,邊堯就老老實實跟在我身邊。我想了想,決定多走幾個路口再去趕地鐵,就當做飯后消化散步了。 春天轉(zhuǎn)入初夏后,天黑得越來越晚,饒是如此,走出烤rou店時也已經(jīng)滿天紅霞。我一邊遛蛇,一邊隨意地打量步行街兩側(cè)的櫥窗——這條小街都是精品服裝店和古著店,白天人潮涌動,入夜后多添了一份靜謐。當走到一個球鞋店門前時,我多看了一眼其中某雙球鞋,忽然想到剛才我爸說我小時候想買鞋每次還要額外請款的事。 邊堯湊上來:“你喜歡?買給你?!?/br> “嚯喲,土豪言論?!蔽移沉怂谎?,“我媽今天問我為什么都沒花零用錢來著。我一直在月哥家又吃又住的,連個伙食費也沒交,我真是的。不對,都怪你,怪你不提醒我?!?/br> 邊堯把下巴擱在我肩膀上,一起看著櫥窗里的鞋子,悶聲悶氣地說:“你就算提出給錢,月哥不會要,秦先生也不會要,不過…” 我:“不過?” “雖然月哥不要,但其實一直在硬給?!?/br> 我驚了:“啥?!你居然一直背著我在悄悄做這種事?” 邊堯說:“不是我,是我爸。我爸一直在給月哥轉(zhuǎn)錢,包括你那份。” “我那份???”我怪叫起來,心下難免震撼:“你爸?在幫我給生活費?” 一種微妙的感覺油然而生,我內(nèi)心五味雜陳——邊堯爸爸不是不待見我嗎,上次離開的時候我一和他打招呼,他跑得飛快?;仡^又幫我給生活費到底是幾個意思?他又不是我爸爸。 我滿腦子問號地轉(zhuǎn)過身繼續(xù)走,余光晃過一個身影,我也沒太過注意。接著走了兩條街之后,我遲疑地沖邊堯小聲說:“你有沒有感覺到,那個人好像一直跟在我們后面?” “你別回頭看……”我話沒說完,邊堯已經(jīng)整個人回過身去,傻乎乎地到處張望,還問:“誰???” 完了,酒后小蛇的智商甚至遠低于我,基本已經(jīng)沒救了。 我拉著邊堯在自動販賣機前面站定,那男人便也不繼續(xù)朝前走了,反而點上火開始抽煙,順便低頭看手機。我耽誤了好一會兒才買了一瓶水,剛剛拿好繼續(xù)朝前走時,不知是不是巧合,那男人剛巧把煙屁股丟在地上踩滅。 我拽著邊堯快走幾步,試圖盡快鉆進地鐵站的人潮中,卻沒注意隔壁陰影中暗藏的人影。 我感覺到一股巨大的拉力,整個人頓時重心不穩(wěn),踉蹌幾步后摔趴在地上。我猛一回頭,看見一個男人手中高高舉起一根漆黑的棍子,迎頭朝我打下。 我感到自己眼眶瞪大,腦子雖然還沒轉(zhuǎn)過來,但身體已經(jīng)下意識朝往旁邊一滾。棍子掄空之后,那人即刻抬手橫掃過來,我這才看清,他手上的是一根電擊棍。 這一下我可驚得夠嗆,連滾帶爬地想要躲開,但是他已經(jīng)逼得很近了。 電棍離我臉不到半米的距離時忽然生生收住了勢頭,邊堯從背后箍住了他的胳膊,那男人使勁掙動了一下,沒能掙開,我大叫道:“小心背后!” 邊堯愣了一下,當下沒能反應(yīng)過來,而那個剛才尾隨了我們一路的男人已經(jīng)棲身到他身后,一胳膊鎖在邊堯喉嚨處使勁一收。邊堯吃痛悶哼一聲,手里頓時松了勁兒,原本對付我的男人便回身過去,專心合力對付他。我趁機從地上爬起來,貓著腰朝前一撲,他手里的電擊棍不小心戳到了另外那男人的手臂上。 “?。。?!”男人抽搐著松開勒住邊堯脖子的手。 我拽起邊堯就跑——我們被埋伏的這條小巷很淺,但外面的商業(yè)街全部打烊,也幾乎沒有行人。我迎面看見兩個男人朝我們走來,正要呼救,卻硬生生地剎住了車。 我看見其中一人手上也有同樣的電擊棍。 我回過頭去,另外兩人已經(jīng)從暗巷中走出,堵住了小街的另一頭。 “來者不善,”我說,“邊堯,怎么辦,往哪兒跑?!?/br> 我半天沒聽到回音,側(cè)頭一瞧,邊堯正面色微紅地急促呼吸著——這家伙平時跑五千米都不怎么喘的,而看見他這幅樣子我就忽然想起來了——他喝醉了。 “邊堯,聽我說,對方四個人,我們打不過的,趁機跑?!?/br> 邊堯表情有點扭曲,說:“好,但是,有點疼?!?/br> “哪里疼?”我隨口問。 邊堯從背后摸了一把,而后攤開手掌。路燈昏暗,但就著櫥窗內(nèi)的展示燈我還是看清了,他滿手都是血。 我此生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這種感覺,巨大的恐懼一下淹沒了我,將我和身體和心臟都壓縮成一小塊兒。我連忙拉過他的衣服看——邊堯在t恤外面套了一個深色的運動外套,一眼過去看不出什么,但我伸手摸上去,濕漉漉的。 我將手舉到面前,手掌心全被紅色糊滿,那些紅色無限擴大,充斥了我整個視野,甜腥的氣味也鉆進鼻腔。我抬起頭來,朝我們穩(wěn)步走來的男人們身型穩(wěn)健,眼神幽暗,好像一步步靠近獵物的殺手。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我們不是碰上了什么突然起意的劫匪,這些人有備而來,而且是沖著我們來的。 我心跳如擂鼓,呼吸再大口也感覺不到氧氣抵達肺部——雖然在靈域中拿著金蛟剪戰(zhàn)斗已經(jīng)輕車熟路,但在現(xiàn)實中rou搏的經(jīng)歷卻還沒有經(jīng)驗。即使是劍道比賽,那也只是單純?yōu)榱说梅侄O(shè)置的競技體育,沒有人拿著真刀真槍來傷害你。我緊緊貼著邊堯的胳膊,心里想著如何才能脫身——邊堯得趕緊去醫(yī)院才行。 走到不到五米距離的時候,其中一個男人率先動了起來,我耳朵卻捕捉到了不止一雙的腳步聲,知道身后也有人同時發(fā)動了襲擊。身旁的邊堯忽然讓開一步,耳邊即刻刮過一陣風聲,我側(cè)頭一看,邊堯已經(jīng)扭住他的手腕,朝自己身側(cè)一扭,然后一拳擊打在對方喉頭。 我眼睛四下一轉(zhuǎn),實在找不到任何武器,只能硬著頭皮迎上另一個人,他手中寒光一閃,我立刻意識到他手里也有刀。 我半彎著腰,曲著膝蓋,全神貫注地準備看好時機躲閃。那人手肘朝后,眼看著下一刻就要發(fā)力刺向我,可我眼前忽然暗了——邊堯已經(jīng)飛快地擋在我面前。他身體一側(cè),我立刻看見刀尖從他胳膊和腰之間的空隙刺過來,我心臟都要嚇停。但我當機立斷抓住那人手腕一撇,“哐當”一聲,刀子掉在地上,我連忙一腳把刀踹開。 那把小刀只有美術(shù)刀大小,卻是把做工精良的匕首。小刀打著旋飛了出去,眼看著就要沒入路邊草叢之時,竟被人一腳踩住——之前跟蹤我們而后刺傷邊堯的男人彎下腰將之撿了起來,掂了掂,遞給了另一個男人。 他看著我,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好像在恥笑我們的自不量力。 我心臟沉到谷底——情況十分不樂觀,本來就已經(jīng)在人數(shù)上占了劣勢,對方大概率是專業(yè)人士,邊堯喝醉了酒還受了傷,勝算簡直渺茫。但對方根本沒有給我多想的機會,寒光破開風聲,小刀已經(jīng)沖我臉揮了過來。 我向后一仰,他小刀又朝我肚子戳來,我左蹦右跳,左躲右閃,好幾次想趁機抓他的手腕將他制服,都畏于冷光閃閃的刀尖沒能成功。他揮空了好幾次,也有些惱火了,兩大步?jīng)_上來,直朝著我胸口一劃。我早有準備,格擋住他的手腕后用力一擰,卻被他反鎖住胳膊,而后一膝蓋頂在我胃部。 “呃!”這一記膝頂著實夠嗆,我瞬間就直不起腰來了,那人一把揪住我的領(lǐng)子,刀尖已經(jīng)戳到了我眼睛前面?!靶∑êⅲ恢旄叩睾?!” 我當下最后一個念頭,不是眼前的刀鋒,而是一旁的邊堯。我費力地轉(zhuǎn)動眼珠,看見邊堯被另外二人圍住,還有個在稍遠的地方觀察著局勢準備加入,也很難逃出生天。 完了,我忽然想到邊堯小時候和相無征一起被綁架的那一次,而那一次也險些毀掉了邊堯。不要,不要再讓他經(jīng)歷一次這個。 可是我的龍魂和金蛟剪在現(xiàn)實社會都幫不上忙,一股無力感襲上心頭。抓著我領(lǐng)子的男人忽然狠狠拍了我臉頰一下,迫使我回過頭來,他將冰涼的刀子貼在我火辣辣的臉頰上,問:“看什么?還有工夫管別人?” 我吊起眼睛冷冷地看著他,問:“怎么,lunatic現(xiàn)在什么人都往外派了?” 他聞言愣了一下,皺起了眉,這反應(yīng)只是一瞬間的,但被我全然捕捉——在剛才想到邊堯與相無征被抓的往事時,我大概就猜到了。 野生動物場、sip大型跑團游戲再加上“三天三夜”,如果這些相似的藥品出口源頭全是lunatic,這已經(jīng)是我們第三次阻礙他們做生意了。被我們?nèi)宕芜@么干擾,這團伙早也該坐不住了。于是前有相無征來警告我們,后又派出了dee來引我們上當,但是兩次他們都在靈域里吃了虧——一次遇上了翟齊,一次遇上了真龍,所以這次干脆在現(xiàn)實中的朝我們下手。我甚至有理由懷疑這男人搞不好已經(jīng)暗中觀察了好幾天,趁著我們放松喝酒、亦或是感覺到被我察覺,才下了手。 趁他愣神的一瞬間,我一把奪過他手中的刀,甚至還沒握穩(wěn),就已經(jīng)被他反應(yīng)極快地抬腳踹飛。他皮靴前頭很硬,我手指頭痛得發(fā)麻,那男人火大地又猛力蹬了我肩膀一腳,將我踹翻在地。我的手掌蹭在水泥地上,慢了半拍才傳來陣陣刺痛,碎石渣黏在我血淋淋的手上。此時我耳邊又聽見邊堯壓抑的悶哼聲,不由得著急地去看他剛才被刺傷的地方有沒有再度受傷。 可是現(xiàn)在要怎么辦,周圍一個人都沒有,也沒有時間給我摸手機叫人或報警。 早知道剛才和同學(xué)一起去唱歌就好了。 早知道就直接打車回家了。 早知道不讓邊堯喝那么多酒就好了,他一定會比我更早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 那男人堅硬的靴底踩在我手腕上,另一只手掏出一只針管,他拔掉前端的頭,抖了抖后推出一小截液體。 “那是什么,你要給我打什么!”我厲聲問道,他便加大了腳下碾壓的力度作為回應(yīng)。 “啊啊啊——!” 我難耐地慘叫出聲,卻發(fā)現(xiàn)于此同時發(fā)出叫聲的并不止我一個人。我的視野被眼前的男人遮擋住了,但他也分神回頭去看。 下一刻,只見一個巨大的黑影撲到他身前——一頭棕熊揚起巨大又厚實的右爪,一巴掌揮過來,直接將男人給拍飛出去數(shù)米遠,我甚至聽到了骨頭斷掉的聲音。 棕熊看起來至少有兩米高,突兀地站在商業(yè)街的中心。我和熊頭面面相覷,大氣不敢出一口。 “能站起來嗎?”他問——出口的聲音是慣常嚴厲然而我們都無比熟悉、并在此刻聽到甚至有些想要落淚的秦先生。 ※※※※※※※※※※※※※※※※※※※※ 這個周末忙到j(luò)io不沾地,平均一天睡仨小時。 第一次隔這么久沒更新,心頭很方,先發(fā)更新明天再細細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