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顧和以輕聲“嘖嘖”兩下,讓陳順聽見了,又叫他蹙了下眉頭,他是宮里邊出來的,極是注重規(guī)矩,一舉一動也皆是規(guī)矩,頭一次聽到一個大姑娘嘴里發(fā)出這種聲音,又想起這顧大小姐之前的種種舉動言語,嘴角挑了下,顧家夫人怎么培養(yǎng)出了這么個女兒。 商賈之女還是與那大家小姐無法相比。 顧和以知道陳順應(yīng)該不會與她講太多,可又抱著僥幸心理繼續(xù)追問了一句,“果然這崔家和薛家私底下是有聯(lián)系的,陳大人見多識廣,可有聽說過他們兩家之間的關(guān)系?” 萬一陳大人知情,心情好告訴了她呢? 陳順挑挑嘴角,臉上是一如既往的笑著,嘴里卻道:“崔家與薛家的關(guān)系,與本官有何干系?” 顧和以:…… 怪不得陳大人能穩(wěn)穩(wěn)坐在這總管大臣的位子上,敢情是將“關(guān)我屁事”和“關(guān)你屁事”這兩個萬能句發(fā)揮到了極致,用上這兩句話,似乎確實是能將生活里的麻煩事減少個多半。 頓了一下,顧和以發(fā)現(xiàn)她好像把自己歸類在了“麻煩事”里面。 “顧大小姐現(xiàn)在這情況,還是甭費那心思去想他們之間有什么關(guān)系了?!标愴橀_口,聲音輕柔柔的,不顯得娘娘腔,卻叫人覺得溫柔,“他們燒倉庫那等事都做得出來,顧大小姐還是小心為妙?!?/br> “嘩啦”一聲,他給顧和以潑了盆冷冰冰的水。 冬日里的寒風(fēng)卷著碼頭的水霧吹來,叫顧和以整個人嘚瑟了一下。 溫柔個鬼。 明明字面上是一句提醒她的好話,可她聽著……怎么就這么奇怪呢?有一種……看好戲的感覺? 顧和以斂了斂心神,陳大人倒是心里跟個明鏡似的,根本就沒相信京城里的一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她不由得問,“陳大人為何相信是那薛家有意燒我顧家的倉庫?” 陳順微微側(cè)過了身,帶著他一貫的笑意,“顧大小姐剛剛接手家中生意,雖然手段不足,處理事務(wù)不甚熟練,可卻也不像是個傻的。” 且那薛家與戶部尚書江茂一起,明里暗里做過的臟事,兩只手都是數(shù)不過來的。 今天來這一趟,倒也不算沒有收獲。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528 00:00:16~20200529 08:59:2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秋水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七月辭典 20瓶;幽蘭露露 17瓶;蕭亦寒 10瓶;枸杞君 6瓶;蘇蘇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36章 “該是宮里的東西, 本官得看著, 一樣不少的入了宮門才行?!?/br> 當(dāng)時賀穆清聽見陳順這句話時,還以為自己轉(zhuǎn)臉就要被帶回宮里頭去,他自己心里緊張了許久,沒想到陳順竟是瞧都沒瞧他一眼, 就帶著人離開了。 就算陳順沒把他帶走,他心里也總是覺得, 那句話絕不是單純的在說“香料”的事。 不過不管怎么說,陳大人總算是離開了。 賀穆清舒了一口氣, 去尋自家小姐, 卻瞧見顧和以被被王奕和偷偷摸摸的拉到了一旁。 這叫他心中一跳。 顧和以瞧著眼前這個似乎從來就沒正經(jīng)過的人,挑挑眉頭。 此時王奕和一臉凝重地看著她, 也不說話, 這副從未見過的認(rèn)真模樣, 讓她覺得有點好笑,便主動問出了口, “怎么了?一臉嚴(yán)肅的, 少見啊?!?/br> “大小姐, 你……別太任著身旁那個小仆了,多留意著些他?!?/br> 王奕和也沒把話說得太明白了, 畢竟這回倉庫免了真的被燒的命運,有一大部分功勞都是靠著賀穆清的,但也正因為他覺得賀穆清的小心思實在是不少,才會多提醒顧和以兩句。 顧和以一下子就反應(yīng)過來了, 王奕和這說的是賀穆清。 默了一下,她問:“賀穆清怎么了?為什么忽然這么說?!?/br> 因為他是故意要李三死的啊,借薛家的刀殺人,卻把自己偽裝成了個為李三著想的好人。 雖然說……薛家確實也不像是會放過李三的樣子吧。 王奕和很想這么說,但又沒什么依據(jù),只得道:“我覺著他,有時候顯得太狠了,不像是這個年紀(jì)該有的樣子,怕大小姐日后傷及自身?!?/br> 狠? 顧和以真的有點迷惑了。 她腦子里浮現(xiàn)出了賀穆清紅著耳尖用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看著她、細(xì)聲細(xì)氣地回她話的模樣,下意識地舔了舔唇。 稍微調(diào)戲一下,就害羞成那樣的人,在她心里似乎怎么都跟一個狠字挨不上邊兒。 可王奕和的態(tài)度又那么認(rèn)真,她便也在心里留意了一下,萬一她在賀穆清身上,看到的都只是表象呢?王奕和在倉庫這邊,每天都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應(yīng)該比她看人更準(zhǔn)一些才是。 于是她也認(rèn)真的點了點頭,“我會多注意他的,多謝王叔提醒了?!?/br> 王奕和見顧和以沒替那賀穆清反駁,而是認(rèn)真回了話,還挺滿意,而后他便聽到了那句“王叔”。 這時候就能顯出賀穆清那小子的好了,一句“王大哥”聽著,總比三十出頭就跟年近五十的九叔一樣被人叫“叔”聽起來順耳吧? 他露出了一個吃癟的表情來,又恢復(fù)了自己的不正經(jīng),眉頭一蹙,撇了撇嘴,“大小姐,這叔啊叔的叫著,實在是太顯老了?!?/br> “從年齡上看,可能是有點兒叫老了?!鳖櫤鸵愿胶椭c了點頭,斜著眼看向了王奕和,嘴角一裂,“但是從面上看,這么叫就不顯著老了,王叔。” 說完,她帶著笑就離開這有點兒偏僻的倉庫。 王奕和自己站在原地,“嘶”了一聲,右手摸了摸自己微微長出了些胡茬、透著青色的下巴,“嘿,瞧大小姐這伶牙俐齒的!” 宮里邊來了人,看著腳夫車隊將所需的香料一車一車的往宮里邊運送,速度不快,用了一整天的時間才運送完。 由于是來到顧家之后第一回 經(jīng)歷這事兒,顧和以自己親自看了一天,直到都運送完了,她才帶著從安與賀穆清一同乘車回了顧宅。 馬車之中搖搖晃晃,顧和以靠著身后的金絲軟墊,鼻腔之中是馥郁的香氣。 大概是一來一往坐過太多次馬車了,她如今再坐馬車已經(jīng)不像是之前那般嚴(yán)重的頭暈?zāi)X脹了。冬日里,馬車的縫隙封得稍微嚴(yán)實一點兒,她想著,等到了夏天,再坐馬車應(yīng)該會更舒服一些。 她隨意的瞌著雙眼,把目光放在坐在自己和從安對面的賀穆清身上。 她不止一次在馬車上瞧著賀穆清看了。 天色已晚,馬車?yán)锏男∽郎戏帕藷舯K,火苗隨著馬車的晃動而左右搖晃著,賀穆清抬手扶著那燈盞的底座,怕那燈盞因為晃動而引發(fā)火患來。 他從上了馬車就一直這樣,低垂著眼眸看著那晃動著的光亮,并不會抬眼看別處,安安分分老老實實,長長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神色,火光照來,睫毛的影子在他的眼下遮出了一道暗色來。 怎么看都不像是個心狠的孩子啊。 顧和以一邊看著他,一邊有點兒走神,想王奕和說的話去了。 她哪兒會知道,賀穆清現(xiàn)在手心里都緊張的出了不少汗。 他知道自家小姐一直在看著他,因為那目光實在是太明顯了,叫他想忽略都難。小姐似乎很喜歡瞧著他看,已經(jīng)有過幾次了,這叫他想起了之前小姐說他模樣標(biāo)致的話來,心中有那么一點點的竊喜,又有那么一點點地酸澀。 特意控制了自己的表情,想在小姐面前展現(xiàn)出最好的一面來。 他以前那么厭惡自己這一副好模樣,怎么會想到,有那么一天,他也會在意起自己的模樣、將自己好看的臉以最好的狀態(tài)展現(xiàn)出來給別人看。 以這樣的狀態(tài)保持了一會兒,賀穆清攥了攥手,鼓起勇氣抬起頭去,想與顧和以搭上句話來,抬眼卻見,顧和以不知何時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微微張著嫩紅的口,沖著他的方向睡著了。 小姐今天累了吧。 他在心里這么說道,可還是忍不住的有些失落。 他喜歡小姐盯著他的臉看,也只樂意小姐一人用這種赤/裸的目光看著他。 可小姐竟然就這樣睡著了,是他的臉……不夠好看么? 他忽然想起薛家大少爺薛世清那張臉,棱角分明,帶著明顯的男子氣概,不似他這般,因去了勢而顯得有些陰柔。 心情莫名的陰郁了起來。 …… 第二日,顧和以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日上三竿了。 她簡單洗了漱,用了餐,換了件素色蓮紋翻毛皮襖,在那金絲檀木桌前坐下,看著對面銅鏡中自己的臉,暗自笑話了自己一聲:一臉苦相。 從妝奩中選出了幾樣,給自己上了層妝粉,又用螺子黛畫了個柳葉眉,在唇上上了一點兒口脂,氣色瞧著就好上了不少。 “小姐近來的氣色越發(fā)不好了,還是盡量多休息些時日吧,叫九叔多忙著些?!睆陌埠苁切奶垲櫤鸵裕緛頍o憂無慮大小姐,從孝期開始,一連幾個月都疲憊不堪。 “沒事,就是這兩天睡得不太好?!鳖櫤鸵暂p聲道了句。 去到主廳時,九叔和賀穆清已經(jīng)在廳中了。 顧和以一進(jìn)去,他們二人都從靠背椅上站了起來,“小姐?!?/br> 她擺擺手,“孫旭已經(jīng)出海,接下來咱們就著手忙鋪子和制香作坊的事吧,哪天我與九叔一同去拜見一下衛(wèi)大人?” “我前幾日打聽了一番,衛(wèi)大人還未回京,待衛(wèi)大人回京,我便安排此事?!本攀逭f著,皺了皺眉頭,眉宇之間有些擔(dān)憂,他到底是將顧和以一直當(dāng)做自己的小輩來看的,不太舍得看她疲憊的模樣,“昨日的事不小,鬧得眾所周知的,再出事的話就太顯眼了,估計薛家近些日子是不會再做什么對咱們不利的事的,不然小姐去京郊的院子歇上幾日?” 顧家在京郊也是有院子了,那旁比京中雅靜許多,是個休閑的好去處。 可顧和以拒絕了九叔的提議,道:“不必了,家里的事我都處理不好,哪里有心思玩樂呢。” 九叔點點頭,只得應(yīng)了聲,“也好?!?/br> …… 賀穆清辦完了九叔吩咐給他的事,便去尋了顧和以。 他想了一個晚上,還是很在意。 昨日在倉庫時,他是看到了王奕和將小姐拉到了一旁去的,說他想得多也好,說他自作多情也罷,他總是覺得王奕和是在和小姐說有關(guān)自己的事。 如果小姐知道了他拿了燒熱了的鐵棍傷人,或是他眼睜睜的看著李三在自己面前皮開rou綻、被活活打死都無動于衷,又或者知道他一口一個“賤籍”的稱呼別人,對他生出了厭惡的情緒可怎么辦? 就像昨晚在馬車上時,小姐明明一直看著他,卻不與他說一句話,他一開始心里還有些竊喜,但睡前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一直想這個事兒,卻又覺得有些不對勁兒,若是小姐是因為不喜他瞧他不順眼,蹙著眉頭看著他,想著以后怎么打發(fā)走他,這可怎么辦? 只是想到小姐可能會厭惡了他的這個可能性,就已經(jīng)叫賀穆清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越來越靜不下心來的惶恐之中了,就連九叔吩咐他做的事情,他都是頭一次做得心不在焉的,有些走神。 他想……他還是得去打探打探小姐的口風(fēng)。 主動承認(rèn)自己的不好,總比叫小姐自己發(fā)現(xiàn)了的好。 敲了敲書房的門,賀穆清開口,“小姐,穆清可以進(jìn)嗎?” “進(jìn)來吧?!?/br> 屋中顧和以還是在翻以前那些香譜,桌前還擺著一些合香。 銅刻梅花三乳足香爐立在一旁,一如以前一樣,香煙裊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