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番外紅塵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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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什么時候才能去中原呢?” 坐在門前,穿著一身紅色長裙的小姑娘垂頭喪氣道,手里拿著一根樹杈,不停地在門前的沙土上畫著圈。 捧著清水,從小姑娘身后路過的,用青色發(fā)布裹著頭發(fā)的成熟女子聽見這話,腳步一頓,滿臉驚愕地看向小姑娘:“花鶯,你說什么呢!” 花鶯回頭看是香溢,癟了癟嘴:“香溢嬸嬸,你說我真的能去一趟中原嗎?” 香溢皺起眉頭,彎下腰:“去什么中原?!哪個不長眼的在你面前胡叨叨的!我非要去砍了他!” 花鶯無奈地搖搖頭:“不是啦,我只是聽到了一些那些過路商人說的話。他們說中原什么東西都有,可好玩了。” 說完后,她轉(zhuǎn)頭看向門外一望無際的沙漠,重重地嘆了口氣:“唉,我們這兒,只有沙子?!?/br> 香溢看花鶯一臉頹色,責(zé)罵的話也說不出來了,搖搖頭:“你這是從未離過家,若是離了家,你就會想念大漠的?!?/br> 花鶯道:“也許吧。但我從來沒離開客棧,沒離開過家啊?!?/br> 香溢垂下眼眸,輕聲道:“花鶯,我們都是很愛你的?!?/br> 花鶯揚起笑容來,轉(zhuǎn)過頭,拉住香溢的裙擺:“香溢嬸嬸和續(xù)沖叔叔當然是愛我的呀!” 香溢笑得彎起雙眼:“你個小心眼兒,怎么不說說你阿爹呢?” 花鶯一聽這話,臉就塌了下來,嘟了嘟嘴:“阿爹?哼,阿爹從小到大都是張冰塊臉,兇死人了?!?/br> 香溢笑出聲來:“你這話要是給藍祺聽見了,不定得多傷心呢?!?/br> 花鶯皺皺鼻子:“我才不會讓他聽見呢,我又不傻?!?/br> 香溢看著花鶯嬌俏的小臉,眨了眨眼,輕聲道:“花鶯,你要知道,你阿爹很愛你的。所以,你想去中原這件事情,不要在阿爹面前提起,好嗎?” 花鶯一愣,疑惑地問道:“為什么呀?” 香溢微笑:“你阿爹舍不得?!?/br> 說完她就直起身子,端著水去收拾桌子去了。 花鶯看向香溢的背影,不由抖了抖。心里一片茫然,阿爹會舍不得我? 在這時,不遠處來了一支看起來人很多,貨很重的商隊。駱駝脖子上掛著的鈴鐺,參差地響著不停。 花鶯笑開了,連忙扔掉樹枝,跑進客棧,大聲叫道:“有客人來了!” 大漠的星夜是連成片的閃爍和璀璨,但無人敢于掛著空中的那一彎月爭輝。那月是那樣的美,那樣的皎潔。勾著來往的商人旅客停留,牽著離去鄉(xiāng)人的情愁。 風(fēng)卷起黃沙,砰地一聲,在木質(zhì)的墻壁上灑開。 花鶯端著兩壇黃沙酒,揚著燦爛的笑容,在一桌一桌的客人里穿梭。 這是久違的熱鬧呀。 “來,大叔,你們的酒?!被L放下兩壇酒在靠內(nèi)的一張桌子上。 這張桌子四周坐著三個人。 一個穿著這里著裝的西域胡人,還有兩個穿著花鶯從未見過的樣式的服裝的人,其中一個干練些,還配著刀,另一個從有著長長的袖子,長長的衣袍。 她的眼睛不由得在這有著長長袖子的人身上打轉(zhuǎn)了幾下。 那人被這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逗笑了,道:“小姑娘,我穿的有什么不妥嗎?” 花鶯搖搖頭,笑道:“大叔,我還沒見過有人這樣穿著呢。你這是哪里的衣裳呀?” 坐在另一邊的胡人笑道:“這是中原裝束,小姑娘沒見過?” 花鶯一聽中原二字,更為興奮了:“真是中原裝束?看起來真奇怪呢!” 穿著中原裝束的男子不由得搖頭失笑:“奇怪?倒真是十分新奇的說法啊。” 花鶯擺擺手:“叔,你別氣。我只是覺著,覺著新鮮!我可想去中原玩了呢,但是我家里人不給?!?/br> 男子微笑著:“我沒生氣,相反,聽你說想去中原玩,我還很高興呢。” 花鶯笑了:“中原真的很好玩嗎?我從小,都是看著黃沙枯樹長大的呢。他們說中原的樹,葉子成堆長,大得跟屋子頂似的。而且沒有黃沙,有泥土,有清水河流,里頭還有魚!人們說話也是輕聲細語的,喝酒用的不是碗,是杯子?!?/br> 小姑娘說得起勁,幾人聽得也彎了嘴角。 男子點頭:“是這樣,也不止這樣。中原啊,是個很美很美的地方。我就是中原人?!?/br> 花鶯睜大眼睛:“那你們是要回中原嗎?” 胡人看向花鶯:“小姑娘眼睛挺尖啊!” 花鶯得意地仰起頭:“我接你們的時候,看見了好多我們這邊常賣的東西,一定是運回中原去的!所以,你們也是回中原的?!?/br> 胡人大笑:“是啊,我是送兄弟過關(guān)的。我的中原兄弟不少,來西域行商的特別多。但是呢,就他窮講究,一定天天換著中原的衣裳,不肯穿西域的。問他,他還跟我說不自在!我倒覺得我們西域的衣服,穿得輕便又舒服呢!” 花鶯嘻嘻笑著,轉(zhuǎn)了圈,看自己飄起來的裙擺:“我也覺得西域的衣服好看。” 男子搖頭:“那是因為你們都是西域人,而我,是中原人?!?/br> 花鶯還想說些什么,卻被后面的人懟了一下,皺起眉頭正要發(fā)火,卻見是一臉緊張的小伙伴,火涂。 火涂低聲道:“趕緊走吧,藍祺叔看你這好久了!” 花鶯被這話嚇得臉都白了,連忙轉(zhuǎn)身離去。 將這桌客人留給了火涂。 還沒走到柜臺,就聽見一道低沉冰冷的嗓音響起:“花鶯,過來?!?/br> 花鶯閉上眼,咬了咬唇,真是倒霉極了! 她垂頭喪氣地轉(zhuǎn)身,慢慢吞吞地走向后門。 一踏入后門小院,她的聲音就小了,低著頭,對向站在樹下的男人道:“阿爹?!?/br> 藍祺道:“過來,站那么遠做什么!” 月光灑在他臉上,只能隱約地從眼角細細疊起的皺紋看出他的年齡。眉眼依舊清俊,只是隨著歲月沉淀除了濃厚的韻味與沉靜。 花鶯偷偷抬頭看著藍祺,心想,阿爹這模樣真是讓人發(fā)不起火來。明明都三十好幾了,依舊能讓好多十幾歲的姑娘臉紅呢。 唉,可惜性子太兇了,不然她的后媽都不知道有幾個了。 她走近了幾步,站在石桌邊:“阿爹,你,你別生氣?!?/br> 藍祺抬眼,低聲道:“…你剛剛在跟客人聊什么?” 花鶯抿了抿唇,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什么。 藍祺冷了臉色:“你說,你想去中原玩,是嗎?” 花鶯一聽,連忙抬起頭看她阿爹的臉色,嚇了一跳:“我,我……” 藍祺冷哼一聲:“中原?你天天腦子里想的倒是多…我勸你打消這個念頭,規(guī)規(guī)矩矩地在客棧里待著。而且,以后,不準再跟那些客人聊天,說些沒用的傻話?!?/br> 花鶯咬著唇,忍著委屈與哭意。 藍祺又道:“這幾天你就不要在客棧里招待了,回房去。等那些客人走了,你再出來?!?/br> 花鶯聽見這話,驚愕地抬起頭:“阿爹,你這是要關(guān)著我!” 藍祺沉默不語。 花鶯眼圈泛紅,多年來壓抑的情緒在看見父親冷漠的側(cè)臉時,全部崩潰。 “阿爹!我就是想去中原,你關(guān)著我,我也要去!我還是會想,天天想著!我不喜歡大漠,我不要在大漠里待著!一樣的景色,一樣的人,一樣的事,我,我活著半點意思都沒有!” 她奔潰地大哭大喊。 藍祺皺起眉頭,眉眼嚴厲地看著她:“你胡說什么!這里是生你養(yǎng)你的地方,你為什么會不喜歡?!活著有意思?哼,你不過是天生玩性罷了,別找這些借口欺瞞我!” 他抓起花鶯的胳膊,拉著她向花鶯的房間走去。 花鶯不肯動,死命地抽出自己的胳膊。 突然,香溢跑上前來,拉住了藍祺的手,厲聲道:“你干什么這么對待她!瘋了不成!” 藍祺看向香溢,冷笑道:“不是我瘋了,是她瘋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恐怕也清楚她想去中原這件事,只是瞞著我而已!” 香溢愣住了。 她松開了抓住藍祺的手。 花鶯看見香溢臉色蒼白的樣子,心里火冒三丈,對著藍祺怒吼:“你干什么對嬸嬸這樣!這都是我的事兒,跟嬸嬸沒關(guān)系!你,你簡直不講理!” 藍祺冷冷地看著她:“我怎么都好,反正,你永遠也不能去中原,就算想也不能!” 花鶯心里悲憤交加,亂成一團,眼淚糊滿了整張臉。 她大聲道:“我就要去中原,我就要去!” 藍祺皺眉頭,聲音大了起來:“中原到底有什么好,讓你這樣魂牽夢縈著!” 花鶯直視著藍祺,聲音雖然帶著滿滿的哭意與顫抖,但是眼神堅定:“我要去找阿娘。” 阿娘。 藍祺抓著花鶯的胳膊的手頓住了,所有力氣消散。 藍祺愣愣地看著花鶯,似乎完全沒有想到花鶯會說出這句話。 花鶯抽出自己的手,抹了把眼淚:“去年中秋,你在屋頂上喝酒。我聽見你喊阿娘的名字,然后,然后,我問你阿娘在哪,你說,阿娘在中原?!?/br> 藍祺愣愣地看向她,臉色蒼白。 香溢轉(zhuǎn)過頭,看著花鶯,滿臉驚慌。 花鶯抽噎著,繼續(xù)道:“我問你為什么不去找阿娘,你不肯說,只喝酒。那一晚,我滿腦子都是中原,都是阿娘。” 香溢張了張嘴,伸出手想碰花鶯的臉。 花鶯退后一步,避開了香溢的手。 她揚著頭,滿臉無所畏懼的樣子,想要去掩藏心里的脆弱與悲傷。 “從小到大,我只有阿爹,沒有阿娘。我問香溢嬸嬸、續(xù)沖叔叔,我的阿娘在哪,你們都不說話。火涂跟我說,我阿娘也許是死了,被葬在哪里了??墒俏覐膩頉]見過我阿娘的墓,我也沒去祭拜過她。我以為,你們不喜歡我阿娘,所以不想提起她?!?/br> “但是,但是我好羨慕別人,就像火涂,他的阿娘會給他蒸饃饃。還有明翠,她的阿娘會給她織衣裳。我,我也想要有一個阿娘。就算她是死了,我也想看看她?!?/br> “嗚嗚,所以,我好想去中原,去找我阿娘。我想問她,有沒有想過我,為什么不回西域來找我們。我想她,我真的很想她。嗚嗚嗚嗚……” 她越說,眼淚越多。 最后竟然泣不成聲。 她拍開香溢的手,跑向自己的房間,然后鎖了門。 只留下藍祺與香溢。 香溢慢慢放下手,看了會兒花鶯緊閉的房門。 然后轉(zhuǎn)過頭,看向藍祺。 藍祺整個人隱藏在樹的影子下,月光輕灑,也照不清他的臉色。 香溢抿了抿唇,眼圈泛著紅,啞聲道:“…她已經(jīng)十五歲了,長大了。之前,她就有問過我她阿娘。終究,她還是想知道……” 藍祺沒說話。 香溢嘆了口氣。 “花鶯很小的時候,我就很心疼她,在這樣一個謊言之下……” “什么謊言?!?/br> 冷冷的一句陳述句。 藍祺抬起頭,臉色冷淡。 香溢看著他,張了張嘴,沒說什么。 藍祺側(cè)過身。 語氣冷漠:“沒有謊言?!?/br> 緊接著,便離開了后院。 香溢站在原地,搖了搖頭。此時,續(xù)沖走了上來,扶住香溢的肩膀,輕聲道:“你別傷心,今晚花鶯是被氣急了?!?/br> 香溢點頭:“我沒生花鶯的氣,我只是,在生我自己的氣?!彼郎I眼婆娑地看向續(xù)沖,晶瑩的淚珠下葬著厚厚的悲傷與難過,以及后悔。 續(xù)沖皺著眉頭,伸出手拂去香溢的淚珠,將她攬入懷里。 “那不是你的錯,也不是我們的。別再困自己了,好嗎?” 他這樣安慰著她,但是他的眼里,也是同樣的悲傷與沉寂。 深夜。 花鶯坐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的頭。 她似睡非睡地看著房頂。 睡意濃郁。 “花鶯…花鶯…” 她似乎聽到了溫柔的女聲。 就像是阿娘的聲音。雖然她沒聽過,但她覺得,那就是阿娘的聲音。 “…阿娘…” 她癡癡地叫了一聲。 但是,沒有人回應(yīng)。 她翻了個身,有淚滑落,濕了枕頭邊。 而屋外,清風(fēng)徐徐,微微寒涼。 藍祺坐在屋頂,看著頭上彎月。 他手里勾著一壇酒。 這酒香濃烈,熏得人醉。 但是藍祺雙眼清明,看似竟沒有半分醉意。 喝完第三壇。 他扔了酒壇。 靠在草堆上。 一向冷硬的線條輪廓變得柔和,嘴角都帶上些許笑。 但是那笑,不掩悲涼。 有風(fēng)吹來。 帶走了一聲縹緲的。 “靨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