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俞晨見楊禹鯤這是要出遠門,猶豫著說道:“別走太遠,我還有事?!?/br> 家具保護罩今天到了,應該盡早回家布置…不然又要給那個人造成負擔,原來住處的洗衣機和微波爐還放在陽臺上沒有處理,堆在那里會很雜亂…。 楊禹鯤唇角一揚笑道:“是你室友要出院了嗎?” 她點了點頭說道:“是的?!?/br> “你沒必要這么緊張,只是室友而已,雖然同居了,以后能不能成為男友還很難說。”楊禹鯤的目光再次帶著侵略的味道,卻沒有收回眼里的笑意。 俞晨一怔,低頭看手機,猶豫要不要給那人發(fā)微信報備,這才注意到只剩下半格電,焦急問道:“你車上應該有充電器吧,在哪里可以充?” 楊禹鯤笑了,從她手里抽出手機往后座一扔,說道:“沒有,你就乖乖讓我拐跑吧?!?/br> 俞晨面對楊禹鯤此時的恣意與輕浮,心里是焦灼憤怒的,可是又不敢表現(xiàn)出來。 生怕失去這個世上唯一能欣賞自己的男人。 車很快上了高速,俞晨沒有再管被扔在后座的手機。 周日出院的話…還有明天一天可以收拾屋子…… 楊禹鯤的家族在首都機場設有專門的私人飛機機庫,車在機庫的正門停下,俞晨探身拿過被甩在后座已經沒有電的手機,縮著身子被楊禹鯤拉下車,第一次看到富豪的私人機庫是什么樣子。 這里停了三架小型客機,楊禹鯤選擇了機身鮮紅的一架….。 許臨一連打了俞晨兩個多小時的電話,都是關機,從七點多打到九點多,只想讓她周日不用來醫(yī)院接了,他自己回去就行。 醞釀這番“自作多情”醞釀了有大半個下午,沒想到打電話俞晨再次關機。 他換下病號服打車回了豐僑,吳韓只能無奈陪同,俞晨果然不在家里,更郁悶的是,他的鑰匙給了俞晨,上次吳韓收拾屋子把備用鑰匙留下了,剩下一把備用鑰匙也放在屋子里面,他們根本進不了家。 許臨靠墻站著,慢慢蜷蹲下去,一言不發(fā)地望著過道地板上的花紋。 “你別多想,我馬上打電話給王晞。”見許臨臉色泛白,吳韓慌忙掏出手機撥王晞的號碼,沒想到也是無人接聽。 “信哥們兒這么一回哈,不會有事的?!彼牧伺脑S臨顫抖的肩膀,繼續(xù)打電話。 “給我一支煙吧。”許臨抬眸朝吳韓伸出手乞要。 “開什么玩笑!你想再出一次血?。俊眳琼n決然不會再給這人“毒藥”讓他自盡。 許臨機械般垂下眼眸,蹲在墻角繼續(xù)盯著面前地板上的花紋發(fā)呆。 …… 俞晨第一次看見鮮紅色機身的飛機,上面六個機窗就像是紅色城堡上的窗戶。 機門打開,自動扶梯朝她的方向伸出,機長和乘務長恭敬地站在兩旁。 正當楊禹鯤牽著她的手準備上飛機時,她卻停下了腳步,低頭看了看手里停電的手機,心里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上了這個城堡,明早不知能不能回來,如果回不來,家里關在籠子里的金花們就沒吃的了,它們會餓出胃病的… 想到胃病,就聯(lián)想到了許臨。 “楊禹鯤,我不能跟你去云南?!庇岢恐雷约禾岬降氖侨コ浴霸颇线^橋米線”,那楊禹鯤是準備帶自己去云南無誤了,北京距離云南還挺遠,單程起碼需要三個小時。 “好,沒關系,我只想讓你看看我為準備的座駕,這是一架剛出廠的鉆石da20,以后我和你可以乘著它去世界各地旅游,看到更多的風景,你就不會那么悲傷沮喪了,短發(fā)小jiejie。”楊禹鯤有些用力地拉住俞晨的手,望著飛機盈盈笑道。 俞晨從未想到,這夢一般的場景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 可是,此時她已經感覺到餓了。 這華麗的一切,如若只是為了飽餐一頓,恐怕是大費周章,俞晨知道金融街有一家店鋪的云南米線就很好吃,這次她本來是要介紹楊禹鯤去那里吃的。 在從機場回來的路上,楊禹鯤帶著俞晨去了三里屯的一家米其林吃牛排,俞晨第一次吃到和“王品”味道完全不同的牛排,rou質更為細膩鮮嫩,這才明白自己其實不喜歡全熟的牛排,七分熟帶點血絲的rou才更有滋味…。 走到豐僑門口,楊禹鯤對她道歉:“對不起,今天倉促把你拉到了機場。” 俞晨搖了搖頭,“我要謝謝你,是你讓我看到了城堡。” 楊禹鯤一愣,問道:“城堡?” 俞晨點頭,垂眸有些羞澀地說道:“嗯,那個飛機很像城堡?!?/br> 楊禹鯤抓住契機繼而詢問道:“那你想不想住到里面?” 俞晨抬眸認真地打量著他在路燈下的高大身影,最終還是情不自禁表白:“楊禹鯤,我會認真考慮的,非常認真。” 楊禹鯤笑道:“好的,我等你?!?/br> 說著,他俯身輕輕抱了抱俞晨,帶著小心翼翼,俞晨踮起腳,下巴放在他寬厚的肩膀上,他身上的檀香讓她有了淚意。 …… 吳韓打電話找開鎖公司,公司下班,師傅都不愛加班接活,再說開鎖格外麻煩,還要工作證明和物業(yè)的戶主證明,吳韓又打電話給物業(yè),管物業(yè)印章的人也下班了。 許臨慢慢背蹭著墻站起身,說道:“我舅舅那里還有把鑰匙,剛跟他發(fā)信息了,他說萌萌在家,你和我一起去取吧?!?/br> 說著說著,用手臂擋著嘴咳嗽起來,吳韓這才注意到從醫(yī)院出來走得急,這家伙沒穿外套只穿了件黑色t恤。 “算了,你先回醫(yī)院吧,鑰匙我去取就行?!眳琼n不想讓許臨再折騰。 “你和我一起去取鑰匙.”許臨執(zhí)拗地說道。 吳韓陪著許臨去了江文濤位于朝陽區(qū)惠新東街的家,本來江文濤以前住的是位于昌平區(qū)的衛(wèi)生部麗水園小區(qū),不過自從和萌萌結婚,萌萌工作的出版社在朝陽區(qū),為了將就萌萌,江文濤索性將麗水園小區(qū)的房子賣掉,在惠新東街買了一棟三室兩廳的高層公寓。 走在提正的路上,江文濤不想因為女人和財產的任何問題給自己找麻煩,和九零后的萌萌結婚本來就讓他感到壓力重重了,房子的事情更是不想出任何紕漏。 到了江文濤的家門前,許臨不打算進家,萌萌只能把早就找出來放在餐桌上的鑰匙遞給他,看了看他慘淡的臉色,意味不明地笑道:“前段時間聽文濤的秘書說你暈在家里了,哎呀,身體不好還當什么醫(yī)生,要不是你舅舅的關系,恐怕你也爬不到同遠副主任這個高位吧,平時對你舅舅好點兒,多來看看他,別舅侄之間搞得像仇人一樣?!?/br> 吳韓在一旁聽到萌萌這話,正想要發(fā)作,許臨暗自用胳膊頂了頂他的肩膀,從萌萌手里接過鑰匙說道:“謝謝。” 進了電梯,吳韓盯著許臨,帶著怒氣說道:“你小舅媽那副嘴臉可真是夠陰的,笑里藏刀,萌里帶煞。” 許臨盯著電梯下降的樓層一臉無所謂,“她年齡不大,當然是想到什么說什么,還有,她不是我小舅媽。” …… 俞晨和楊禹鯤在豐僑大門前擁抱道別。 楊禹鯤的肩膀很寬,俞晨能感受到他經過健身變得結實的肌rou,這是一個身材壯碩、高大帥氣的年輕人,如同陽光下的巨松,松葉間的斑影讓她心弦蕩漾,遲遲不能平息。 換拖鞋進家,楊禹鯤的出現(xiàn)讓俞晨再次陷入迷思。 理智與情感的一次次碰觸,最終歸集于楊禹鯤在車上握住她的左手背說的那句:“俞晨,我喜歡你?!?/br> 她斜靠在沙發(fā)上,表情呆凝,遲遲不能把自己從紅色城堡的畫鏡中抽離。 過了半個多小時,門鈴聲響起,打開門,王晞微喘著雙手握住她的肩膀,喊道:“我的姑奶奶,你又跑到哪里去了,你電話都關機了知道嗎?…韋碩說你和一個高富帥出去約會了…你怎么回事啊…許主任打不通你電話,就和吳韓來公寓找你了,他們沒鑰匙也進不了門…拜托你長點心好嗎?知道你手機關機有多讓人著急嘛!” 王晞接到吳韓電話的時候,正和朋友在三里屯的夜店high,對俞晨的重視程度還是讓她早早離開了夜場。 俞晨正聽王晞叨念,房門突然被撐開,一張無比嚴肅的褶子臉在王晞身后出現(xiàn),對著俞晨罵道:“我靠!你這倒霉女人死哪兒去了?。俊?/br> “你罵誰呢!你再指指她試試!長得滿臉褶子還好意思叫她倒霉女人?。课铱茨憔烷L得挺倒霉的!”王晞轉身擋在俞晨面前,當仁不讓對抗吳韓。 “你這娘們兒說誰褶子臉!”王晞準確戳到吳韓的痛處,吳韓惱羞成怒。 “就說你了,怎么著吧!在同遠當醫(yī)生了不起嗎!?就可以問別人死到哪里去了嗎??? 你的素質呢?教養(yǎng)呢?當醫(yī)生的也不過如此吧!你個褶子臉,看見你就倒霉!”王晞這段時間累積的所有負面情緒在此刻爆發(fā),對著吳韓劈頭蓋臉罵道。 吳韓見王晞這“潑婦勁兒”,潛意識里認慫,也懶得跟她一般見識,將矛頭再度指向俞晨,大聲說道:“你知道你鬧失蹤許臨有多著急嗎!?咱就不說這次的事兒,他住院這段時間,你去看過他幾次???你去照顧過他沒有!?要相親要談結婚,有你這樣當他對象的嗎?。俊?/br> 俞晨的心就像是被什么重重敲了一錘,無言以對。 許臨咳嗽著出現(xiàn),阻止道:“吳韓,別說了?!?/br> 俞晨看見這人面色泛青,兩頰甚至都有些凹陷,左手頂著后腰,似乎又是哪里不舒服了。 她一直想著許臨有護工照顧,有同事照顧,有朋友和老師照顧,就算沒有自己在他身邊,他不是也走過了這么多年,走到了如今光彩四溢的階段。 “目前俞晨還沒有答應和我交往….是我一廂情愿而已,手機關機是正常的,是我過度緊張了….是我的問題,和她沒關系?!彼曇羯硢〉貙琼n解釋,說話似乎都有些吃力。 俞晨垂著眼眸,不明白在許臨面前,自己為什么總是這么慫,什么話都說不出。 許臨繼續(xù)對吳韓說道:“我今晚就住家里,不回醫(yī)院了,你幫我跟消化科的陳主任說一聲。” 王晞把手里拎的藥遞給俞晨,深深看了她一眼,湊到她耳邊小聲說道:“你好好照顧許主任,他感冒了。” 俞晨知道這次似乎又把許臨連累了,可是一股委屈感也從內心漫溢出來,對著吳韓“補充”道:“我和許臨只是普通室友,想要租他的客房,因為這里離診所近,租金水電我都會按照常規(guī)付給他,希望你們不要再誤會我和他的關系?!?/br> 吳韓斜眼瞥了瞥臉色蒼白的許臨,不服氣地懟俞晨:“就算是普通室友,室友生病了難道你不應該多過問過問嗎???真是…世態(tài)炎涼,人情冷淡?!?/br> 王晞使勁瞪了吳韓一眼,拉著吳韓離開了。 許臨進屋,聽到貓咪的叫聲,一眼瞥見地柜旁吳韓布置的貓籠,對俞晨說道:“你的貓整天都關著嗎?這樣它們也會得抑郁癥的。” 此時的順順已經趴在陽臺的狗屋里睡著了。 俞晨把貓咪從籠子里一只只抱出來,從衛(wèi)生間里拿出抹布,整理了一下籠子里的食盆和軟布,對許臨冷冷問道:“你這胃病還沒好,怎么又感冒了?抵抗力這么差嗎?” 許臨從王晞給的藥袋子里拿出醫(yī)用口罩戴上,走到飲水機前按下燒水的開關,又止不住咳起來。 俞晨深吸一口氣問道:“吃過飯了嗎?我去廚房給你熬點粥吧,你想吃什么口味?” 許臨坐回沙發(fā)上,咳嗽著斷斷續(xù)續(xù)回答:“白…白米粥就好?!?/br> 俞晨聽得一陣心酸,去了廚房拿出小奶鍋倒米煮粥。 五只貓咪圍著許臨喵喵叫喚,似乎也在同情他。 他不想這般虛弱,從藥板子里摳出藥,等不及燒水,拿起冰涼的礦泉水著急地把藥送進喉嚨。 聽著客廳傳來的陣陣咳嗽,俞晨不斷攪著鍋里的粥,感覺內心也和這粥一樣黏黏糊糊,忽然煩躁地甩下勺子,沖出廚房對許臨吼道:“你不要咳了行不行!你這樣真的讓我很煩!你胃出血是我造成的嗎?。磕愀忻笆俏以斐傻膯幔。繎{什么你同事都在沖著我來!你換個微信頭像就把醫(yī)院的人引到我診所,像觀猴一樣地看著我!你老師數(shù)落我沒資格當你妻子!你朋友說我是倒霉女人!包括你上一個相親對象也要跑來譏諷我一番!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嗎?看我被你周圍所有人嫌棄,狼狽不堪…怎樣,現(xiàn)在咳嗽成這樣還要讓我照顧你!?憑什么!我怎么說都是有自己工作自己生活的女人,當寵物醫(yī)怎么了,掙的錢也能養(yǎng)活自己,我從來就不算是最差勁的,這一點只要我自己清楚就可以了,不用你來認同我!反而是你一再給我造成困擾!希望你能自己注意一點,別總是用一副病懨懨的樣子去乞討別人的同情!” 吼完,俞晨不管不顧這一屋子的人和寵物,沖進主臥摔上了門。 許臨捂著嘴,咳嗽著緩緩走進廚房,把灶臺上的火關了,感到全身有點發(fā)冷,一摸腦袋,果然是又發(fā)了燒。 從廚房出來,腳踝有些飄忽起來,嗓子燒得火辣辣的,渾身卻冷得發(fā)顫,憋著氣發(fā)出幾聲低咳,生怕再被俞晨嫌惡。 可是憋住不咳的結果就是過了兩三分鐘忍不住爆發(fā)出更劇烈的咳嗽,在空曠的客廳里咳得余音繚繞,順順在陽臺醒來,走到他身旁汪汪叫了兩聲。 俞晨蜷在主臥的地板上,不斷用手背抹著臉上的眼淚。 矛盾、糾結、不安…。 許臨咳得整個后腦勺都是發(fā)麻的,許曉曉的幻影再次出現(xiàn),這次曉曉沒有再對他說話,只是坐在他身旁默默看著他,目光里帶著憐憫。 他想了想,還是去敲了主臥的門,一連敲了五下。 俞晨終于開門。 他拿著一次性水杯,抿了一口溫水,垂眸望著她,眼睛里布滿血絲,啞著聲音說道:“我一會兒就回燕化醫(yī)院,不在這里給你添麻煩了,咳得太厲害,房子隔音也不好…你好好休息?!?/br> 俞晨看見許臨眼袋發(fā)青,兩頰發(fā)白,冷著臉瞥開目光不看他,假裝隨意地說道:“你干嘛要回醫(yī)院啊,這里是你的房子,該走的人是我。對了,住這里一個月五千塊錢的租金可以嗎?我干獸醫(yī)的,再多的租金我也付不起了,從網上下載了房屋租賃合同的范本,明天就打印出來給你……” 許臨怔怔地盯著一臉冷漠無所謂的俞晨,目光里浮現(xiàn)出即將全線崩盤的脆弱。 他雙頰收緊,聲音無比沙啞低沉地應了一句:“隨便你…”,繼而轉身將水杯扔進垃圾簍,戴上口罩,去了玄關換鞋。 俞晨著急了,在他身后大聲說道:“你不用回醫(yī)院!我說了,該走的人是我!” 許臨把有些浮腫的腳套入布鞋,蹲**系完鞋帶,再站起身時,眼前頓時天旋地轉。 終于站不住,捂著咳得麻木的后腦勺,半睜著眼,身子歪倒下去。 “許臨!”俞晨驚叫著上前,從身側接住了這個已經強撐了多時的人。 “俞…對不起…”許臨望著她,輕聲道歉,繼而閉上眼睛一陣急喘,側過頭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俞晨緊緊抱住他,忍不住哭著道歉:“是我過分了…許臨…我過分了…” 俞晨把他扶回沙發(fā)上,他的咳嗽一直沒斷,咳得有些喘不上氣了。 俞晨看了看袋子里的藥和說明,因為這藥是王晞遞給她的,想必也是王晞買的,她要看看藥傷不傷胃,才能給他服用。 許臨見到她認真的樣子,眼里露出虛弱的笑意,氣喘著說道:“不管傷不傷胃…給我吃頭孢吧,好得快一點?!?/br> 俞晨責備地瞪了他一眼,大聲說道:“當然不行!…咳嗽除了吃藥還有很多方法可以緩解的,我可以用冰糖給你煮梨,退燒藥和抗生素都傷胃,不能再讓你吃頭孢…..” 許臨冰涼蒼白的嘴唇揚起更大的弧度,說道:“聽你的?!?/br> 他一粒粒撿起放在俞晨手心的中成藥,就著俞晨倒的水吞下,看了看粉色胖頭魚圖案的杯身,問道:“你不怕我感冒傳染嗎?” 俞晨隨意說道:“從十五歲開始就不怕你帶給我的傳染病,現(xiàn)在當然也不怕了?!?/br> 許臨表情一凝,俞晨這才覺得自己失言,不好意思地低著頭,慌張地把茶幾上散亂的藥盒子收回袋子里。 他忽然問道:“我肚子有點餓了,你能不能接著幫我熬粥?” 俞晨把藥袋子收回地柜放藥物的抽屜,說道:“我馬上給你弄…哦對了,你今晚睡主臥吧,寬敞一點,我收拾得很干凈…你的屋子有點亂,吳韓有些東西可能不知道給你放哪兒,所以都還在地上堆著…” 許臨答應道:“嗯,好?!?/br> 俞晨轉過身看了看他,揉著衣角小聲說道:“謝謝你把主臥讓給我住…房間很漂亮….” 許臨帶著笑意看她,笨拙地學起白志濤張麒麟他們那樣對女人開撩:“你是女人,當然要把最好的房間讓給你。” 俞晨臉上頓時燥熱,走到他跟前,扯了扯他胳膊上的衣服說道:“那你回主臥休息吧,我把床弄好了,給你鋪了三層被子,你應該不會發(fā)冷了…” 許臨被她扶著站起身,昏昏沉沉地一步步朝著主臥走去。 俞晨為許臨鋪了三層加拿大鵝絨被,全都是王晞買回國送給她的,她也知道許臨咳得這么厲害只能半躺著入睡,于是放了兩個枕頭加一個抱枕,拿著熱水袋回到床邊,看見許臨還穿著黑色t恤,于是從柜子里拿出睡衣遞給他。 許臨故意問道:“你怎么有這么多套男人的睡衣?” 俞晨一笑,“這次的睡衣真的是前男友的,只不過那次我送給他,他說自己從不穿睡衣,所以….” 不等俞晨說完,許臨從她手里接過睡衣,“我要換衣服了?!?/br> 俞晨反應過來,答道:“哦…那你換”,急忙離開房間關上了門。 她留在廚房繼續(xù)把沒有熬完的粥熬完,端著粥輕手輕腳走進房間,看見許臨半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以為他睡著了,便把粥放在床頭柜上,坐到床邊仔細瞧著他的臉。 許臨咳著醒來,俞晨連忙幫他拍背。 他帶著歉意勸道:“你去客房睡覺吧,支氣管哮喘,以前我抽煙抽得太多,一感冒就這樣…沒辦法?!?/br> “我不去,我就留在這里。” “你明天不上班嗎?” “明天是周六,當然休息了?!?/br> “哦,那就好…” 俞晨持續(xù)幫許臨拍著背,看了看床頭柜上的米粥,說道:“你應該是吃不下了吧…咳成這個樣子…” 他答道:“你喂我?!?/br> 俞晨從床頭柜上拿過米粥,用湯匙舀了小半匙,湊到他嘴邊,“這次我不吹了,免得你說我把唾沫吹進去。” 許臨笑了笑說道:“粥燙了我的嘴怎么辦,連吻都接過了,還怕唾沫?” “事兒真多?!?/br> 俞晨皺著臉正準備收回湯匙吹涼,許臨卻忽然伸脖把粥吃進了嘴里,得意地看了看俞晨。 喂許臨吃了半碗粥,俞晨用石英曾經教過她的最傳統(tǒng)樸實的辦法,用毛巾浸冷水扭干,一遍遍擦拭許臨的額頭和脊背物理降溫,并且不斷掐著他的手臂和背部。 其實她根本不知道中醫(yī)指明的xue位在哪里,只是憑著幼時外婆和母親在她身上留下的記憶。 戴著口罩的許臨咳嗽緩和了一些,閉著眼睛昏昏沉沉,俞晨扯下他的口罩說道:“戴口罩會呼吸不暢,我戴就好?!保f完,她拿出王晞買的一包醫(yī)用口罩,從里面抽出一只給自己戴上。 許臨忽然問俞晨:“你為什么會得抑郁癥?是因為你前男友,還是我?” 本想著他喝了粥、吃了藥,應該會很快睡去,沒想到啞著嗓子也能問出這么艱深的問題,不過既然問了,俞晨想著自己就應該按照這十八年來學到的理智和邏輯照實回答。 “都不是?!?/br> “騙人,是因為當初我對你說的那些拒絕的話,把你狠狠傷害了對不對?后來我回想當時的自己…還真是人渣一個….” 說到這里,他一邊笑一邊咳,自嘲道:“所以現(xiàn)在我病成這個狼狽的樣子,可能也是上蒼在懲罰我吧?!?/br> 俞晨扯過被子把他裹得像個粽子一樣,感慨說道:“抑郁癥是多復雜的病啊,我不至于那么脆弱,因為你的拒絕就導致血清素降低…..” “那是因為什么?”許臨鍥而不舍地詢問。 她深吸一口氣說道:“是我本身就有缺陷的性格吧,我太脆弱了…跟你無關,跟我前男友也無關?!?/br> “俞晨,是我辜負了你……..” 望著此時的許臨,俞晨越發(fā)不相信記憶里的場景,湊近他耳邊輕聲問道:“…當初你在協(xié)和教室跟我說的那些話…是發(fā)自你真心嗎?” 許臨凝視她,心無旁騖地點了點頭,“嗯,那時候的我,是真的想要將你從我的人生里清除,你可以選擇永遠不原諒我,但是現(xiàn)在…我是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希望你能再給我一次機會?!?/br> ……. 其實,許臨自己也不明白為什么會對俞晨如此戀戀不忘。 十八歲的他在對俞晨說出那些話的時候,就已經看透了自己,愛情不會是他最重要的東西,就算沒有俞晨,還會有比俞晨更有魅力的女孩出現(xiàn),愛上一個人,就是愛上一種外表或特質,世上這么多人,沒有什么是不能替代的。 可是這一切的理智和邏輯,都被梁雨澤和許曉曉的出現(xiàn)打破,和一個長得像自己母親的女人同住一個屋檐下,和她共同撫養(yǎng)一個不屬于自己的孩子,這段特別的經歷將他禁錮在六年的時光里。 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在兒童病房陪著許曉曉和她一起學畫畫,許曉曉曾經對許臨抱怨自己的名字起得太復雜,很難書寫,許臨便教她寫美術字體的“曉曉”,把“日”變作一個圓形,把“堯”變得彎彎繞繞,以畫畫的方式教會她書寫自己的名字,從此曉曉愛上了畫畫,許臨便不厭其煩地給她買了很多五顏六色的彩畫書和各種各樣的彩鉛和蠟筆,因為他明白,可能許曉曉這一生都沒辦法去到更遠的地方了,就算在病房,他也想讓她看到這個世界的多姿多彩。 因為要照顧許曉曉,因為要應付梁雨澤,六年的時間讓他沒有辦法去找尋和俞晨相似的女人,也因此,當自由被限制,當生活被定型,他就會更想念俞晨,更懷念曾經的向往。 三年前接受海馬區(qū)膠質瘤切除手術的時候,崔教授曾經在手術前讓他自行設置術中喚醒的問題和答案,這是測試腦功能是否受損的手段之一,如果病人在術中無法回答問題或者無法準確說出答案,那手術就不得不暫停。 父母名字和家庭成員是神經外科安排的必答問題,而許臨自行設置的問題只有一個——— “這個世界上你最喜歡的人是誰?” 答案是:“俞晨?!?/br> 如果這個問題答不上來,手術必須終止,這是他對崔教授的術前囑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