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jié)
“我聽我爸爸說,他從報紙上看啦,看起來太年青,不像是個工程師哦!”七妹又說。 超生給紅薯噎的喘不過氣來:“真的嗎?要是像小盛哥哥一樣帥,我也會喜歡他噠!” “那咱們就一起坐著等吧,說不定他馬上就要來啦?!逼呙糜终f。 超生坐到了石頭凳子上,拍拍旁邊的小凳子,示意七妹也坐。 大冬寒天,十一臘月,雪白的墻壁,青色的磚,枯枝彎成月牙的形狀,青石板的路上干凈的,連一根枯枝兒都沒有。 清亮亮的天際,帶著寒意的陽光照著整個胡同,清透可見。 倆小丫頭肩并肩,就在等著她們這輩子第一次見的,一個年青帥氣的歪國人啦。 當(dāng)然,現(xiàn)在超生的腦海里浮現(xiàn)的那個歪國人,還是小盛哥哥,盛海峰的樣子呢。 當(dāng)然,帥斌炮對于馬上要來的外國人也充滿了期待。 賀帥一門心思,要抓個國際化的大壞蛋,保護恐龍蛋。 斌和炮的想法就樸實多啦,他們只想知道,外國人來,會不會帶不一樣的糖果,能不能美美的,讓他們吃一頓。 第99章 99 事實上, 外國人漢斯是來工作的, 就算真正來燕支胡同,也得是跟賀譯民有所交情, 并且, 在賀譯民專門請的情況下, 人家才會上門做客。 所以, 超生兄妹并沒有等到外國人來胡同里。 反而, 因為楊奶奶死了,陳月牙帶著幾個小崽崽, 專門賣了一口棺材, 開車到市里,把楊奶奶給收斂了,認認真真辦了場喪事, 然后再拿車拉著棺材,拉回清水縣,在后山找了塊墓地,就把楊奶奶給安葬了。 賀帥是當(dāng)仁不讓的大孝子,斌炮和超生則是小孝子, 因為他們一家喪事辦的認真, 還引來了很多人的圍觀, 當(dāng)然,誰不得說一句,賀譯民倆口子不但人品好,人也足夠仗義呢? 而超生呢, 在認認真真給楊奶奶磕完頭,當(dāng)完孝子之后,如愿以償?shù)模玫搅艘恢话装椎男▲澴印?/br> 這可是陳月牙在楊奶奶所養(yǎng)的鴿子里,挑出來最干凈,最白,也最漂亮的一只,致于剩下的,她全讓街坊鄰居們分走了。 而那個白眼狼楊勝寶,自打楊奶奶死了之后,就再也沒出現(xiàn)過。 發(fā)喪完了楊奶奶,賀帥就準(zhǔn)備到市里,繼續(xù)去盯著王進義、楊勝寶和金換幾個,畢竟那幾個家伙準(zhǔn)備倒賣國家的文物嘛。 但是,很多事情巧就巧在這兒。 做為家里的大保姆,賀帥正在認真的教斌和炮中午怎么給自己熱飯吃呢,突然就聽見一陣揚天的音樂聲,那聲音聽起來,簡直就跟鴨子給人踩著脖子,或者鍋鏟敲著鍋沿一樣,咚咚咚的作響。 “哥哥,外面肯定有好玩的東西,咱去看看吧?!闭趯W(xué)如何換蜂窩煤的賀斌一聽這音樂聲,就有點兒按捺不住自個兒了。 賀帥也覺得納悶兒了:這什么音樂啊,聽起來怎么吵的人腦殼發(fā)痛? 出門一看,呵,大新鮮。 有一幫子年青人,往河畔的林子里掛了個大錄音機,放著咚次噠次的音樂,頭發(fā)長的都跟二流子似的,個個兒穿著喇叭褲,正在林子里群魔亂舞。 這些年青人里頭,其中有倆,還是胡同里的孩子。 一個是秦三多的兒子秦七寶,還有一個,就是王大媽家的張強,一人一條喇叭褲,跟著一群小流氓,搖頭晃腦,跳的甭提多熱鬧了。 不說秦三多,就連何向陽都得叉腰罵上兩句:“賊迷日眼,敗壞風(fēng)氣,這都哪來的二流子,趕緊把他們給抓起來?!?/br> 當(dāng)然,有秦三多在,那幫混混立刻就被趕跑了。 而秦七寶的喇叭褲褲腳,也無情的給秦三多剪掉了。 把兒子逮進胡同,秦三多臉上無光吶,想他堂堂一個街道辦主任,兒子居然帶頭耍流氓,搞風(fēng)化,還大跳什么‘迪斯科’,要不是大家攔著,他當(dāng)時就能把秦七寶給逮起來,送公安去。 當(dāng)然,大家也都議論紛紛,這才抓了個程大寶,又是哪兒來的流氓二流子,跑清水縣撒野來了呢? 唯獨賀帥站在遠處,咧著嘴巴就笑了:“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小帥,你在說啥?”秦七寶給他爸剪掉了褲腳,還打爛了屁股,一瘸一拐的問。 賀帥笑著說:“七寶哥,喊你一起去跳舞的那幾個人里頭,是不是有一個叫王進義,還有一個叫金換?” “對啊,還有一個叫楊勝寶,迪斯科跳的特別好,人家拿我當(dāng)哥們,才到林子里來跳舞,你可看看我爸,干的那叫人事兒嗎,把我好哥們?nèi)s走啦?”七寶頗為氣憤的說。 賀帥點頭說:“秦伯伯確實落伍啦,七寶哥,你的舞跳的可好啦,真的。” 給胡同第一帥賀大帥夸舞跳的好,秦七寶立刻就得再扭一扭屁股:“那是,我敢說,咱們縣城里,我的迪斯科就沒對手?!?/br> 賀帥懷里抱著一個煤夾子,笑望著秦七寶進了門,轉(zhuǎn)身,也回自個兒家了。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 他本來計劃的好好兒的,是準(zhǔn)備到市里頭去跟蹤王進義和金換幾個,查他們的犯罪證據(jù)的,但沒想到,他們居然跑到清水縣來了,而且,還跑到燕支胡同,把正值中二期的秦七寶和張強給勾搭上了。 這不明擺著嘛,他們想倒賣恐龍蛋的買家,就是鋼廠來的工程師漢斯。 之所以專門勾搭秦七寶,肯定也是想在燕支胡同里安個兩個眼線,借此,想辦法靠近漢斯的。 作為一個才九歲的小屁孩兒,賀帥自己都佩服自己的聰明才智。 得,從現(xiàn)在開始,等外國人吧。 幾個小崽崽真的好激動啊。 清水縣人本就好客,陳月牙更是個好客之人,鄧翠蓮和劉玉娟就更甭提了,好客的不要不要的。 也不知道鄧翠蓮從哪兒聽說那個外國人漢斯特別喜歡吃,而她呢,恰恰又會做飯,而且,她并不知道中西方人的胃口是完全不一樣的。 那不陳月牙忙著卸的確涼,跟付敞亮一起研究該怎么做衣服,趁著過年賺一筆,就給了劉玉娟十塊錢,讓她去買菜燒飯。 鄧翠蓮在這種事情上當(dāng)仁不讓要撥尖,從大嫂手里搶走那十塊錢,到了市場上,直接買了二斤羊rou,七八只巴掌大的小鯽魚,三個肥肥的大肘子,回家就準(zhǔn)備做飯了。 “翠蓮,月牙說了讓我做飯,你搶的什么先兒啊你,能不能不要總是吃屎都吃屎尖尖?”劉玉娟跟在鄧翠蓮屁股后面問。 鄧翠蓮得意著呢:“大嫂,你三代貧民,魚都沒見過,哪知道怎么做,趕緊給我刷鍋掃地洗菜,今天晚上的硬菜就由我來做?!薄?/br> 劉玉娟一邊在冷水里刮著魚鱗,氣呼呼的就在想,自己啥時候能壓鄧翠蓮一頭呢。 這女人自打進城之后,不但尾巴翹的厲害,整個人都快飄上天了。 超生可不知道大嬸嬸和三嬸嬸之間無休止的斗爭。 她只知道,因為家里要來個外國人,倆嬸嬸正在給自己整硬菜呢。 魚可是超生的最愛,但是,她原來吃的可都是大魚,今天這巴掌大的小魚,超生還不知道味兒怎么樣呢。 “小黃魚,嬸兒給你們炸的干干的,到時候拿醬油一燒,那味兒,一次能下三碗飯?!编嚧渖徢穆曊f。 劉玉娟剝完了魚鱗還得出煤灰,倒垃圾,搞了一身灰頭土臉,時不時看鄧翠蓮一眼,就覺得來氣兒。 當(dāng)然,她也專門盯著,想看看鄧翠蓮能做個什么花樣兒出來。 結(jié)果人鄧翠蓮一會兒炸魚,一會兒炸肘子,炸好了肘子,又拿冰糖炒糖色,放蔥姜蒜,再拿醬油調(diào)了汁兒的鹵,放到蜂窩煤爐子上,把爐子往院子里一端,隔壁的何向陽就開始打噴嚏了:“香,誰家在燉肘子,這可真香?!?/br> 王大媽家,自打?qū)O自敏上班,月月拿工資之后,肘子雖然稀罕,但偶爾也能吃一個了,嗅了一鼻子說:“鄧翠蓮做的,咱們胡同里沒人的茶飯能比得過她。” 超生正好出來溜鴿子,搭過話茬兒說:“就是,我三嬸嬸做的飯飯最香啦!” 這不,趕到下班的時候,一大盆,三個燉的油汪汪的肘子,一大盆拿蔥爆的薄羊rou片兒,還有一小盆干炸的小黃魚,就等陳月牙回來烙餅子吃了。 用死面薄餅卷上這么幾盤子硬菜,那吃法,不說外國人,鄧翠蓮覺得,就是玉皇大帝,都得給香的跳到凡間來。 但是,今天賀譯民回來的,居然比陳月牙還早。 一進門,聞著滿屋子的香味,賀譯民在門口就停頓了一會兒,對上大嫂,得問一句:“今天什么日子,做這么多硬菜?” “那不要來外國人,咱給外國人做的?!编嚧渖忂B忙把劉玉娟擠到一邊,說。 “沒什么外國人,既然做了這么多,一家分一點兒,都拿回家吃飯吧,大嫂,我大哥最近是不是腰疼,我這兒買了藥貼,你給他帶回去。”賀譯民說。 嘿,鄧翠蓮安心要在外國人面前大展奇才,讓外國人都為她而驚艷一把,結(jié)果賀譯民說沒有外國人? 這是咋回事? 大嫂家的房子在韓家胡同,鄧翠蓮家的在石頭胡同,都離的不遠。 大嫂最近給鄧翠蓮擠巴的厲害,樂意看她的笑話,嘿嘿笑了一下,幾大盤的硬菜,不拿白不拿,撥上一份兒拿搪瓷缸子端回去,今天晚上不就不用做飯了? 鄧翠蓮仿佛臘月寒天給人兜頭澆了一頭的冷水,站了會兒,看大嫂給自己撥了好些個的肘子,本著不吃虧的原則,心里當(dāng)然覺得晦氣,但也連忙給自己撥菜去了。 賀譯民洗了把手,看面是和好的,熱爐子,放平底鍋,搟薄餅,這廚房里的活兒,他一樣樣兒的,也干的有模有樣呢。 “爸爸,外國人呢,去哪兒了呀?”超生圍著爐子,好奇的問賀譯民。 賀譯民把一張餅子攤在平底鍋上,翻個面兒就是一張香噴噴的麥面薄餅啦。 看三炮一直在舔嘴巴,一張餅分成三瓣兒,先給三炮卷一包的肘子rou,小家伙跟那狼崽子似的,哇唔就是一大口。 “外國人去別的地方啦,咱們先吃飯,好不好?”賀譯民說。 超生跟幾個沒心沒肺的男崽子可不一樣,屁股一扭:“我要等mama?!?/br> 這么多香噴噴的菜,要mama不來,超生可是吃不出味道來噠。 陳月牙一進門,看到賀炮嘴角流油的啃著薄冰卷rou,皺著眉頭說:“不是說有個外國人要來咱家吃飯嘛,外國人呢?” 賀譯民笑了一下,回頭看著嘴巴油汪汪的三炮:“怎么,這么肥的冰糖肘子和燒黃魚,爆羊rou給我兒子吃了不香,非得給外國人吃了才行?” “我說的哪是因為這個啊,但是,胡同里大家都等著看外國人呢,你沒把外國人帶來,大家覺得稀奇唄?!标愒卵勒f著,趕緊給自己也卷了個餅子。 哇哦,賀譯民的廚藝見漲啊,死面餅搟的夠薄,火候掌握的剛剛好,烙的也足夠脆,薄餅中間軟糯,兩邊生脆,夾一口爆羊rou片在里面,滿口余香,難怪三炮吃的滿嘴油呢。 把桌子擺好,讓幾個小崽崽都吃上飯了,賀譯民這才說起來,那個外國人,他到底去哪兒了。 卻原來,外國人漢斯雖然年青,但是,對于中國可不是兩眼一抹黑,而且,對于東方的傳統(tǒng)文化,特別的仰慕。 除了自己的專業(yè)領(lǐng)域之外,他在德國還是個小有名氣的畫家。 而這次陪同漢斯的工作人員,除了賀譯民這個公安之外,還有一個德語翻譯,而那個翻譯,恰恰是張開的愛人,服裝商場的總經(jīng)理俞敏。 因為俞敏當(dāng)年讀大學(xué)的時候,修的外語就是德語專業(yè)。 這俞敏呢,等漢斯一來,就跟漢斯熱絡(luò)上了,極力的說,自家張津瑜是個小天才,尤其是在繪畫方面,特別特別的具有天賦,今天晚上一下班,就極力邀請漢斯去自己家,看看張津瑜的畫。 而漢斯這個人了,年齡并不大,而且,雖然在西方,但不是個像賀譯民他們一樣的科學(xué)論,無神論者。 他相信上帝,還相信,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非凡的,各行各業(yè)的天才,并且,他總以發(fā)現(xiàn),支持和培養(yǎng)天才為樂。 聽說張津瑜是個天才,漢斯下班之后,跟著瑜敏,到俞敏家去了。 “張津瑜居然還有繪畫的天分,賀帥,你們一起上學(xué),你知道這事兒嗎?”陳月牙回頭問兒子。 賀帥兄弟跟張津瑜算是玩的比較好了,沒聽說張津瑜繪畫方面有天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