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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小散仙(25卷)山中無甲子(2)孰真孰幻

    2021年8月4日

    聽見“封印魔首的墳?zāi)埂睅鬃?,武翩躚心中一跳,即從高石飛落至洼地邊上,提聲道:“什么墳?zāi)???/br>
    怪角老叟卻似打了個寒戰(zhàn),哼哼不言了。

    “你原本的居所在何處?”武翩躚追問。

    “問這做甚?你們想奪本王所遺的珍寶么?”怪角老叟陰惻惻道,驀地放聲狂笑:“去了也是枉自送命!”

    “好好回答。”武翩躚冷聲道,“或可留爾性命。”

    “本王倒要瞧瞧,是誰命在頃刻!仙泉枯竭已久,老夫正想尋些煉氣的補補身子,你們這便送上門來啦……”怪角老叟獰笑一聲,倏自骸骨堆中暴起,身形詭異地急劇拉長膨脹,赫是巨龍之形,長軀上竟有一道金光燦燦的、極其搶眼的巨大創(chuàng)痕,兇厲無比地?fù)湎蚴舆吷系娜恕?/br>
    小玄生怕傷著紅葉,不躲不避直迎上前,足方離地,紋絡(luò)斑駁赤絲密布的神骨劍已“鏘”地出鞘,鋒尖裹著一抹赤焰直刺巨龍額首。

    那巨龍吃了一驚,見襲來之劍凌厲無匹,劍上竟似盤繞著條張牙舞爪的火龍,心知對方修為不但高得出奇,所修法門必亦厲害之至,長軀朝旁疾擰,游避開去。

    小玄飛上空中,緊隨追擊。

    巨龍猛然回首,血吻倏地大張,噴出大蓬綠雨,赫是濃稠如漿,鋪天蓋地壓了下來。

    小玄不久前方吃過類似的虧,這回早有提防,真氣疾注神骨,劍上火龍突地暴長數(shù)倍,脫劍飛出當(dāng)空疾旋,立將綠雨卷得四下飛散,半滴不近身邊。

    毒龍見狀,心中愈怯,掉頭就逃。

    小鬼遠遠望著,見空中的火龍焰光煌煌,有如神跡一般,那傳說中的可怕妖王竟然在小玄手里走不了兩合,不禁又驚又喜,在地上手舞足蹈大聲喝彩。

    武翩躚寒潭似的冰眸微微一暗,凝視著空中。

    之前她曾見過幾次小玄劍生火龍,但皆于激戰(zhàn)之中,只道是如意五行中的火遁系功法,因此沒有太過留意。然今回細(xì)觀,隱察那火龍之中夾纏著數(shù)種性相不同的奇炎,俱非尋常,不由暗暗詫訝。

    毒龍?zhí)拥秒m快,但小玄更是疾如電掣,兩下相距愈來愈小,毒龍倏地朝洼地飛落,一頭扎入骸骨堆中,眨眼無蹤。

    小玄追到骸骨堆上方,見滿坑污穢極絕,不由一陣惡心,懸空頓住了身形。

    “這廝知道些東西,不可叫它逃了!”武翩躚清喝一聲,口中頌?zāi)?,手中的聚寶劍倏自綴滿寶石的黃金鞘中躍出,如虹縱起,貫射入骸骨堆中。

    小玄心中一動,當(dāng)即亦頌?zāi)钫嫜?,施展出新學(xué)的千里馭劍術(shù),將心神寄附于神骨劍上,拋劍掠出,扎入骸骨堆之中。

    小玄閉目運御,鉆入骸骨堆中神骨劍卻漸漸有如目啟,模模糊糊地瞧見了周遭情形,無數(shù)殘缺的、污穢的骸骨如同貼于眼睛咫尺之處,令人毛發(fā)聳然,他強忍著惡心,馭劍在骸骨堆里挨擦穿潛,追尋那條毒龍的蹤影。

    過不片刻,神骨劍已向下穿行了約莫數(shù)十丈,小玄正吃驚這看似頗淺的洼地居然如此之深,驟見眼前的萬千骸骨紛紛拱動,混亂中隱見一道麗虹追著一條長影,心知定是師父的聚寶劍尋著了毒龍,當(dāng)即亦急催神骨劍上前,一同追擊那條長影。

    紅葉同小鬼盯著洼地,不時瞧瞧皆在垂目馭劍的武翩躚與崔小玄,正有些著急,猛見骸骨堆如同江海般翻騰起來,那條暗綠毒龍倏從骸骨堆里沖出,身后緊緊跟著兩道亮虹,尚未瞧瞧清,已被其中一道追上,斜斜地穿頰而入,將其下頷牢牢釘在洼坑邊的地上。

    光亮現(xiàn)出本形,但見五彩繽紛,麗如落英飛霞,正是武翩躚的聚寶劍。

    毒龍下頷被釘,頭首動彈不得,身軀瘋狂掙扎起來,飛沙走石中幾聲大響,巨尾已掃折了幾棵風(fēng)聲木,就在此際,另一道赤色光亮驀地電掠而至,將狂鞭亂砸的巨尾亦釘落在地,正是小玄的神骨劍。

    紅葉一陣歡呼,小鬼卻是瞧得心驚膽戰(zhàn):“這兩位大仙皆會飛劍之術(shù),倘若惹惱了他們,那便休想逃掉!”

    毒龍趴俯于地,嘶聲低吟。

    “說出你原在之所于何處,或可免除一死?!蔽漪孳]冷冷道。

    “你們是為了奪取那里的地華,還是想要霸占本族的遺寶?”毒龍含混不清道。

    “都不是?!蔽漪孳]道。

    “你們這是癡心妄想自取滅亡,去到哪里,必將落得與吾族眾一樣的下場!”毒龍獰笑道,口中冒血滾滾涌溢:“到頭來……悔之莫及……哈哈……哈哈哈哈……”

    “爾已命懸一線,多言無益?!蔽漪孳]淡淡道。

    “本王族人,于當(dāng)日之難中俱未逃出,本王孤存于世,茍活了這萬千載,委實窩囊慚愧得緊。”毒龍徐徐道,目光怨毒無比地斜覷著武翩躚:“今日,任誰有天大的本事,亦都休想再羞辱本王!”

    話語方罷,長軀倏地擰動,尾部發(fā)狠一扯,竟然拼著給神骨劍割斷也要強掙出來,緊接一弓一彈,頭首赫然不管不顧地朝前沖出,剎那間已被聚寶劍從頰至頸剖做了兩半,血污潑濺出數(shù)丈之遠。

    眾人錯愕,萬料不到這毒龍竟然如此戾烈。

    小玄本就不想饒它,但見如此情狀,心中不由一陣煩惡:“不知是誰霸占了它的家園,滅絕了它的族人,令它性情變得這等狠毒暴戾,然

    后又去殘害其他萬千生靈……”

    武翩躚神色如常,仿佛對此早已司空見慣,忽地飛身而起,落到龍尸近旁,似乎在仔細(xì)察看什么。

    小玄掠了過去,目光很快就被巨龍長軀上的一道巨大舊傷吸引住,但見創(chuàng)口極闊極深,邊沿仿佛曾被金汁澆鑄過,呈凝固狀的金黃色,顯是年深月久的舊傷,然卻始終不愈,從內(nèi)里綻露出的幾根骨骼,亦似被淋上了金汁,湊近再瞧,赫然隱可窺見更深處的內(nèi)臟,皆已呈金色,令人觸目驚心。

    “這傷口好生詭異,不知是何物所致?”小玄吸了口涼氣道。

    武翩躚沉默不語,良久方輕搖了下頭,低語道:“不可能的。”

    “什么不可能?”小玄問。

    武翩躚蛾眉輕鎖,嬌軀似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沒有回答。

    “還有,這毒龍說,有人霸占了它的家園去造墳?zāi)?,不知是何人所為?”小玄繼道。

    “正是疑心于此。”武翩躚望向四下,“這種地方,有誰會干這種事情,委實蹊蹺?!?/br>
    一行人便以洼地為中心,一圈一圈地擴大搜索范圍,又在風(fēng)聲樹林中熬過一夜,第二天繼續(xù)四處尋覓,然卻再無其他發(fā)現(xiàn)。

    小玄雖然順手掘采了不少金沙玉石及風(fēng)聲木,但那傳說中的一殿一壇及不老泉一無所獲,不免大失所望。

    一行人甚是無奈,武翩躚眼見夜色又臨,終于決定先回去再說。

    小玄駕起云水車,載著眾人從云深峰飛起,掠出接天嶺,朝低地馳去。

    一行人心緒非同,個個默不作聲。

    小玄仰起頭,望向看似明凈無阻的天空,嘆道:“難道這三災(zāi)結(jié)界,非得像鯤鵬那樣的先天巨靈來拱一拱,方能穿破鑿開!”

    豈知武翩躚卻搖了搖頭,沉吟道:“只怕未必,我們進來的那條通道,應(yīng)該不是鯤鵬穿鑿出來的,即便那種先天之靈擁有移山倒海之力?!?/br>
    她停了下,接道:“我原先以為,只要修為能臻大羅之境,就必定可以穿過這三災(zāi)屏障,可如今看來,怕也未必?!?/br>
    “那……我們進來的通道到底是如何生出來的?好生蹊蹺!”小玄百思不解道。

    武翩躚微搖了下頭。

    “還有,當(dāng)年布下這三災(zāi)結(jié)界之人,又是如何出去的?總不能也留在此處做陪葬吧!”小玄繼道。

    一陣沉默。

    “這倒未必不可能。于天地大事面前,總有人需得犧牲,不管其本心愿不愿意。”武翩躚道,“但最大的可能,還在于那座傳說中的一殿一壇,既為中樞,或許便隱藏著某種不為人知的出入通道。”

    “可是,那天界筑造的殿壇,必定宏巨非常,為何我們在這秘境中尋找了這么久,卻連個影子都沒瞧見?”小玄疑惑道。

    “或許壓根就沒有?!毙」聿辶艘痪洌靶〉淖源蛏聛?,從未聽誰說過,這里有什么樓宇殿堂?!?/br>
    飛馳數(shù)個時辰后,一行人終于回到了青锳小峰的石室營地。

    此時已是深夜,人人身心疲憊,各自躺下,先后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小玄微感身上生涼,忽地清醒過來,即時朝洞口望去,見石門已被推開,一個纖俏身影娉婷而立。

    外邊是乎在下雨,絲許夾著清涼水珠的微風(fēng)柔柔吹入,令人心曠神怡。

    一身湖藍綢裳的武翩躚衣袂飄動,如柳腰肢上的過天虹七彩流幻,仿非塵世中人。

    小玄心中疑惑,起身下了石榻,慢慢走了過去。

    “師父。”他輕喚了一聲。

    武翩躚沒動,依舊靜立如前,似有所思。

    雨水順藤蔓流下,被梳成稀薄透明的水晶簾子,粗細(xì)不一地在空中隨風(fēng)搖曳,無數(shù)亮晶晶的水滴明珠般滾轉(zhuǎn)滑下,將藤蔓上的葉子洗得無比鮮碧悅目。

    小玄沒敢再吭聲,就陪著她透過雨簾默默地看著外面。

    在這秘境之中,無處不是外間難得一見的美景,于柔風(fēng)細(xì)雨中更是如詩如畫,令人心醉。

    一陣風(fēng)拂過,小玄忽感臉上微癢,卻是被幾縷纖柔發(fā)絲似有若無地碰觸到臉上,他屏息靜氣,仿佛聽見了自己的心跳。

    “你說。”武翩躚忽然開口,“我們前邊的這個湖,是不是有點奇怪?”

    “奇怪?”小玄微微一怔,抬眼望去——此時天還沒亮,但四下里已隱約有些清光,和著如絲細(xì)雨,令眼前的花湖煙露溟濛,迷離得宛如夢幻。

    “你不覺得這滿湖的巨闕曇來得好生突兀?”武翩躚道,“巨闕曇珍罕無比,即便是在天外海,也只零星可見。”

    “而這湖心卻生了萬千朵……”小玄接道,“委實有些古怪!難不成,是有人特意種在這里的?”

    “龍之居所,該當(dāng)在何處?”武翩躚忽問。

    “水里?!毙⌒?。

    “且地華盛極之處……”武翩躚星眸轉(zhuǎn)過,睨了眼身處的青瑛石室。

    小玄心頭一跳——逍遙峰之所以盛產(chǎn)青瑛,是因為有那日夜吐出地華的夢巢神木,而這青锳石峰又是因何而成?

    “那毒龍還言,遍栽毒穢……這個‘栽’字,該當(dāng)何解?”武翩躚一字一句地輕吟。

    “‘栽’字應(yīng)對的當(dāng)是花草樹木……”小玄接口應(yīng)道,眼睛倏地一亮,朝湖心望去,只見

    水面上的萬千朵巨闕曇正于柔風(fēng)細(xì)雨中搖曳輕舞,妖艷絕倫的盛放著。

    他一拍大腿,興奮道:“我天天都面對著這湖,怎就沒留意到這些蹊蹺!”

    “這湖心的巨闕曇奇毒無比,人人避之不及,如非聽了那毒龍的言語,我也不會去琢磨它。”武翩躚道。

    “那萬千朵毒花的底下,會不會真有什么……有人想要隱瞞的秘密?”小玄盯著湖心道。

    “這數(shù)月來,我們東奔西走,幾乎尋遍了常羊山,思來想去,就獨此還留有空白……”武翩躚沉吟道。

    “我曾吞食過一顆奇珠,百毒難侵,應(yīng)該不太怕那些巨闕曇,就讓我下去探個明白!”小玄磨拳擦掌。

    “我們一起去。”武翩躚毅然道。

    小玄知她心意甚堅,只好點點頭。

    兩人這一參詳,俱是不愿再耽擱片刻。武翩躚當(dāng)即將紅葉喚起,言知要與小玄往花湖一探,道:“湖心的巨闕曇奇毒無比,你修為尚淺,這趟就留在家里好生守著,莫要隨意外出?!?/br>
    紅葉明白自己修為深淺,只得乖乖應(yīng)了,有些心神不寧道:“那些毒花委實可怕,你們千萬要留神啊!”

    武翩躚祭出云水車,取數(shù)道辟穢符貼附在五頭猼&176985;身上,再安放好九葉甘華,這才同小玄一道登車。

    小玄才揚馭獸鞭,便聽武翩躚道:“先到湖邊停會。”

    兩人降落在花湖邊,武翩躚下了云水車,從法囊中取出數(shù)十塊早已切割好的青锳石,以妙法搬運,無比麻利地在一片地勢較高的平坦處搭筑起來,不過半盞茶的光景,便已擺成一座小小的法壇。

    “這是什么?”小玄好奇地問。

    “一座簡易的接引壇,湖心那些巨闕曇太過兇險,以防萬一。”武翩躚應(yīng)道。

    小玄這才明白過來。

    “即便有了這座壇子?!蔽漪孳]又取出數(shù)道法符,分貼到石塊之上:“到時也未必能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爻坊貋?,但有備終歸是比沒有的好?!?/br>
    小玄不住點頭。

    布設(shè)好法壇,兩人重新登車,這才向湖心飛去。

    不過片刻,云水車已飛至湖心上方,武翩躚再取四道辟穢符,分貼在自己與小玄的胸口背心之上,輕喚道:“下去!”

    小玄定了定神,揮甩馭獸鞭,驅(qū)趕五頭猼&176985;迎著那朵朵徑達丈逾的巨闕曇沖了下去。

    武翩躚口中默頌真言,旋見扎入水中的云水車光華微吐,所到之處,湖水便即退開丈許,卻是有那辟水之能。

    光線迅速暗弱下來,兩人舉目望去,周遭的朵朵巨闕曇隨著湖水給推開,密密簇簇地堆擠在一起,形態(tài)奇異的根、莖、蕊、瓣俱是清晰可辨,其上華彩流蕩,艷麗極絕地緩緩變幻,詭譎如夢。

    小玄按下車首,駕馭著五頭猼&176985;繼續(xù)朝深處潛去,武翩躚則提著聚寶劍凝神盯著周圍,以防不測。

    光線愈來愈暗,四下的巨闕曇越來越多,隨著車子的穿行,周遭響起了陣陣綿密的磨擦聲,云水車呈受的壓力似乎在不斷增大,推開的水已距車身不足五、六尺。

    “下潛怕是有過百丈了吧……”小玄有些訝然道,“沒想到這湖如此之深,在上邊還真瞧不出來!”

    武翩躚一言不發(fā),滿面凝重守在他身旁——令人不安的摩擦聲此起彼伏,湖水及巨闕曇從四面八方一點一點地迫近,力逾千鈞地擠壓著云水車撐起的辟水空間,似乎隨時都會發(fā)生垮塌。

    就在此際,在小玄的右前側(cè)突有大股水流如墳鼓起,裹挾著數(shù)朵堆擠做一處的巨闕曇深深地凸了出來,武翩躚立提真氣,遙起一掌,隔空將那股水流徐徐壓了回去。

    小玄微吃一驚,猛見左側(cè)又有一股水流急速凸出,便要去阻。

    “你專心駕車!”武翩躚輕叫,又迅起一掌,將那股凸出的水流小心翼翼地推了回去。

    小玄聚神駕車,在萬千朵毒花中險象環(huán)生地穿行著,見武翩躚在旁頻頻起掌,東一擊西一推地阻拒四下迫近的水流,不由心懸嗓眼。

    估摸又下潛了過百丈深,驀聞一聲極沉的長音,赫如遠古傳來的龍吟,車中兩人均有伏虎降龍的本事,心中卻是乍然震悸,幾于同時,不知從哪傳蕩過來一股巨力,周遭的湖水驟然加重了萬鈞,武翩躚心叫不好,剎那間云水車撐起的辟水空間已給完全壓垮,湖水裹挾著無數(shù)劇毒的巨闕曇沖入云水車中,淹沒了一切。

    車上兩人立時掐了個辟水訣,雖近在咫尺,卻已彼此不見,眼中所見盡是一朵朵妖異艷麗的巨闕曇,且正徐徐綻放,噴吐出一抹抹紫霧狀的毒物。

    小玄大驚,左手如電探出,于極度的混亂中抓握住了武翩躚的一只纖腕,武翩躚似乎也怕兩人就此失散,蘭指一轉(zhuǎn)同時捉扣住了他的手腕,又一個探身,疾從車廂后座抓起九葉甘華,塞在腰間的過天虹中。

    兩人腳下忽地一空,云水車不知被水流沖到了哪里去,武翩躚即頌禁咒,然已無法拘回,當(dāng)即提聚真氣,身子迅朝下沉,小玄心有默契,也跟著飛速下潛,一道疾追遺失的寶車。

    周圍的巨闕曇似有所感,在兩人經(jīng)過之時紛紛孔雀獻屏般次第綻放,團團紫霧在水中交織彌漫,變得濃濁不堪。

    武翩躚神魂一眩,只覺護體真氣及貼在身上的辟

    穢符形同虛設(shè),完全陌生的毒素已水銀瀉地般透體而入。

    兩人視線越發(fā)受阻,小玄緊閉鼻口,卻依然感到微微暈眩,心中生懔,但仍始終牢牢地抓握著武翩躚手腕。

    兩人手腕交扣,再又下潛了數(shù)十丈之深,小玄突地猛感水流一震,旁邊數(shù)朵巨闕曇給氣勁爆震開去,緊接著麗光掠起,又削斷了另外數(shù)朵,在湖水被真氣轟開的瞬間,他終于瞧見了她的身影——武翩躚面上微泛紫氣,顯然是九葉甘華及辟穢符沒能抵擋住巨闕曇的毒力侵襲,因而拔劍出鞘奮起反擊。

    小玄心中一驚,當(dāng)即也拔出神骨劍,去斬劈周遭的巨型毒花。

    然而湖中的巨闕曇不計其數(shù),湖水又是迫退即填,任憑兩人如何爭抗,依舊無休無止地從四面八方涌至迫至。

    小玄亂中瞥去,見水中的武翩躚墨發(fā)絲絲散開,肌膚上的紫氣愈來愈深,面色也越來越難看,心中暗急。

    武翩躚的支撐似乎已經(jīng)到了極限,但她心性堅毅,盡管有些徒勞,卻依然不甘就此放棄,始終掌推劍斬,不惜耗費大量的真氣去迫退裹挾著巨闕曇的湖水。

    小玄心念電轉(zhuǎn),突地靈光閃過,迅從如意囊中刷出一物,口中吐出了個極其簡短的咒語,突然間,異彩繽紛絢麗極絕的光亮驟從他手上綻放開來,先疾后緩,徐徐撐開,正是臨行前皇后交與他的碧海珊瑚燈。

    水聲嘩嘩大響,裹挾著朵朵巨闕曇朝后涌退,小玄將寶燈提起,立竿見影地?fù)纬隽藗€方圓十余丈的廣闊空間。

    兩人全無章法地大口喘氣,周遭已是滴水全無,就連那些濃濁的紫霧也全都給逼退出老遠。

    碧海珊瑚燈果真是無上的守護至寶,單這分水辟穢之功,就遠在云水車及九葉甘華之上。

    武翩躚有些詫色地盯著他手中的寶燈,顯然知其來歷。

    ——那女人竟肯將這至寶交與他!哼,果然所有的玄狐都很會哄人!

    小玄轉(zhuǎn)頭朝她望來。

    武翩躚濕發(fā)貼額,面上泛著令人不安的詭異紫彩,然卻滿眼堅定,弱聲道:“我們繼續(xù)往下!”

    小玄憂心萬分,但知此時耽擱不得,遂以碧海珊瑚燈持護,同武翩躚飛速下潛,約莫半盞茶的光景,忽地下方大空,兩人脫水而出,飛降在一片空地之上。

    “你怎樣了?”小玄即問,細(xì)瞧玉人,見她神情比先前還要委頓,不由暗暗憂急。

    武翩躚卻仰首望著前邊,麗眸閃閃發(fā)亮。

    小玄轉(zhuǎn)頭瞧去,不由目瞪口呆,原來在他們的前方,矗立著一座巍峨威嚴(yán)的宏巨大殿,亭臺崔嵬,樓閣聳峙,通體微泛青光,四面八方雖有萬頃湖水圍裹著,卻止步于百余丈外,似給什么看不見的物事阻擋住,點滴無透,入目極是震憾。

    “就是它么?這便是那傳說中的‘一殿一壇’么?”小玄失聲道。

    武翩躚深深呼吸,邁開腳步,緩緩向前行去。

    小玄定了定神,握緊手中的神骨,跟隨其后。

    隨著接近,前方眼前的宏巨殿宇愈漸清晰。在大殿的正面,開著扇無比高巨的門,小玄心中估量了下,怕是有三十逾丈之高,怎么看,都不像是用以給常人出入的。

    兩人目光不覺落在了巨殿下方的坐落之處,那里雖然一片金碧輝黃,處處可見雕梁畫棟珠閣貝闕,但已盡成殘垣斷壁,旁邊還有一片高大瑰麗的珊珊林,也同樣的零亂破碎,同上方完整一體的威嚴(yán)殿宇顯得格格不入。

    小玄不住打量,忽然覺得眼前殿宇其實更像是一艘極巨的艦船,某日突從天降,壓碎了原先就存在的一座宮殿。

    他猛然想起了那條毒龍說過的話——他們以天命為名,為了在地華盛極處造座封印魔首的墳?zāi)?,便毀吾家園,滅吾族眾!更遍栽毒穢,阻吾歸還!

    “難道……這座大殿的底下,之前就有一座宮殿!”小玄叫了起來,“這里就是那條毒龍的老巢!”

    “而壓碎這座宮殿的其實是一艘天舟?!蔽漪孳]冷冷道,“天界的天舟,將要變做墳?zāi)沟奶熘邸!?/br>
    “按那毒龍之言,有人為了造座墳?zāi)?,便毀去了它的家園……如此輕易就消滅了一支水族!怕是有成千上萬的生靈因此涂炭!”小玄輕輕地吸了口涼氣。

    “天庭一直自命天地皆為其冶下?!蔽漪孳]淡淡道,聲音有些虛弱無力:“那么,當(dāng)這些主子想要放置新的家什器物,打掃房間的某個角落,會在意那網(wǎng)上蠿蟊的感受么。”

    小玄不寒而栗。

    武翩躚忽地一個踉蹌,險些跌跪在地。

    小玄趕忙抄手接扶。

    武翩躚用指扶了扶額,瞇眼挨了好一會,方才重新睜開,面對著男兒,卻不像是在看他。

    “師父,你怎么了?”小玄扶著她輕喚。

    “這是哪?我們進常羊山了么?”武翩躚卻道。

    “不是早就進來了嗎?我們現(xiàn)在就在秘境之中??!”小玄吃驚地望著她,見她目光渙散,心知不妙。

    “怎么進來的?怎樣穿過那結(jié)界的?”武翩躚輕輕喘息,似是難受之極地微甩了下頭,肌膚上的詭異紫色明顯又深濃了些許,聲音虛弱之極:“攔住你的,是不是那賤人布下的先天……先天……”

    “巨闕曇的毒性竟然如此厲害,以師父這等修為,還是禁受不??!”小玄驚忖。

    殊不知巨闕曇這種致人昏幻之毒,乃毒中之異數(shù),饒是毒功魘術(shù)爐火純青的碧憐憐,當(dāng)日在與婀妍對決之時,面對的只有一朵,尚且未能完全抗住,可見何等之厲害。

    武翩躚盡管抽取了邪皇的許多真靈,修為更勝碧憐憐一籌,但卻沒有修習(xí)過她那類以諸毒為寶的獨異法門,且是在千百朵當(dāng)中穿梭,因而受創(chuàng)愈甚。

    小玄憂急如焚,忽聞數(shù)聲低低嘶鳴,抬頭望去,竟見云水車不知何時跌落在右前側(cè)十余丈的亂石堆當(dāng)中。

    失而復(fù)得,他心中一喜,當(dāng)即扶起武翩躚走了過去,見五頭猼&176985;口吐白沫,或跪或臥,顯然也是遭受巨闕曇的異毒侵害,皆在灼躁不安地痙攣扭動,見兩人靠近,其中一頭猼&176985;倏地掙脫韁轡,伸長脖子張口就咬。

    小玄輕松避過,運提真氣一掌推出,立時將那頭猼&176985;壓伏在地,豈知武翩躚倏從他臂彎里搶出,聚寶劍如虹貫掠,疾朝那頭猼&176985;刺去。

    小玄吃了一驚,急提神骨架開,訝呼道:“做什么?”

    武翩躚又是一刺,劍勢愈加疾狠。

    招架之前的那一劍,小玄于瞬間施展出北溟玄數(shù)的第一境,但感異樣吃力,眼見這第二劍越發(fā)凌厲,焉敢輕慢半分,迅將北溟玄數(shù)提升至剛突破不久的第四境——抱拙,這才堪堪格住,卻見星火飛濺,聚寶劍與神骨劍的交接處同時磕出了個極細(xì)的小缺口,不禁心中大疼。

    然而接下的剎那,奇異的事情發(fā)生了,在“抱拙”之境的加持下,他清清楚楚地瞧見那數(shù)顆濺飛出去的星火瞬又掠了回來,長眼似地填附在聚寶劍的缺口之處,迅速地由亮轉(zhuǎn)暗,很快就與麗霞流耀的劍身融為一體,鋒刃上那個小小的缺口竟然消失了。

    小玄目瞪口呆,一時不明所以。

    “別攔我!”武翩躚蛾眉軒起,竟朝那頭猼&176985;嘶喊:“賤人!今日非殺了你不可!”

    “醒醒呀!”小玄一個兜臂,將她腰肢緊緊鎖住,這幾頭奇獸已陪自己出生入死不少回了,豈能眼睜睜地讓它們死于非命。

    “這女人當(dāng)日害得你好慘,你怎還要幫她!”武翩躚掙扎著怒喝,“不但幫她,還要認(rèn)做師父!真?zhèn)€黑白不分糊涂透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