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靡濃艷,傷春悲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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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這幾天,陳更在家里除了吃飯,就是寫SAT。既然還沒有要早申賓大的人,那就讓她來做吧,她這樣想著。 王應呈給她發(fā)過幾張照片,有他們做的年夜飯,孩子們讀書時專注的側(cè)臉,還有聚在一起天真爛漫的笑容。趙文欣說,和孩子們在一起很開心,是一個很美好的新年。 申請季結束后,他們還會去嗎?還是這蜻蜓點水般的施舍只是偶爾一次呢? “明年還會再去嗎?我也想來?!?nbsp; 她試探道。 趙文欣顯然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隔了一會,她回復說,“盡量每一年都會有人去吧?!?/br> 如果哲學社能把這個活動保持下來,倒也是個辦法。 她又聯(lián)系了媛媛父親,給他們一家道了新年好。媛媛在老家玩得開心,背后都是小孩們追逐打鬧的聲音,她活在新年的煙花爆竹創(chuàng)造出的虛幻而又令人沉迷的喜慶氣氛里。陳更有些惆悵地想,也許媛媛還沒有想到,這個即將到來的春天會決定她未來的叁年,甚至六年,會在哪里度過。 媛媛的父母對升學只有模糊的概念,都不太清楚B市中學的自主招生考試如何去準備。對口的中學并不好,高中升學率只有一半,而談話中,他們無不期望媛媛能做家里第一個大學生。 憑自己的微薄力量好像并不足以扳倒令人窒息的命運天平。陳更想著,又想到趙文欣的活動。她又問了幾個數(shù)學社的同學愿不愿意教小孩子,大多回復都是禮貌的拒絕。畢竟SAT考試在即,有誰會放下自己的申請,去幫助一個和自己未來毫不相關的人呢? 看著開學近在眼前,陳更有些自暴自棄起來。媛媛回了B市后,她又去輔導了幾次作業(yè),偶爾提起問她中學想去哪里。 “想去B校呢?!?nbsp; 媛媛說,“可是我們老師說,B校要考奧數(shù),我都沒學過。” 陳更撐起笑容,耐心地說,“B校有自己的考試,奧數(shù)只是其中一部分,要是媛媛這學期好好準備,還是有希望呀?!?nbsp; 她輕撫了一下媛媛的頭發(fā),像在嘆息,又像在鼓勵。 “我買的習題冊,媛媛都有做嗎?有沒有想去上個補習班?” “有的?!辨骆卵壑猩裆龅聛?,“可有些問題,只看答案我也不會。問同學,都說我癩蛤蟆想吃天鵝rou;我跟爸爸mama說想報班,他們說太貴了?!?/br> “只要你想學,jiejie就幫你?!?nbsp; 她下了決心。 培訓費其實并不是個天文數(shù)字,一學期兩叁千元——王應呈一天的酒店錢?!皠诰龢滂露幷Z,似勸饑人食rou糜”,陳更不知怎么想到這句話,也沒有告訴王應呈她的計劃。幾番咨詢后,陳更做了這個決定:開學在即,只能先墊上培訓費,開學再用其他方法賺回來。她把父母給的紅包拆了叁千出來,幫媛媛在培訓機構報了名。 能做的只有這么多了,陳更想。 媛媛令她動容的并不是未來的不可期,而是被限制的選擇——想去一個鏡花水月的地方,只能仰望卻尋不到方向;終于找到了一條小徑,卻被現(xiàn)實的梏桎鎖得動彈不得。 這時,她偶爾會想到徐行。不知道他會去哪里?聽余微說,他高叁成績并不如高一高二,難道他真的會去T大之外的學校嗎?陳更即使已經(jīng)接受了這種可能,卻仍然有些驚訝。畢竟是曾經(jīng)自己認為高不可攀的人,就這樣看著他從高處滑落——有些惋惜,有些悵然。 “你覺得我一定會讀T大?我也沒那么想過?!?nbsp; 徐行冷冷的回復還回蕩在陳更腦海里,當她戳到他的自尊時。 陳更剩下的假期也就寡淡無味地過了,除了做了兩個決定:她還是決定再報一次托福;即使還不知道自己是否會喜歡費城,她也會早申賓大。有一天學校的升學老師Jane打過電話來問她TASP面得怎么樣,她坦白說不知道,然后鼓起勇氣告訴了她自己的早申學校。 “Why don't you give it a try? ” Jane說,“我想不到你不申賓大的理由?!?/br> “我也想不到我為什么要申它?!?nbsp; 陳更說, “不過也就先這樣吧,沒有更好的選擇了?!?/br> “既然要挑戰(zhàn)自己,我自然覺得你應該能力范圍內(nèi)最好的。賓大是個正確的選擇,去試試吧?!?/br> 陳更聽Jane這么說著,也沉下心來,最終一筆一畫地在筆記本上寫,“ED: Penn”。 (ED: Early Decision, 綁定早申請。) 王應呈很快知道了她的決定,在一次哲學社的周例會上。 “gratulations!” 他笑著說,”你終于決定了啊?!?/br> “是啊,Jane跟我說了好久。她說我這個選擇是最理性的,不和張晉之硬碰硬,也不和其他高手爭,偏安一隅也不錯。雖然我標化成績還沒趕上進度,但總歸有了個目標。” “要是有誰也要早申賓大,你還會試試嗎?” 王應呈忽然說了一句有些掃興的話。 陳更顯然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沉思一會,半分開玩笑半分認真地說,“那要看是誰。如果是你,那我肯定退出,畢竟我沒戲呀。” 可如果提前知道有人也想申賓大,她也許就不會去肖想這個可能了,陳更很了解自己。可她不知道的是,這是理智,還是懦弱。 她定好了八月在費城的考場,似乎已經(jīng)打定主意要去賓大校園面試。群里嘰嘰喳喳地商量著要去面試的學校,大多都是自己早申的學校所在的城市。只有王應呈牛頭不對馬嘴地去洛杉磯,而趙文欣因為有家人在費城,所以也在費城的高中考試。有個伴很不錯,陳更很滿意。 寒假的余額都消耗在SAT上和托福的口語上了。她和余微約定只在校外見面,于是再也沒遇見過徐行;除夕前夜那條波動陳更心緒的短信也靜靜躺在垃圾箱里,只被她翻起來過一次。她問余微,自己為什么想起徐行心中還是會有些酸澀。在倏忽明滅的夜色下,余微指著高中和初中的兩棟教學樓的方向,那里只有樹影灑下的緘默,她緩緩答道,“過去還沒有被忘掉,未來又太過遙遠?!?/br> 余微的話讓陳更想起《夜航西飛》里委婉卻引起共鳴的一段回憶:“如果你必須離開一個地方,一個你曾經(jīng)住過、愛過、深埋著你所有過往的地方,無論以何種方式離開,都不要慢慢離開,要盡你所能決絕地離開,永遠不要回頭,也永遠不要相信過去的時光才是更好的。因為它們已經(jīng)消亡。過去的歲月看來安全無害,被輕易跨越,而未來藏在迷霧之中,隔著距離,叫人看來膽怯。但當你踏足其中,就會云開霧散。” 這就是現(xiàn)在的她。陳更緩緩閉上眼睛。 而當飛機的乘務員開始讓乘客收起小桌板的時候,陳更知道自己該醒了:她又踏上了這片土地,曾經(jīng)夢寐以求的地方——她現(xiàn)在早已忘記T大這個前塵舊夢。 落地后給照例父母發(fā)了短信報平安,她坐機場線回酒店。沿線是一望無垠的靜謐田野,和市中心的摩肩接踵全然不同。撲面而來的熟悉溫暖空氣進入她的鼻腔,陳更此刻才有從叁萬英尺的高空中落地的感覺:她回來了,又是一個人。 為了報答她在B市的接待,王應呈和趙文欣來酒店附近的地鐵站接她。當客人和東道主的感覺果然很不一樣,她看著對面臺階上哈著氣等待著的兩個人,心里反而安定下來。和上學期來的孤單不同,一個學期也交到了幾個朋友,這就夠了。陳更低著頭輕笑,等前面的人過了出站口,她仰起頭才揮揮手。 “只帶了這么點東西?” 趙文欣看她只拖了一個行李箱,驚訝地說。 “畢竟我知道帶輔導書回去也不會怎么看的,就干脆沒帶幾本?!?nbsp; 陳更不著痕跡地岔開話題,“你下個月在哪里考SAT?” 對面兩人異口同聲地回答香港。王應呈一邊拉著她的行李,一邊說自己的運氣不錯,搶到了在新蒲崗的教育考評局的小考場。 “我還是在亞博考!” 趙文欣抱怨說,“我又得憋著不上廁所了。” 叁人哄堂大笑。他們就走在筆直得如同拉鏈的人行橫道上,附近是富力城的瑰麗夜色。在酒店放好行李,王應呈神秘地說送給她一份回京大禮,叫車去了國貿(mào)叁期。 “80樓有一個很美的地方,我想你會喜歡。” 他有些靦腆地說,“那天在看夜景的時候,看到你一直心事重重的樣子,所以我想你在北京也許會懷念家鄉(xiāng)。這個酒吧也可以看夜景,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們可以常來?!?/br> “你怎么想得這么周全?!壁w文欣在旁邊打趣,“我是不是現(xiàn)在該轉(zhuǎn)身離開啊?” “別開玩笑了?!?nbsp; 陳更臉紅著攬住趙文欣的手臂,轉(zhuǎn)過去對王應呈說謝謝,他波瀾不驚地點點頭,什么也沒有說。陳更感激已深的夜色隱藏了她的慌亂:她最先感到的不是受寵若驚,而是有些不知所措。已經(jīng)過了擁有一往無前勇氣的年紀,她已經(jīng)弄明白感情“只能錦上添花,而不是雪中送炭”。 王應呈喜歡她嗎?可喜歡她什么呢?陳更想不明白。 她和徐行僅僅因為不在一個班就漸行漸遠,她和王應呈,不應該是注定無法發(fā)聲任何羅曼蒂克的嗎? 她裝作鎮(zhèn)定地點了一杯望向窗外。從300米的高空俯瞰城市夜景,雖也是一覽眾山小,卻和她從遠山的觀景臺眺望B市兩江交匯處的星星點點截然不同。近鄉(xiāng)情怯,她在B市從未靜下心來欣賞過夜色;此刻樓下的人造銀河燦若星辰,華燈初上的長安街躺在目光所及的距離里,仿佛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 在此刻回憶起除夕的前夜,陳更捫心自問,明年的此刻,自己又會在何處緬懷今日的自己? 她已累到不愿意再踏出一步,也不愿再多想。霓虹閃爍,模糊了背景吵嚷的音樂,也擾亂了她的心緒。聽著王應呈和趙文欣聊著叁月的考試,她竟然一點也沒有開口的欲望;口中的點心的甜膩味道反而讓她想起食堂一樓的綠豆沙,還有媛媛眉眼彎彎的笑容。 不去想結局,陳更決定放縱自己一把,她一口氣喝掉了高腳杯里剩下的酒。新學期就要開始,她沒有時間再去感時傷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