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生母早逝，無所倚仗的庶出皇子，要在狼前虎后的奪嫡之爭中勝出，需要嘗盡多少苦頭，受過多少委屈，打碎自己多少的理想與原則……

    種種這些，光是想像就令蔣琬琰替他捏一把冷汗。

    唐琛人生的上半輩子，都活在別人的期待里。他試圖當(dāng)個好兒子、好哥哥、好皇帝，到現(xiàn)在還得當(dāng)她的好夫君。

    蔣琬琰實在心疼他，心疼的無以復(fù)加。

    偏偏這么久以來，她都單純地認(rèn)為唐琛是無比強(qiáng)大的，強(qiáng)大到他可以不需要依賴任何人過活。

    可人心皆是rou做的，這世上又有誰真的刀槍不入？

    蔣琬琰主動拱起上身，好讓自己更為貼近他精實的胸膛，感受體溫交融的悸動?！皠e難過，我們陛下以后也是有人疼，有人寵的了?！?/br>
    聞言，唐琛笑得仰起頭：“誰？你么。”

    蔣琬琰理所當(dāng)然地回道：“是啊，不然陛下還指望著別的人呢？”

    “不指望，不指望。”唐琛邊說，邊伸手取下她用來固定發(fā)髻的簪釵。

    霎時間，蔣琬琰那頭青絲便滑過香肩，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像是一幅精心渲染的水墨畫。

    唐琛將大手沒入蔣琬琰細(xì)軟的發(fā)絲，勾著她的后腦勺，迫使她深陷在這個綿長而深沉的吻中。

    他少見地沖昏了頭，只覺得她真的很軟，頭發(fā)軟，嘴唇軟，全身上下都暄軟香甜。

    直到，蔣琬琰拿手抵住他的胸口，唐琛才稍稍清醒過來。然而，系在她身前的綢帶不知何時已經(jīng)被拽得松松垮垮，上衫一扯即落。

    蔣琬琰抬起頭，與他四目相對，眼角眉梢皆是笑意：“琛，我們生個孩子吧。”

    ……

    待唐琛踏出鳳棲宮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整整一個時辰。

    但他卻沒有對在門前碰上紀(jì)華瑯的事兒，表現(xiàn)出過多的詫異，仍舊是語氣不善地道上一句：“朕不是讓你走么，聽不懂？”

    紀(jì)華瑯梗著脖子，反問道：“陛下何必如此生氣，難道臣女有說錯什么嗎？”

    唐琛聽罷，不禁倒抽一口氣，卻依然抑制不住體內(nèi)那股隱隱欲發(fā)的怒氣：“不僅是錯，還錯得離譜！”

    緊接著他咄咄逼近，眼中的眸光清澈卻冷冽滲人：“你若是再敢像今日這般，不知分寸地在皇后面前說三道四，別怨朕不念舊情?！?/br>
    作者有話要說：

    q：為什么沒有開車？

    a：不是不開，是時候未到。今天就專注心疼琛琛叭qaq

    第22章 偷聽

    紀(jì)華瑯何曾被人這般兇過，登時愣住，半晌才回過神道：“陛下當(dāng)真沒發(fā)覺，您的偏愛，在無形中給皇后豎立了多少敵人么？”

    紀(jì)華瑯微微瞪眼，目光里充滿妒火：“平平都是女人，憑什么她就能得到丈夫心無旁騖的寵愛？是我做錯了什么？還是我根本不配擁有愛情？”

    唐琛從頭到尾，都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發(fā)瘋。

    直到，紀(jì)華瑯逐漸安靜下來，他才重新開口道：“說完了嗎？若是說完了，就換朕說幾句?！?/br>
    “唐珷這趟回來，朕本是有意勸他與你重新開始的?？涩F(xiàn)在想來，卻覺得自己實在是太過天真了?！?/br>
    他冷聲道：“天真到以為幾年的時間，改變不了人的本性。天真到以為曾經(jīng)那么相愛過的兩個人，總還有和好的機(jī)會。”

    紀(jì)華瑯聽得一愣一愣的，似出了神。

    然而，唐琛卻不肯給她多余的時間慢慢思索，就接續(xù)著說道：“現(xiàn)在的你善妒，得失心重，不論脾氣再怎么好的男人，都很難做到無條件地包容。”

    語氣微頓，唐琛又嘆了口氣道：“這性子若是不改，只會一次又一次地將愛你的人推遠(yuǎn)。”

    把該說的話都說完后，他便毫不猶豫地離開，徒留紀(jì)華瑯一人獨自傷懷。至于她是否能夠想通，這就不是唐琛需要cao心的范圍了。

    ……

    夜里，琇琴剛從隨墻門上站班的太監(jiān)手中拿到書信，便匆匆遞交給蔣琬琰，語氣里難掩憂心：“老爺過去從來不曾像今日這般的急切，想來應(yīng)是出了什么事兒。 ”

    蔣琬琰快速地拆開封泥，抽出里面那張對折過兩次的信紙。她手指靈動，不出兩秒鐘就將紙張完整地攤開在眼前，并仔細(xì)掃了一遍。

    信上大致講述到，近日朝堂的波云詭譎。首先是攝政王帶頭揭發(fā)，太后的姪子強(qiáng)行索要保護(hù)費，數(shù)目高達(dá)近千銀兩，當(dāng)?shù)鼐用衲粦嵖?/br>
    而錢太后作為反擊，也將去年攝政王不顧百姓安危，與工部官員營私舞弊。最終導(dǎo)致新建不滿半年的橋梁意外崩塌，奪走十幾條人命的慘案暴露出來。

    以雙方這處處針對的架勢看來，一時半會的大約不會消停。

    因此，父親特地來信，讓她凡事多留個心眼兒，切勿輕舉妄動。

    蔣琬琰按照慣例，將看過的信件徑直扔進(jìn)燭臺中燒毀。

    待確定紙上的油墨都已經(jīng)化作灰燼，再也無法拼湊出信中的內(nèi)容時，她才緩緩啟唇道：“攝政王與太后這對昔日鴛鴦，手頭握有對方太多、太多為非作歹的證據(jù)，眼下只看誰先站不住腳了。”

    琇琴聽言，立即回道：“今兒個下午，太皇太后娘娘已親自向陛下請旨到行宮小住半年，靜心禮佛，顯然是不打算再幫著公孫氏收拾爛攤子了?！?/br>
    蔣琬琰一怔，連忙問道：“何時啟程？”

    琇琴遲疑片刻，面上顯出幾分羞愧之情：“奴婢并未打聽清楚，請娘娘降罪?！?/br>
    見狀，蔣琬琰無所謂地擺了擺手，道：“無妨，碰巧我這幾日也閑得慌，趕明兒便去探望皇祖母?！?/br>
    太皇太后年事已高，雖是后宮中最尊貴的女人，卻不沾身于權(quán)力攘奪，只一心念著阿彌陀佛。

    她為人淡泊，處事公正，即便面對母族的親人也從不徇私，卻唯獨偏袒唐琛這個親孫子。

    她老人家最常掛在嘴邊的話，便是“哀家這個孫兒樣樣都好，可命運偏偏不肯善待他，非要讓他走上一條滿布荊棘的道路。”

    既然這樣，她愿用自己所剩不多的時日吃齋念佛，但求廣積功德，并讓福澤回報在他的身上。

    而唐琛平時雖冷淡，卻并不冷血。相反的，他恰恰是那種越處越暖的性子。旁人待他有一分好，都銘記著，更別說得到親祖母如此的疼愛。

    因此，素日里不論朝政再忙，唐琛也堅持每天的晨昏定省，未曾中斷。

    蔣琬琰顧念這份情誼，也樂意盡一盡作為孫媳的孝心。于是，她隔日便提前半個時辰起床，打算到皇祖母跟前侍膳。

    不曾想，太皇太后這段時日是越發(fā)難眠了。天還未亮，她已經(jīng)慢條斯理地用畢早膳。蔣琬琰只得靜悄悄地退到一旁，等她發(fā)話。

    “瞧把你拘束的?！碧侍蠛?，朝她招了招手：“走近些給哀家看看。”

    蔣琬琰依言上前，便見太皇太后那雙深深凹陷的眼眸，正慈藹地閃著光。仿佛自己是她久未見面的孫女般，忍不住親昵。“好孩子，比起哀家上回見你，似乎又更水靈了。”

    蔣琬琰低頭莞爾道：“皇祖母謬贊?！?/br>
    太皇太后見著孫媳婦兒乖巧聽話的模樣，心生歡喜，不禁樂得呵呵笑道：“正好哀家準(zhǔn)備了份禮物，你瞧瞧合不合心意?！?/br>
    話落，立即有宮女呈上一套以冰種紅翡制成的頭面。其色調(diào)艷麗，紅似雞冠，且玉質(zhì)細(xì)膩通透，是世間罕見的極品。

    “這副首飾，是哀家當(dāng)年封后時所戴的舊物。前陣子特意請工匠重新打磨過，看起來倒與嶄新的無異?！?/br>
    太皇太后話說得平淡，但蔣琬琰卻相當(dāng)清楚這套頭面，背后所蘊含的價值有多貴重。

    它的第一個主人，是業(yè)朝的開國皇后隋氏，接著由高祖的苗皇后、世祖呂皇后等代代流傳下來，象征至高的鳳權(quán)。

    然而，太皇太后非但沒有依照輩份交給錢氏，反倒直接傳于蔣琬琰的手中，已足可見對她這個孫媳的愛重。

    蔣琬琰忙不迭起身，用雙手接過那副價值連城的珍寶，口中輕聲道：“多謝皇祖母厚愛?！?/br>
    “好孩子，這是你應(yīng)得的?！彼蜕频匦Σ[了眼睛。

    “前些天哀家才和皇帝說起，距離你封后也將滿周年了，合該送些賀禮。結(jié)果他倒好，一轉(zhuǎn)頭就把這件事給拋諸腦后?！碧侍笞焐相凉?，可眉眼間盡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蔣琬琰見她老人家高興，也跟著陪笑兩聲。

    “哀家?guī)状稳馗嬖V他，姑娘家沒有不喜歡驚喜的，可他偏生不解風(fēng)情。”

    太皇太后仍舊嗔著，嘴角卻又咧開了些：“最后哀家想著，總不能這么虧待了自個兒的孫媳，只好急匆匆地備下這份禮。”

    蔣琬琰雖然明白，太皇太后滿懷的憐惜，都是源于對唐琛的愛屋及烏，心底卻依然感動。

    想著想著，她突然嘆了一口氣。

    太皇太后耳聞后，不由問道：“好端端的，怎么倒是嘆起氣來？”

    蔣琬琰也不諱言，張口就直說道：“兒臣只遺憾沒能早點兒讓皇祖母抱上曾孫?！?/br>
    太皇太后自己也是女人，從來不認(rèn)為傳宗接代的重?fù)?dān)，應(yīng)該全部落在女子肩上。當(dāng)即便出言寬慰道：“你們都還年輕，孩子慢慢來總會有的?！?/br>
    她頓上一頓，“況且，皇帝對此事的態(tài)度也不著急，你無須給自己過大的壓力。 ”

    蔣琬琰吞吐好半晌，終于腆著臉道：“陛下是不急，可臣妾卻想著越快越好……”

    太皇太后聽罷一怔，顯然沒想到她會作出這樣的回答。但片刻的愣神后，笑容反而愈盛起來。“瞅著你們這些小輩感情融洽，哀家也可稍微安心了?！?/br>
    太皇太后多年媳婦熬成婆，到底是經(jīng)驗豐富，談起生育之事道理一套一套的，毫不藏私。

    其中包括養(yǎng)卵滋補(bǔ)的方子，行房的最佳時間，甚至連該用什么姿勢，這種不靠譜民間的偏方，都拿出來細(xì)細(xì)說了一遍。

    蔣琬琰輕輕點頭稱是，俏臉上的紅暈一直沒有消褪。

    太皇太后難得絮叨了半個時辰，喉嚨難免不適，漸粗的聲音也顯出些許疲態(tài)。

    蔣琬琰見狀，慌忙伺候她用了碗清肺潤喉茶。隨后，又親眼看著太皇太后重新歇下，才起身跪安。

    她萬萬想不到的是，自己剛一走，本來聲稱要睡個回籠覺養(yǎng)氣的太皇太后，立馬恢復(fù)了精神旺盛的樣子。甚至還能中氣十足地，沖著躲在屏風(fēng)后方偷聽的人吼道：“聽夠了吧？”

    話音剛落，便見那張黃楊木雕屏風(fēng)略有動搖，緊跟著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慢慢繞了出來。

    “讓皇祖母見笑了?！碧畦〉痛怪^，卻沒有絲毫愧意。

    太皇太后無奈地?fù)u搖頭，“你啊你啊?！?/br>
    若是換作平常，她定然不會允許自己寄予厚望的孫子，做出這等有違正人君子的舉動。但是人家小夫妻之間，偶有一點不光明磊落的地方，倒也能勉強(qiáng)算個情趣。

    思及此，她忽然斂起笑容，仔細(xì)地打量起面前越發(fā)英華外露的男人。如今的唐琛事業(yè)有成，嬌妻在懷，哪里還有當(dāng)年的半點兒頹敗與悵然？

    太皇太后不禁又在心底念了句“阿彌陀佛”。

    其實，命運對眾生都是公平的，當(dāng)它對你無比殘酷的同時，也將最大的溫柔留給了你。

    所以，它將諸多的苦難降臨到唐琛身上，再把最美好的愛情帶到他的生命里。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陛下，偷聽嬌妻的墻角。

    明天的陛下，蹲在墻角求嬌妻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