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 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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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啞巴這個名字傳了下來。我從小沒有名字,被爸爸呼來喝去就叫小啞巴。他酗酒,每天醉醺醺的,回到家就打mama,往死里揍。 這對兒父母我不是我作為林聰時記憶中的人,我穿越重生到了另一個世界,這個世界對我來說有一種極強的隔離感。或許這里就是孟婆的一場試煉。 我五歲了,思維還是林聰?shù)摹?/br> 現(xiàn)在這個家太窮,住在城鄉(xiāng)結合部,臟胡同里的兩間小房子。爸爸是體力工作者,除了我之外,家里還有兩個女孩,都是jiejie。最大的jiejie才上小學二年級。我們這些孩子根本無法享受到家庭的愛,每天就是干活,連我都不例外。 mama生了我之后,身體一直不好,在家里做著每日三頓飯,小屋的墻壁煙熏火燎,我每天的任務就是出去撿柴火,撿破瓶子,搜集一堆去收破爛的地方換鋼镚。 爸爸每天晚上才回家,臉色陰沉,一回來似乎整個家的光線都暗了。他高大的身影堵在門口,堵住了所有的光,家里其他人大氣都不敢喘。 飯做好了,他自己一個人在滋滋喝著小酒,吃著飯,他不下桌,老婆孩子誰也不敢上。 他喝的是最劣質散酒,越喝脾氣越爆,每天臉色都是陰沉的,喝多了就打老婆,用藤條往死里抽。mama抱著頭蹲在地上一聲不吭。 “窩囊廢,讓你不給我生兒子,生兒子,生兒子!”“啪啪”藤條抽在mama身上的聲音,無比響亮。我們幾個孩子抱著膝蓋,一溜蹲在墻角,全在瑟瑟發(fā)抖。 打完了老婆,他醉醺醺地過來,扯著大姐的耳根子,一把扯起來。大姐在撕心裂肺地叫,他一腳踹在一邊,然后又走到二姐跟前,把她扯起來,來回扇嘴巴。 最后他一把抓住我,把我硬生生提溜起來,我冷冷看著他。這個男人用手扯著我的臉蛋,使勁往外扯,大吼:“說話,說話,我讓你說話!” 我是能說的,但現(xiàn)在是在考驗里,只要一說話就前功盡棄。 我咬緊牙關盯著他,他一巴掌一巴掌打在我的臉上,臉蛋很快麻木,鼻血流了出來。這時mama用膝蓋當腳走,爬了過來,一把抱住男人的腿,大哭:“孩兒他爸我求求你了,你有什么就往我身上招呼,別打孩子,我求求你了!” “你個廢物,我花那么多錢就養(yǎng)出你這么個廢物,生個兒子還是個臭啞巴!”他抄起藤條左右開弓抽著mama。mama在地上抱著頭來回滾,慘叫聲響徹整個小屋。 男人陰森地盯著我:“你不是不會講話嗎,只要你開口我就放過你媽,如果你不說話,我就活活打死她!” 藤條照著mama的腦袋和身上抽過去,mama慘叫的嗓子都啞了,我站在那里看著,呆若木雞,眼淚從眼圈里流下來。 兩個jiejie走過來,噗通跪在我的面前,哭著說:“弟,你可憐可憐mama吧,你就說句話吧。我們知道你不是啞巴?!?/br> 我渾身發(fā)冷,現(xiàn)在只要開口說話,就能救下這個世界的mama,卻無法救出原來的mama??扇绻徽f話,我能救下原來的mama,卻要眼睜睜看著現(xiàn)在的mama受苦受折磨。 我不知道該怎么辦,真實感受來說,我和眼前這個女人沒什么感情,自然是偏向原來的親媽,可看到女人在地上這么滾來滾去,痛苦嘶喊,我的心跟針扎一樣。 她對我還是不錯的,我長到五歲,她把好吃的都偷偷留下來給我,天冷了,她就把我抱在懷里來回悠著,那種溫暖的母愛感覺,那種愛是無法作偽出來的。 我該怎么辦?眼淚簌簌往下流。 我轉身要跑,剛要開門,一只大手按在門把手上,男人陰森殘忍的笑,把插銷插上?!跋胱??哪也不準走?!彼闷鸬厣系木破孔?,咕嘟咕嘟灌了幾口,滿嘴都是低劣白酒的酒氣。 “今天你不說話,就出不去這個門,你要看著我怎么把你mama打死!”男人噸噸噸又喝了三口。 他打著嗝,重新抄起藤條,對準mama的頭一下抽了過去,“啪”一聲脆響,mama的額頭出現(xiàn)深深的血痕。她顫抖著手抹了一把,手上全是血,她看我的眼神很復雜。 男人開始抽了,一下一下,mama喊的嗓子都劈了。 我實在忍不住,抓起酒瓶子沖過去,要和這個男人玩命,還沒等輪起來,他一個嘴巴把我扇飛。 “小兔崽子,現(xiàn)在學會倒反天罡了,敢打自己的爸爸,你是要遭雷劈的!”他從柜子里翻出一根繩子,把我雙手捆上,懸掛在房梁上。 我居高臨下看著他繼續(xù)打mama,藤條一下一下抽著,我的心在滴血。 兩個jiejie跪在下面,嚎啕大哭,一會兒求求男人,一會兒又求我,“弟弟,你就說一句話吧,說一個字也行。” 我眼淚長流,緊緊閉著牙關。 這場酷刑持續(xù)了一個晚上,天亮的時候男人枕著板凳,在地上呼呼大睡,mama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兩個jiejie嗓子都啞了,也哭累了,窩在墻角睡覺。 后面的事情十分模糊,記得陽光晃動,有人進來了,然后是很多人,緊接著是警車,那個號稱我爸爸的男人被帶上手銬,押解走了。mama的尸體被抬上擔架,白色被單蓋在身上,一只手耷拉下來。 我被放了下來,很多人都在圍觀,對著我們姐仨指指點點。大姐當著那么多人的面,突然一推我,把我推在地上。她橫眉冷對指著我:“mama就是因為你才死的!小啞巴,你就是壞蛋,我再也不認你這個弟弟。” 她們姐倆拉著手消失在人群里。 后來我被收養(yǎng),那戶親戚幾乎不給我飯吃,有時候還掐我解氣,我的手上都是青傷。有天下大雨,我逃了出去,在雨中跑了很久,藏在一棟大橋的下面。好幾個流浪漢看著我,他們面無表情,誰也沒有管我。 有個老人嘆了口氣,讓出睡覺的紙板一角,讓我進來睡。 我開始了自己的流浪生活,慢慢長大以乞討撿破爛為生。我心中酸楚,這才想明白小說里那些穿越到古代就做皇帝征戰(zhàn)天下的故事,都是騙人的。 你就是你,真要有出息,哪個年代都能順應而生,物質是精神的外延,所有的功績所有能看到的一切,都是你精神能量延伸出來的。 這是我目前最大的感受。 我不是不想做一番事,而是心如死灰,加上對這個世界沒有認同感,認為這只是一場考驗,所以也沒什么干大事的勁頭。每天得過且過,生活的原則只有一個,那就是不說話。 悠忽中很多年過去了,當初陪著我的老流浪漢死了,死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天。 他凍死在橋下,天推他的時候,人已經硬了。其他流浪漢目光漠然,這里年年冬天都死人,倒也不稀罕。 橋底下有個老知識分子,推著眼鏡過來看看,嘆口氣對我說,“老規(guī)矩,尸體扔溝里吧?!?/br> 夜色中,我扛著老流浪漢的尸體,和老知識分子一起,迎著凜冽寒風來到河溝。這里死了人也不報官,因為沒什么可報的,報了之后其他人都要受連累,所以死了就死了,扔到這條溝里就當是埋了。 老知識分子遞給我一根煙,我們兩個蹲在這萬人坑前,你一口我一口抽著煙,煙頭明亮。老知識分子從懷里取出一壺劣質散酒,把酒灑在老頭的尸體上,“小啞巴,這么多年沒聽過你說一句話,他們都說你是啞巴,但我知道你不是?!?/br> 他看著我,目光里都是誠懇和真誠。 我一口口抽著煙。 “老酒瓶當年收留了你,沒有他,你早死了?!崩现R分子說:“現(xiàn)在他走了,就算是對你有養(yǎng)育之恩吧。你說句話送送他。” 我沉默著,只是抽著煙。 老知識分子看我:“為什么不說話?這個時候說句話很難嗎?” 我咳嗽了一聲,老知識分子馬上道:“你看,你嗓子是沒事的,我知道?!?/br> 我還是沒說話。 他凝視著我,眼神里深深的失望,好半天長舒口氣:“罷了。尸體扔下去吧?!?/br> 我扛起老流浪漢的尸體來到溝邊,雙臂用力,尸體在黑夜中落下,很久就聽到“砰”一聲響,落地了。 老知識分子把煙頭也扔下去,悲愴地喊著:“老酒瓶,你一路走好啊。我告訴你,你當年收養(yǎng)的小啞巴,他不是真的啞巴,但他就是不說話,你死了他都不說話,你養(yǎng)了一只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