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花月被燭尤這余光一瞥，將客套都塞在了嘴里，他抱著鑰匙，無比喜愛，美人臉上罩起紅暈，“那我就厚著臉皮要了，就把它當(dāng)做是美人對(duì)四月雪樹內(nèi)丹的回禮。不過這回禮實(shí)在是重，云舒美人你且等一等，待我將秘境中的好東西都給找出來，再分你一半?！?/br>
    裴云舒正要出口拒絕，花月又連忙說道：“云舒美人要是不要的話，這秘境那我也不要了?！?/br>
    裴云舒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花月見他不說話了，嘿嘿一笑，獨(dú)自走到一旁，去探究這枚鑰匙去了。

    *

    花月用了一天的時(shí)間，拿出的東西幾乎要填滿了裴云舒的儲(chǔ)物袋。

    乍然得了這么多的好東西，裴云舒頗有種走在云端的感覺，待緩過來神之后，他就拿走了儲(chǔ)物袋，不讓花月接著往里面放東西了。

    傍晚，裴云舒坐在寒潭邊，瞧著天邊出神了一會(huì)，開始翻起了儲(chǔ)物袋中的東西。

    一樣樣極好的靈植被找了出來，這些，便當(dāng)做是還師父和師兄們的謝禮。

    他不打算回?zé)o止峰了。

    他不知他會(huì)什么時(shí)候回去，若是可以，他便永遠(yuǎn)不想回去了，他想要離師門遠(yuǎn)些，離師兄們和云忘也遠(yuǎn)一些。

    裴云舒將挑出的這些東西整理好，打算出了秘境就送出，或許能還上師門平日里給他的東西，若是能還上，他也能毫無牽掛了。

    除了這些有價(jià)無市的靈植以外，裴云舒還掏出了筆墨，給師父寫了封信。

    讓師父和師兄們莫來尋他，這樣一來，應(yīng)當(dāng)是沒有人再將他帶上山了。

    他忙完這些，才去問花月，“我們什么時(shí)候能出秘境？”

    “什么時(shí)候都可以，”花月坐在一旁的美人榻上，一榻都是綠油油的靈果，格外奢侈，“若是美人想走，那就明日一早出去？”

    裴云舒略微頓了頓，就點(diǎn)了點(diǎn)頭。

    “美人兒，你還去尋你的師兄們嗎？”

    裴云舒搖了搖頭，“待我們出去，我再傳信告訴他們出口在哪?！?/br>
    他垂眸看了看手上的銀鏈。

    青越劍無法斬?cái)噙@條手鏈，明日只能依托燭尤了，若是燭尤能切斷這鏈子，那便徹徹底底地?cái)嗔?。若是連燭尤都沒辦法，怕是整個(gè)世間，都對(duì)這鏈子無法了。

    想到燭尤，裴云舒就朝著燭尤的方向看去。

    那蛟躲在寒潭之中，也不靠近岸邊，跑到了寒潭深處去看花月給他的那本書，像是生怕被別人偷偷看到似的。

    他竟也有如此嗜書的時(shí)候。

    裴云舒不由升起了些好奇，他問花月，“燭尤看的是什么書？”

    花月眼光躲閃，不敢看裴云舒，含糊道：“鄉(xiāng)村野話，美人不喜歡看的?！?/br>
    鄉(xiāng)村野話？裴云舒目露茫然，他從未聽過還有這樣的書，這又是什么書，種田的嗎？

    *

    直到夕陽西下，燭尤才捧著那本書從寒潭中出來。

    他周身漫著熱氣騰騰的霧氣，臉上的妖紋肆虐，一直從臉側(cè)蔓延到了脖頸之下。

    他燙得別人都能感覺到那股熱意了。

    當(dāng)晚，燭尤不在寒潭中泡著，硬是跑到了山洞里，和裴云舒睡在了同一個(gè)被褥中。

    裴云舒困極了，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不想和他多計(jì)較，就默許了燭尤鉆入被子里面，和他一起睡著覺。

    不過片刻，裴云舒已經(jīng)半睡半醒地進(jìn)入了夢(mèng)鄉(xiāng)，但燭尤好像很不習(xí)慣一般，在裴云舒的身后動(dòng)來動(dòng)去。

    裴云舒翻過身想要讓他快點(diǎn)睡覺，但剛剛翻過身，還未說出一個(gè)字，他就擋不住襲來的睡意，沉沉睡過去了。

    *

    第二天一早，裴云舒醒了之后，就覺得嘴唇腫痛。

    他試圖摸了一下唇，但抬起手臂之后，又扯到了胸前的痛，裴云舒奇怪，他散開衣襟一看，那處竟然也跟著腫了。

    一夜之間，處處都是腫痛，裴云舒都不敢張著唇，莫非是他吃了什么有毒的東西？還是被什么蟲子給咬了？

    但怎么是這處……當(dāng)真奇怪。

    想來想去，還是想不出原因，裴云舒蹙眉起身，小心翼翼地背對(duì)著洞口，趁著換衣服的空，用那乳白色的靈氣，想要將唇和那處的腫起消掉，但過了一會(huì)，這靈氣跟沒有用了似的，沒起到一點(diǎn)作用。

    他只好先穿上衣服，去外面找花月和燭尤。

    *

    裴云舒原先還不自在，因?yàn)樗X得自己的唇腫得嚇人。但花月和燭尤卻面色不變，好似裴云舒和昨日一般，沒有什么變化似的。

    看他們?nèi)绱俗鲬B(tài)，裴云舒也覺得自己好像是多想了。

    他們從斷崖下飛了上來，花月就在此處開了秘境的大門，只見空中忽然裂出一道口子，口子外面的景色，就是春風(fēng)樓密道外的景色。

    裴云舒御劍同他二人一同往出口處飛去，待快要出了秘境時(shí)，他停下了青越劍。

    身側(cè)的兩妖也一同停下，看著他捏了一道傳音符往遠(yuǎn)方送去，又將早已準(zhǔn)備好的珍稀靈植用結(jié)界布好，隨著那道傳音符一起飛走。

    裴云舒看著它們離得愈來愈遠(yuǎn)，抬起右手，將袖袍扯起，手腕上的那條銀色手鏈就露了出來，在陽光下反著閃閃銀光。

    “燭尤，”裴云舒將手送到他的面前，“可以扯斷嗎？”

    燭尤，“親親?！?/br>
    裴云舒無聲看著他，燭尤面無波瀾回望，但還是伸出利爪輕輕一勾，二師兄煉制的手鏈，就這樣從萬丈高空掉落在叢林之中。

    只是被扯斷的一瞬，裴云舒手上一疼，他往手腕上看去，一枚針眼大的傷口已經(jīng)緩緩在四月雪樹的作用下愈合，短短一眨眼的時(shí)間，那針眼似的傷口就消失不見了。

    裴云舒收回手，垂眸去看已經(jīng)沒了蹤影的手鏈，忽而勾起笑容，眼中清亮，他看著頭頂?shù)某隹冢敛贿t疑地沖出了秘境之中。

    *

    正閉眼打坐的云城忽得睜開了眼睛，他從袖中掏出一個(gè)精致木盒，打開后，木盒中的一條精致雕刻的手鏈已經(jīng)碎成了白色粉末。

    云城的眼神晦暗不明，“四師弟……”

    旁邊的三師兄睜開眼，“四師弟怎么了？”

    云城不答，他抬手用指尖劃過了木盒銳角，指尖被劃傷，云城捏著傷口，將殷紅地血珠落入了粉末之中。

    碾成末的手鏈吸去了他的鮮血，忽而從最下方開始有了蠕動(dòng)，最后，一只小如米粒的冰晶色澤的漂亮蟲子竄出了粉末，嗅著云城的鮮血，從他的傷口中鉆了進(jìn)去。

    三師兄沉下了臉，“蠱蟲。云城，你的手鏈中怎么會(huì)有蠱蟲，你是不是給四師弟也下了蠱？”

    “只是些對(duì)身體大有益處的小家伙，”云城用手帕擦去指上血跡，笑了，“雖還有些其他小作用，但總不會(huì)傷了四師弟。”

    云蠻表情不好看，但還勉強(qiáng)信他這一番話，只是還未再問他什么，就見一道傳音符飛進(jìn)了山洞之中。

    傳音符后還跟著許多靈植，這些靈植粗粗一看，竟都是難得的好東西。

    看著這些東西，云忘忽而生出一股不好的預(yù)感，他站起身，幾乎是踉蹌地跑上前，捏碎了傳音符。

    裴云舒的聲音從中傳了出來。

    “師兄，”這聲音頓了一頓，才接著說道，“師弟?！?/br>
    “云舒找到了秘境出口，你們現(xiàn)可隨著指引過來?！?/br>
    三師兄將折扇往手中一砸，喜道：“不愧是四師弟，竟比我們四人早一步找到了這秘境的出口?！?/br>
    云城從碎成末的手鏈中抬眸，黑眸幽深，看向空中的那幾株靈植。

    裴云舒的聲音接著傳了出來。

    “云舒先一步出了秘境，如今已經(jīng)結(jié)了丹，正好下山游歷一番。”

    “莫念?！?/br>
    山洞中一片靜默，三師兄嘴角的喜意僵住，好似沒有聽清那道傳音符最后說了什么話。

    “師兄，你可聽清云舒師弟說了什么？”他轉(zhuǎn)而問向大師兄。

    大師兄頷首，“云舒師弟說要下山歷練?！?/br>
    一時(shí)之間，洞中又靜了下來，云忘松開手，低頭看著手上碎開的傳音符。

    他將腰間的暖玉拽下，緊緊握在手中，圓潤的白玉將手骨抵得生疼，他艷麗的眉眼浮上一層冰霜似的冷意。

    他還未和師兄解釋，師兄就要逃離他的身邊。

    白玉重重一壓，云忘轉(zhuǎn)身回頭，朝著師兄們勾起一個(gè)乖巧的笑，只眼中實(shí)在逼壓，這浮動(dòng)洶涌的情緒讓他的表情看上去也好似蒙了一層灰，“師兄?！?/br>
    他緩緩笑開，“云忘長這么大，都未曾去其他地方看看過，如今聽到四師兄想要去歷練，心下也羨慕不已?！?/br>
    “云忘知道自己修為不夠，不能下山歷練，”他笑了兩聲，“但師兄們可以護(hù)在云忘身邊，帶著云忘去周游四海，或許還會(huì)遇上云舒師兄，若是遇上了，我們師兄弟便可一起回師門了?！?/br>
    “想必師父也會(huì)同意的。”

    *

    無止峰上。

    凌清真人睜開眼，便接住了一個(gè)裝滿寶貝的儲(chǔ)物袋。

    隨著儲(chǔ)物袋一同而來的，還有一封薄薄的信。

    凌清真人看著裴云舒的信，待那“勿念”兩字看完之后，便揮一揮衣袖，將儲(chǔ)物袋送到了云忘的房中。

    他將信放在一旁，閉目打坐，半晌，卻進(jìn)不了狀態(tài)。

    凌清又睜開眼，環(huán)視著房間。

    當(dāng)年他把尚且年幼的云舒帶到山上之后，云舒便格外黏他，三不五時(shí)要來他房中一趟，這房中處處，都留有云舒的影子。

    凌清真人起身，走到桌旁，拿起桌上的玉瓷杯。

    轉(zhuǎn)眼已經(jīng)二十多年過去了，玉瓷杯上也已有了幾絲裂痕，凌清真人忽而感到幾分恍惚，他正正神，將白瓷杯放了下來。

    *

    街市兩側(cè)人潮如織，叫賣聲不絕如縷。

    裴云舒慢吞吞地在其中走著，不是他不想走快，而是一旦走快，那處就會(huì)磨上衣服。

    燭尤就在他的身旁，裴云舒慢，他便也跟著慢，一雙黑眸盯著裴云舒，好似看不下其他東西，一眨也不眨。

    若不是他在盯著看，裴云舒還可以稍稍去解開些腰帶，他身上穿的是剛剛買好的衣衫，挑的已經(jīng)是成衣店較好的料子，但還是比不得道袍的寬松和舒適，一步一磨，疼痛就愈加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