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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謊精_分節(jié)閱讀_95

    接下來又是忙碌的一個下午,顧即對貨單對得眼花繚亂,往后看那扇禁閉的辦公室一眼,想大頭怪現(xiàn)在在里頭舒舒服服的吹著暖氣休息,心里到底有些不快。

    辦公桌底下一直有寒氣往里鉆,將顧即的腳吹得跟塊冰一樣,他哈了兩口氣,找了幾張報紙,企圖把那兩條縫給塞上,好阻礙寒氣對他的侵襲。

    聽老人家說,年輕的時候不好好保護骨節(jié),到老了十有八九要得病,顧即雖說不上多愛惜自己的身體,但也不想老了的時候哎呦哎呦的叫喚。

    他把兩張報紙揉成一條,一點點往桌角縫里塞,因為手凍得沒有知覺,做什么都有些困難,他鼓搗了許久,才勉強把縫隙給封住。

    心滿意足的想要起身,腦袋卻一陣突如其來的眩暈,讓他只動了一下又快速的蹲了回去,眼前一片漆黑,還閃著點點星光,顧即突然有點想吐,捂著肚子蹲了好一會。

    原本只有搬東西乒乓響的工廠開始窸窸窣窣有人講話,顧即想提醒他們,別待會又讓大頭怪罪,還沒能起來呢,一道清冽如雪的音色驟然在他身后響起,令顧即僵直了身體。

    “蹲在這里做什么?”

    一句再尋常不過的詢問,在顧即聽來卻夾雜了點點寒意一般——是林景衡。

    時隔兩日,顧即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

    他強定心神,但他能感受到林景衡清冷的目光正在打量他的背影,讓他全身都開始發(fā)僵。

    半晌,顧即才緩過眩暈的勁,手扶著辦公桌站起來,并深深吸了一口氣,才敢轉(zhuǎn)過身回林景衡的話,目光卻閃爍著不敢對上林景衡的眼神,“我堵桌縫?!?/br>
    簡短的四個字說出來都有些磕磕巴巴的。

    這時候大頭怪似是從辦公室里頭的監(jiān)控發(fā)覺林景衡來了,連忙從溫暖的辦公室跑出來迎接,臉上掛著諂媚的笑容,“林工你怎么來了,外邊冷,快進辦公室里坐?!?/br>
    林景衡掠了顧即一眼。

    大頭怪能出來讓顧即免于再和林景衡待在一起令他松口氣,于是他畏畏縮縮的回了自己的位子,不敢再看林景衡。

    便聽到林景衡的聲音似乎更低沉了,話是對大頭怪說的,“不必了,我能到處看看嗎?”

    吃了癟的大頭也不覺尷尬,用眼神剜了無辜的顧即一眼,連聲應好,不畏嚴寒為林景衡帶路。

    一時間,不小的工廠里回蕩著大頭怪的聲音,聽起來對廠里是恪盡職守,無所不知。

    顧即得以偷偷打量林景衡的背影,林景衡比之印象中好像還高了一點,小時候的小松柏已經(jīng)長成挺拔的大松柏了,走路慢條斯理卻不拖沓,廠里大大小小的員工沒有見過這般俊郎的人,紛紛用眼神在交流,那里頭有顧即熟悉不過的名為欽慕的東西。

    顧即想,林景衡果真如他所猜成為了一個萬眾矚目的人,當年他的離開并沒有阻礙了林景衡的腳步,是放他展翅高飛。

    他很開心能見到林景衡變成令所有人優(yōu)秀的男人,但又有什么變了,林景衡變得成熟了,也更加冷清了,連眸子都沒有了溫度。

    是什么經(jīng)歷讓林景衡變成這樣子,顧即不會不自量力以為林景衡是因為他。

    腦袋更沉了,眼前的數(shù)字變成一個個扭曲的符號,怎么拼湊都難以核實。

    顧即只得用力掐自己的大腿,用疼痛把自己逼得清新,他記得幾年前在餐館打工輪夜班,困得實在受不了,只能一直掐自己大腿,回家一脫褲子,大腿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跡,好觸目驚心。

    此后,他便很少對自己下狠手,但今日情況不同,他不僅要逼自己面對工作,還要逼自己忽略林景衡的存在,這對顧即而言是一項巨大的工程,于是他不得不“重cao舊業(yè)”起來。

    林景衡在廠里扎眼極了,他只是漫不經(jīng)心的在廠里打量著,似是在考量廠里的貨物,又讓人產(chǎn)生一種他意不在此的感覺。

    接近下班,林景衡才被大頭怪迎進了辦公室,顧即注意到大頭怪的嘴唇都凍紫了,不免覺得好笑,可一想到林景衡,卻又笑不出來。

    他祈求著林景衡不要再來,歲月應該是被掩蓋住的,他欠了林景衡太多,可至今他都沒有勇氣對林景衡說一聲對不起。

    他想,即使說道歉了,林景衡也要將他恨進骨子里——畢竟當時說好了要永遠在一起,他卻連聲招呼都不打就膽怯的當了逃兵。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顧即眼見一半的對貨單沒有完成,心里已經(jīng)認命今晚要加班的事實。

    伍大牛把最后兩條剛筋搬進廠里,折身把外套穿好,來到顧即面前,氣岔問,“大頭怪又不放你走?”

    顧即扯著嘴苦笑了下,都是給人打工的,一層壓一層,他只是很倒霉的生活在低端罷了。

    無力的晃晃出貨本,“還剩一點,你先走吧?!?/br>
    這時身后不遠處的辦公室門咔嚓一聲打開,顧即心中警鈴大作,表情一下子就僵硬起來。

    聽見林景衡和大頭怪在說些什么,他緊緊抓著出貨本的邊角,抓得指甲都泛白,心臟噗通噗通的跳起來。

    他期待著林景衡不要再注意到他,可是他的希望卻落了空,林景衡輕輕的腳步聲往他這邊而來,顧即急得連呼吸都不暢。

    林景衡站定在他身側(cè),聲音淡淡的,就如同一個許久未見的老朋友,“還不下班?”

    顧即渾身汗毛都豎立起來。

    偏生伍大牛沒看見顧即的神色,一拍腦袋,粗聲問,“林工,你真和小顧認識???”

    “我們是同學,”林景衡的語氣含點追憶般,“認識快十年,哦不,算起來,快有二十年了?!?/br>
    顧即心中一疼,因為林景衡的話,也因為那漫長的年數(shù)。

    原來竟是近二十年了。

    “哇,這么久了,”伍大牛驚訝不以,拍拍顧即的肩膀,“小顧,怎么沒聽你說提起過,還真是會藏心事?!?/br>
    顧即緩緩站起身,對著伍大牛尷尬一笑,“伍大哥......”

    快求你別說了。

    可伍大牛哪里會住嘴,他又看向林景衡,近乎投訴,“你們都這么多年老朋友,小顧肯定聽你話,他燒了兩天,好說歹說不肯去醫(yī)院,你勸勸他?!?/br>
    顧即急忙推搡著伍大牛,想他真是口無遮攔,咬牙道,“伍大哥,你快回去吧,我和林,”他頓了頓,把話說完,“林工還有話說”

    伍大牛了然道,“兄弟敘舊,我明白,那什么,林工,我就先走了,記得勸小顧去醫(yī)院?!?/br>
    顧即此時此刻巴不得伍大??禳c消失,他快要受不住林景衡不斷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

    送了伍大牛,顧即依舊不敢松口氣,勉強抬頭看著林景衡,卻見林景衡斂著神色,下一秒就是冷聲道,“我還以為,你離開我會過得很好,沒想到連自己的身體都不愛惜?!?/br>
    話里飽含的情緒太多——諷刺,無感,又或者還夾雜著一點點的擔心。

    顧即神情衰敗下來,林景衡這樣同他講話是他活該,他只得努力扯了個笑,“啊,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