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仙[CP]_分節(jié)閱讀_5
平安見他矚目,撫摸著胸口的刺繡,輕聲說:“這是我成親的袍子,做來娶他的。當時朱姑娘還健在,為了這份交情,咬牙熬了一月,才把袍子做好交到我手,就那一次勞累過度染上了風寒,沒幾年就去了?,F(xiàn)在朱繡已成絕唱,除了皇宮大內(nèi)皇親國戚能有一些,就剩下這套袍子了?!?/br> 小滿不知他為什么說這些,只癡癡地看著他:“平安,你比新娘子還要好看?!?/br> 平安嗤嗤的笑了,笑聲越來越大,一直到彎了腰。他好容易直起腰,說:“你也好看,比新郎官還好看?!?/br> 小滿又提起酒瓶灌了兩口,酒意上涌,眼前一片模糊又清楚,清楚又模糊,他對那笑容滿面的臉發(fā)問:“平安,你喜歡的人是朱姑娘嗎?” 平安笑著搖頭。 “那,你喜歡的人是誰?” 平安將百花釀一飲而盡,瓶子一摔,砸在地上發(fā)出熟悉的脆響。他凝視著小滿,眼神像在看他,又不像在看他。 “是你?!逼桨舱f。 小滿也學他一飲而盡,在熾熱沖喉的酒意里,傾身吻了平安。 平安不僅沒推開他,反而抬手捧著他臉,主動唇舌交纏,加深了鮮血味道的吻。兩人一路進了平安那從沒人進去過的茅屋,倒在除了平安沒有第二個人睡過的床上,天在旋轉(zhuǎn),地在旋轉(zhuǎn),屋內(nèi)滿是百花釀沉郁的香氣,星空明月從窗中照亮他們的身體,這一刻小滿想,他也知道了成仙的感覺。 等他從欲望中清醒,又愛又懼又慌,想將平安攬到懷里,又遲疑是否要翻身爬起來請罪,平安仰面躺在大紅的被褥上,眼睛闔著,嘴角淡淡的一個笑容。 如此色相灼人。 平安似乎感覺到了他的惶懼,伸手將他拉向自己,眼睛沒有睜開,半睡半醒般喃喃道:“怎么,你要做完就跑嗎?” “平安……” “別說話?!逼桨舱f。 但小滿卻不能不說。 “平安,我這一輩子都忘不掉你了?!?/br> “一輩子?沒有你想得那么長?!逼桨驳恼f。 “一輩子不夠,那就兩輩子,三輩子。”小滿悄聲說,“我到了陰間,不喝孟婆的孟婆湯,要生生世世記得你的模樣?!?/br> 平安總算睜開眼睛,轉(zhuǎn)動眼珠,霧蒙蒙的看著他。雖然平安枕在他的手臂上,他卻覺得平安離他很遠很遠,像隔著千山萬水,五里霧中。 “真的?” “你一句話,我愿意把心挖出來。”小滿說。 “我要那個干什么?!逼桨卜瓊€身,依然躺在他手臂上。兩人面對面的,小滿只見平安似笑非笑的彎起了嘴角,“小滿,我還想送你一樣東西,你敢要嗎?” 小滿不知道他又會送什么。只要是平安送的,什么都成。 他虔誠的點點頭,平安嫣然一笑,勾住他頭頸,兩人的嘴唇借著熱度再次觸碰在一起,一下,兩下,自淺而深。 這一次平安翻身而上,胸膛腰腿在透窗而入的月光下,白得像山中獨自開落的木蘭花。登臨絕頂?shù)臅r候平安哭了,淚水順著他臉頰流下,和汗水一起滴落在小滿身上。如焚燒般的愛意在胸腔里翻滾,而小滿唯一能做的,是用力挺起腰,把愛欲和痛楚混合在一起迸射出來。 第六章 良常村得了鄉(xiāng)試的消息,小滿本不想去參加,但先生叫他去試試。他去找平安,平安正在大柳樹上坐著,不知在擺弄什么新得的玩意兒,一身柳葉綠的長袍和枝葉渾然一體,聞言并不下來,只有聲音和漸起的蟬鳴一同落下:“想去就去啊。” 看他渾不在意,小滿辭別先生,卷了包裹下山考試,過些日子又得了放榜的消息,孩子們都跑到放榜的地方去看熱鬧。小滿本以為沒自己什么事,便留在家里灑掃書館,卻聽見外面鑼鼓喧天,一個人直沖沖撞進來:“恭喜少爺,賀喜少爺!” 小滿不知道他在說誰。那人抬起頭,額頭上一片完整的光芒,全都是汗水:“這位少爺莫不就是安滿?” 小滿幾乎要忘了自己的名字不是一個節(jié)氣,而是有名有姓的安滿。他茫然瞧著那人,那人在他面前張開喜報,只見一片大紅色,上面黑鴉鴉的字灼人眼球,“恭喜少爺!中了!鄉(xiāng)試第十名!” 當夜良常村里喜氣洋洋,張燈結(jié)彩,比臘梅婚禮還要富麗,鄉(xiāng)親們都為村中出了個狀元高興不已。小滿披紅掛綠,繞圈向人敬酒,心里卻知道不是這樣,最多是借了平安的許諾中鄉(xiāng)試,再不能更進一步。他朝先生敬酒,彼時喝得七分沉醉,脫口而出:“先生,省試我便去京城瞧瞧?!?/br> 先生不答話,但他舉起的酒杯里分明輕顫著一輪明月。小滿一飲而盡,月色溶溶的照進他眼中。 此后他就沒見過平安了,中了鄉(xiāng)試的都要去清渠,清渠書院眾多士子,各個綾羅綢緞,油頭粉面,唯有小滿一人穿土布衣衫。他們瞧著小滿,用折扇捂著嘴低聲談笑,比春桃還要小家子氣。 小滿并不看他們,這些人捆在一起,也比不上平安的一個指尖。 省試之后便是殿試,小滿終于知道什么叫做“進京趕考”。和他一同上路的還有一個油頭粉面的士子皮膚細白,笑起來宛然有個梨渦,聲音倒是似曾相識的。那人自稱姓杜,一路上不斷撩小滿說話,小滿正襟危坐,推脫自己大字不識一個,并不理他。 甫到京城,小滿便去投了金家客棧。杜公子站在客棧門口,上下打量一番,將那客棧殘破狹小之處盡收眼底,只是呵呵笑了一聲:“小滿,再見到我,可不能裝作不認識啊?!?/br> 小滿全不理睬,剛剛放下行李,便去拜訪先生念念不忘的酒家。京城繁華,車水馬龍,樓高七尺章臺路,此刻的百花釀傲然一方,如果說這三層精致小樓對面曾是名震一時的杜康酒,現(xiàn)在已完全看不出當年煊赫的痕跡,只留一座酒家,陣陣rou香,聲聲喧鬧。 小滿怔怔站在門口,難免想起“白駒過隙”、“白云蒼狗”。 店小二以為他要吃飯,放聲招呼。 小滿遲疑片刻,向店小二打聽杜康酒,和百花釀曾經(jīng)的少當家。 店小二見他原來不想吃飯,冷笑道:“你當我這里是講故事的么?若要知道杜康酒怎么回事,何不去問百花釀的少當家?” “少當家是誰?” 店小二朝他右肩后面一指,小滿回頭一看,一個精干的青年男子正指揮小廝往馬車上抬酒壇。 小滿上前招呼,那人只看了他一眼,便把他全身看了個遍,因此應答之間固然不失禮數(shù),亦無進一步深談之意愿。 小滿靈機一動,從背囊中翻出先生剩下的那顆螢火芝。 他在家里已經(jīng)把螢火芝的果實摘下來,統(tǒng)共裝在一個陶瓶里,此刻恭敬地拿著陶瓶,雙手奉上,說:“這是我鄉(xiāng)間玩物,您若不嫌棄,收下來晚上當個亮吧。” 少當家接下瓶子,朝里面張望一眼,又張望一眼,沉吟道:“這東西仿佛有點眼熟?!?/br> 小滿借著他的手,看到陶瓶里銀霜浮動,寶光流轉(zhuǎn),說:“此物在鄉(xiāng)間叫做銀燈草,又叫螢火芝,食之使人心竅通明。” 少當家眼神一變,以全然不同以往的神色打量小滿,問道:“你何必給我這么重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