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不要臉_分節(jié)閱讀_32
他笑了,嘴角的弧度一上揚,就越彎越高,越揚越高,然后自肺腑中發(fā)出悶鐘似的回響,蕩氣回腸在體內(nèi)繞了一圈,終于沖破喉關,放肆地、豪放地,形成滔天巨浪,跌宕起伏地高聲大笑。 這一聲笑,仿佛積郁了多年的陰霾剎那被狂風卷走,仿佛堵塞的溪流茅塞頓開沖入江河,更仿佛陰沉多日的雷雨天撥開云霧見了天明。他全身每一個細胞都跳躍著喜悅的音符,與心口的興奮共鳴激昂輕快的樂章。 他很高興,高興得甚至有種進入天堂的錯覺。 他耳畔至今還回蕩著單反的快門聲,閉上眼還能看到遮光板的奪目銀光。久違了的聲音,久未觸碰的器材,喚醒他沉睡多年的鏡頭感,于是他忘了自己是個替身,忘了自己臉上的不堪,沉浸在鏡頭帶來的幻彩境界里。 他像瘋子一樣傻笑,足足五分鐘后,笑聲像被突然掐斷,戛然而止。 現(xiàn)實再次向他展示了殘酷的魔力,他悲哀的想起,自己只是個替身,雜志上印著的只有他空蕩蕩的皮囊,更可悲的是,無人知道這具皮囊不是俸迎,而是他。 他喝了一口酒,閉上眼又睜開,世界再次變了顏色。天是陰沉的藍,云是刺眼的白,眼里的世界只有單調(diào)的黑白灰。 他忽然后悔那么快就喝掉半個月的積蓄。 啤酒罐還剩下不到三口的量,他放下了酒,頹然地走回大廳,將其放入冰箱。 俸迎目光深邃地望著他,冰箱的冷氣釋放,從腳底蔓延到心上:“你不喝完嗎?” “不了,”宮絳關上冰箱,回頭一笑,“等4號晚上再喝?!?/br> 這一笑,沉淀了化不開的苦與痛,生出漫天寂寥。 4號,是《尚左》三月刊發(fā)售前一天。 他需要酒,轟轟烈烈地麻醉,痛痛快快地醉生夢死。 4號那天晚上,他還是逃避現(xiàn)實地約了兄弟們吃飯。俸迎也想去,宮絳沒同意,他不想自己頹廢的樣子被俸迎看到,于是他們一人在這方,一人在那頭。 宮絳帶上了冰箱里的兩罐啤酒,心酸地一飲而盡,然而現(xiàn)實是很殘酷的玩意,它能讓你在需要麻醉的時候,讓你每一條血液都流動著清醒。 宮絳海納百川的酒量填不滿醉意,每根神經(jīng)都活躍著,提醒他明天就是發(fā)售日,他必須睜大眼,煎熬地熬過這艱難的十幾個小時。 “宮哥,來,我們喝白酒?!蔽膷樋床幌氯チ耍蟹諉T拿來一瓶茅臺,闊氣地當著宮絳面要啟開。 宮絳奪走茅臺,塞回到服務員手里:“戒酒,不喝?!焙喍痰乃淖滞瑫r也宣判了他們也不能喝的死刑。 文崢急得面紅耳赤:“宮哥,你有什么不開心的就跟兄弟們說,這憋著不說,又不喝酒,不是個事啊。” “說個屁,”宮絳晃了晃空了的啤酒罐,用勺子接住好不容易滴落的一滴,貪婪地送進嘴里,“陪我聊天就行了。” “宮哥,喝飲料吧,鮮榨的紫薯汁,養(yǎng)胃?!笔⒚麕蛯m絳處理了啤酒罐,倒了滿滿一杯紫薯汁。 濃稠的液體呈現(xiàn)陰郁的紫色,如同宮絳此刻的心情,烏云密布。 宮絳喝了一杯又一杯,一句話都不吭,兄弟們都成了被冷落的擺設,跟他搭話不是,不理他又不是。 突然,“噗通”一聲,宮絳像喝醉一樣,倒在了桌上,眼皮掙扎地掀了掀,還是招架不住地閉上了。 “明天六點鋪貨,記得去報刊亭買……雜志……”這是他臨閉眼前說的最后一句話,就算昏睡過去,他也要提醒自己,記得明天的發(fā)售。 宮絳進入了冗長的夢境,在這里,他放開了一切束縛,恣意地徜徉在幻想的海洋中。他幻想著自己在鬧鐘響起的一刻,沖到報刊亭買下最新鮮熱乎的雜志,沉甸甸地捧著,小心翼翼地端著,然后他看到了雜志的封面…… 擾人的鬧鐘聲硬生生將他拉出夢境,他像被電一般跳起來,一看,天竟然亮了。他昨天明明調(diào)了五點半的鬧鐘,怎么這個點才響? 鬧鐘持續(xù)發(fā)出被忽略的不滿聲,宮絳打個激靈,習慣性往床頭一摸,沒摸著手機,過了老半天,才在床頭桌上找到。 他指尖觸上手機的一刻,刮到了下方的塑料紙皮,仿佛被輕刮在心口上,留下一串觸動的痕跡。 宮絳指尖一僵。 手機下壓著的雜志攝入眼眶,雜志嶄新得連塑料外包裝都沒有一絲褶皺,最亮眼的首部印刷著漂亮的美術(shù)字體——《尚左》。 手機屏幕滑稽地顯示著現(xiàn)在的時間:10:03a.m。 五點半的鬧鐘沒有響起,有人悄無聲息地關掉了他的鬧鐘,然后替他買來他念念不忘的雜志。 手機恰到好處地擋住了雜志上的模特臉龐,宮絳看著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姿勢是自己的,身材是自己的,可是臉呢? 只要挪開手機就能看到臉,但勇氣在一剎那從指尖流走,蕩然無存。 看吧,面對現(xiàn)實,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后一次,至少他曾在雜志上留下了一半的他。 是的,沒有什么了不起,只是一眼而已,一刀都不怕,還怕一眼? 他沉痛地閉上眼,胸口起伏幾下,顫抖地摸上手機,深吸一口氣,猛地拿開—— 剎那間,他的靈魂連著每一滴血液都凝固了。 沒有換臉,沒有PS痕跡,真真實實的,每一部分都是他本人,甚至連那條傷痕都清晰地橫亙在臉上。 鬧鐘的叫囂聲恰好停止,房間陷入沉默的寂靜,靜得幾乎能聽到胸腔那一顆心跳動的聲音。 宮絳不敢相信地將雜志捧到視線最近的地方,眼瞳死死地聚焦在自己的臉上,真的是他,不是別人,那就是他,完完整整的他。 心頭最柔軟的地方被深深觸動著。 ——“我多希望能再上一次封面,再走一次T臺,不不,只要再上一次封面就滿足了,只要一次……” 這是他哪怕酒醉時,也能清醒說出的夢想。失了雙翼的夢想已無法飛翔,他從來沒想過會有一天,有人會扶起他受傷的雙翼,帶著他一起翱翔。 “呵呵,”他不由自主地蓋住眼瞼,“搞什么……”他想笑,想放肆地開懷大笑,可是笑容卻在看清周圍一切時,凝在了唇邊。 “祝小絳生日快樂,快高長大,早日成為時尚教父!” “宮哥,祝你生日快樂!以后有酒喝別忘了兄弟們!” “宮哥,你永遠都是我們大哥,生日快樂!” …… 千言萬語,凝固在張張卡片上,書桌上,像童話故事一樣鋪滿了各種各樣的禮物,賀卡就貼在禮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