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不得不佩服朱瑞那家伙，簡直猜得太準了。

    小石頭決定，日后朱瑞混不下去了，完全可以去天橋那兒擺個攤子算命，絕對鐵嘴！

    不過效果是非常好的，正和帝雷厲風行的將貢院會試案審問了清楚，然后該判刑的判刑，該流放的流放，斬首的也不在少數,其中四家王府的成年男丁全部問斬，禍及五族之人，夷平三族之地，如此重重的量刑，一下子就讓對科舉改革還抱有反對態(tài)度的人老實了，菜市口這幾日一直都是渺無人煙，陰風陣陣，血腥氣三日不散。

    八月十日那天行刑，石磊沒有去湊熱鬧的習慣，但是卻送了石老太太去，順帶的將五位叔叔嬸嬸們也都從大獄里帶了出來，陪著石老太太去，他們不敢不去，因為大獄里那幾日，他們終于受到了教訓。

    石老太太是昏迷著回來的，石磊早已請了太醫(yī)在府中候著了，倚仗了一輩子的娘家頃刻間煙消云散，對石老太太來說打擊不是一般的大，尤其是她與石磊的關系，其實并不好的情況下。

    晚上一回到外書房的臥室里，就看到正和帝已經在了，不禁有些笑著調侃他道：“你怎么到了這兒？萬一我回定軍堂休息，你就白等了?！?/br>
    “你不會在定軍堂休息的，因為你的好祖母與你的五位叔叔嬸嬸們都在定軍堂等著見你呢，你要是回去了，恐怕會休息不好?！闭偷圯p笑著道。

    一提到定軍堂里的人，石磊就跟癟了的皮球一樣無奈道：“他們也是的，人都死了還一個勁兒的折騰什么呢？我又不是玉皇大帝，能讓人死而復生！”

    “他們不是想要死人復活，而是想看看你這個活著的人，對他們是個什么態(tài)度，或者說，是個什么安排？萬一你想趕盡殺絕什么的，他們也好有個準備??！”

    “我是那么小氣的人嗎我？”石磊被煩的不得了，別人家都是兄友弟恭，到了他們家就差刀劍相向了。

    “不是你小氣，而是他們心里有鬼?！闭偷垡馕渡铋L的道，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份供詞，眼神暗了暗，若是無意外，這輩子，他都不會讓人知道那份供詞的內容。

    “切！我都知道他們什么意思，怕我秋后算賬唄！”石磊滿不在乎的道：“我啥啊我？我還有三個孩子要照顧，要是就我一個，看我不跟他們拼命去！可是不行啊，孩子們太小，我拼不起，所以只能不計前嫌，但是也只能如此了，再有什么別的，我也不會接受的?！?/br>
    “你這樣也是無可厚非，不過他們卻不敢這樣相信，因為他們以己度人，所以她們不安。”

    “那就讓他們不安好了！”小石頭突然賊笑道：“我就是不跟他們多接觸，就是要讓他們活在不安里。”

    “調皮！”正和帝捏了捏小石頭湊過來的娃娃臉上的小鼻子，這樣的小石頭看起來很有活力，正和帝很喜歡。

    “哼！”小石頭搶回自己的鼻子：“活該！”

    “恩，是活該?！闭偷鄹胶汀?/br>
    “對了，你今天來不會是跟我說這個的吧？”今天是多么重要的日子，可能對石磊來說沒什么，但是第正和帝來說卻是有紀念意義的一天，因為今日他終于搬到了十家王府的一半，五家王府徹底消失在這京城里，而五家王府的名字，也成了史冊上記載的文字。

    “我今天很高興，所以就想來看看你?！北M管說著看看你什么的話，可是正和帝卻是將自己貼在了小石頭的身上。

    “你確定就是想來‘看看“我？”石磊豈能感覺不到他身上的變化？有些氣悶憂郁的瞪著正和帝，還敢不敢再找個借口啊？

    “還想別的事情，例如……?！弊詈竽蔷湓?，正和帝是貼著小石頭的耳朵說的，小石頭變成了紅寶石。

    一夜被翻紅浪，可石磊卻覺得正和帝可能有什么事情瞞著他，那種直覺很朦朧，但是正和帝卻一直到離開都沒有再跟小石頭說什么，等石磊醒來的時候，早已是第二天晌午了，眼看著就要吃午飯了。

    隨后的科舉改革很順利的就被通過了，在八月十三那天，正和帝帶著人浩浩蕩蕩的去了東郊皇陵祭奠祖宗，又祭告天地，將此次事件化成華麗文章，宣讀后燒灰，給另一個世界的祖宗們說一聲。

    后來的史上稱此次為“中秋案”，因為臨近中秋發(fā)生的事情，并且波及之廣牽連之多，以及后來順水推舟出來的改革，都在歷史上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而定軍侯府依然平靜祥和的過日子，石老太太沒了禮王府做依次，更因為禮王府的事情已經治罪到了出嫁女，所以石老太太的誥命沒有了，沒有被貶為庶人已經是格外開恩，所以石老太太現在是徹底的偃旗息鼓，整天真正的吃齋念佛了。

    不過石磊可不放松，依然對石老太太嚴加看管，張石氏卻也覺得這樣警惕很好。

    “姑奶奶不反對嗎？”石磊以為張石氏會覺得自己草木皆兵。

    “反對什么？”張石氏好笑的看著這個侄孫子：“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禮王府倒了不代表那位就沒了能力，這種時候，放松就是給自己找死呢。”

    “哦，我以為您老會覺得我容不下人呢?！笔诿嗣亲佑行┬邼?/br>
    “傻孩子，她是什么樣兒的人，你比我都秦楚，別看裝的多乖巧，可她依然是個毒婦?！睆埵蠈κ咸F在說話都不用客氣了：“咱們石家沒直接休了她都算是仁慈的了，你沒看到外面多少人家休妻呢么？那都是被牽連的人，有的人家什么都沒做，就是因為娶了個妻子被連累，不得不休了那女人?！?/br>
    “不過那些女人也不是什么善良之輩，哪怕是跟丈夫有那么一點兒真心呢，也不會讓人家說休就休了去，這里面的事兒啊，多了去了，你想想就明白了?！?/br>
    “侄孫知道了?！笔谑芙塘艘环?。

    京城里八月十五之前，除了十三的時候血染菜市口，十四的時候掀起了一股休妻熱，許多人家毫不猶豫的休掉了嫡妻，為了不讓人說自家的不是，那真是各種陰司之事都翻了出來，從謀害庶子庶女到對側室妻妾待下手，堪稱一部完整的后宅生存手冊大全！

    晚上聽楊戟八卦街上新聞的時候，連石磊都被驚呆了！

    女人的心，真的是海底針！

    同樣的，女人的心，比黃蜂尾后針還要毒！

    一下子，小石頭對女人，越來越敬而遠之了。

    八月十五的時候，一片忙碌，走親訪友送節(jié)禮，石磊忙成了累死狗一樣，連朱瑞都被張石氏指使著，以定軍侯義弟的名頭出去招搖了一大圈兒，收獲了無數武將們的巴掌，要不是朱瑞有內勁撐著，恐怕回來的時候，他的胳膊就得找太醫(yī)給他接了！

    “以前為什么沒看到你這么忙？”朱瑞咬牙切齒的問癱在床上不動彈的石磊。

    “以前有人幫忙么，現在沒人幫忙了唄！”石磊說話都沒多少力氣了，今天他去的人家全都是武將之中的高官們，老元帥老將軍們的巴掌還是那么有力，石磊敢肯定，他們再活個二十年三十年的完全沒問題！

    “以前幫忙的人呢？”朱瑞覺得既然幫忙就要幫到底，半路撤出什么的要不得。

    “你覺得，我那五位叔叔嬸嬸們，還會繼續(xù)來幫我？還是這么個時候？”石磊壞笑一番：“以前是就算我不同意，他們自己也會倒貼上來幫忙，因為可以趁機走關系，就算不能得到認同，可混個臉熟也是可以的，日后再攀關系。而現在么，就算我開口，他們也不敢插手了，誰讓他們沒了靠山呢？哼哼哼！”

    “真極品！”朱瑞算是明白過來了，以前人家借助定軍侯府的名頭開路，就算是石磊不愿意，他們也不管不顧，可現在不問了，也不知道走不走上次下大獄的經歷讓他們嚇破了膽子，還是禮王府的倒臺讓他們失去了底氣，反正這次回來后，一個個見到石磊跟老鼠見了貓一樣乖的不得了。

    “小侯爺，朱先生，叔老爺們的府上送來了節(jié)禮。”石大總管一進來就報出了個大新聞。

    “節(jié)禮？”石磊一皺眉：“去看看！”

    “我也去！”朱瑞緊跟其后。

    到了院子里就看到已經聚集了不少人，楊戟是最為活躍的一個，小身板子蹦跶的厲害，來的人跟楊戟他們也熟悉，不過關系十分的惡劣，所以楊戟也從不嘴下留情。

    “呦呦喲！看看！這不是管事的嗎？怎么來這里了？府上一切都好吧？”跟眼前來送禮的管事的發(fā)生過許多不愉快的楊戟，絕對是故意這樣說的。

    冷劍在一旁看了看那個管事的，眼睛微微一瞇，那個一臉冷汗的管事的立刻就覺得從腳底板沖上來一股子冷氣，直沖天靈蓋！

    “府上一切都好，這是節(jié)禮，看誰來收一下？”管事的一邊擦著冷汗一邊卑躬屈膝，以前他們在府里的時候各種耀武揚威，如今卻不得不夾起尾巴做人了。

    321 中秋節(jié)禮

    “都打開看看！總記得節(jié)禮節(jié)禮的，都是些破爛貨，當我們府上是什么呢？”楊戟陰陽怪氣兒的說話，他這是學的當初這個管事的就這么跟他說話的，所以楊戟很記仇。

    “打開……?！惫苁碌牟桓叶嗾f什么，讓打開就打開吧。

    一打開，箱子里的東西就露了出來，都是些上好的東西，一套翡翠祖母綠的頭面，四匹蜀繡，兩套蘭香墨硯臺和一些適合小孩子帶的金銀長命鎖。

    “這是怎么回事兒？”石磊到的時候，正好看到打開箱子，里面的東西讓石磊微微一愣。

    這樣的節(jié)禮？

    這樣的節(jié)禮是他們送來的？

    以前都是十分普通的東西，第一次送來的更是讓老姑奶奶都生氣的玩意兒，這回怎么這么隆重？

    “小侯爺，這是老爺夫人送給府上的節(jié)禮?！惫苁碌目吹绞趤砹?，眼前就是一亮。

    而同時來的其余四家的管事的不用人說，自己就把節(jié)禮都呈到了石磊這個主人的面前，全都是正兒八經的禮物，跟以前那種隨意和平淡一看就是應付事兒的東西，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小侯爺，這是我們老爺夫人送給府上的節(jié)禮?！逼溆嗟乃膫€管事的也都紛紛跟石磊行禮打招呼，順便巴結一般的將節(jié)禮給石磊過目，生怕府里不收他們的禮物一樣的架勢。

    事情反常必有妖！

    但是人家是按正常的規(guī)矩來，石磊若是不接的話，那就是石磊的不是定軍侯府就是有理也變成了無理，可是若接了的話，石磊還怕自己要被五個叔叔嬸嬸們給坑了呢。

    “叔叔嬸嬸們太厚愛了?！边@句話說的雙方不管是誰都有些赫然沉默。

    厚愛？

    是太厚愛了，所以才會關系處的僵到了一定程度，連朱瑞這個義弟都比石磊那有直近血緣關系的叔叔嬸嬸們要跟石磊的感情好。

    “應該的，應該的……。”管事們也不好說主人家什么，但是不說又覺得不對頭，所以一個一個的都支支吾吾的樣子。

    “收下吧，看他們玩兒什么把戲?！敝烊鹂吹剿缫桓比缗R大敵的樣子，就知道石磊心里在想什么了。

    “萬一她們坑我怎么辦？”石磊可真心不想跟他們有任何關系！要是有可能，石磊十分樂意將血脈斬斷，大家老死不相往來。

    “怕什么！”朱瑞十分自信：“難道我們斗不過他們么？別忘了咱們也不是吃素的！惹急了我，我就讓他們好看！你又有個天下第一的大靠山，還玩不轉他們？”

    倆人小聲兒的快速聊了兩句，石磊被朱瑞幾句話就給說服了，其實也是事實擺在眼前，朱瑞讓石磊看清了自己的底牌有多少，而那五家的人嘛，現在還真不被他們看在眼里了。

    “好吧?！笔诳吹剿軆撼芍裨谛氐臉幼樱南胍彩?，自己現在可不是以前的樣子了，而禮王府也成為了過去是。

    “東西收下了，還有什么事兒么？”石磊若是不收東西，恐怕管事們還真不好交差。

    但是小侯爺收了東西就好！

    “沒有沒有！”管事們紛紛搖頭擺手，告辭的那叫一個快，幾乎跟逃命似的離開了。

    “這是個什么意思？”石磊都驚呆了！

    他可不認為自己有那么厲害，能將這些豪奴們給嚇的屁滾尿流，這些人可都是眼高于頂跟他們的主子一樣一樣兒的呢！

    三個“一樣”足以說明什么是“上行下效”了。

    “反正送上門來的東西，不要白不要！”朱瑞對自己的消息網很有信心：“待會兒就有信兒了?！?/br>
    “那好吧?！笔谝遣荒芘獋€清楚明白，他恐怕連這個中秋節(jié)都過不好。

    “小侯爺，東西怎么辦？”楊戟看著那些東西，心里解恨的同時又有些糾結，東西好是好，就是不敢用??！

    生怕里面也有什么陷阱！

    “清點好了沒有什么問題就直接入庫，放單獨的地方，務必要蓋箱上鎖，門上也要鎖！”石磊這是打算將東西放到地老天荒的意思??！

    “是！”楊戟立刻就高興的去做了，要不怎么說，上行下效都快成了傳統(tǒng)，石景巖他們家的下人跟他們一樣的德行，而石磊的長隨楊戟就跟石磊這位小侯爺一個思維，這些東西好是好，可是再好也不可能讓人放心去用，干脆直接就壓箱底了，萬一哪天再有雪災什么的，賣了東西換了糧食賑災就用他們了。

    石磊跟朱瑞一起去見了張石氏，老太太正好教孩子們做月餅，模具都是現成的，花紋也十分別致，聽到他們倆來了，就讓廚娘和婆子們看好四個大小孩子們，自己則凈了手出了小廚房。

    “送了厚禮來？”張石氏一邊品著新的秋茶一邊聽了侄孫子說，那五家如今老實的跟個鵪鶉一樣了。

    “不過沒敢用，直接壓箱底了，等過幾年就處理掉！”石磊可對那些東西不放心，就是壓箱底也有一定的年限，若是沒有什么需要的話，那么到了年限，在絲綢啊錦緞啊那些貴重布匹不能用之前，就都處理掉，換回真金白銀干什么不行啊！

    “不怕。他們現在還有什么資格跟我們叫板呢？”張石氏這位足不出戶的老太太，倒是有著跟朱瑞差不多的眼光。

    “侄孫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笔诓唤橐庾寖扇酥浪娜觞c，因為這是事實。

    正說著呢，馮嬤嬤就進來了，笑著遞給朱瑞一張紙：“外面來順小子讓交給朱先生的，老奴不大認識字兒，也不知道寫的是什么?！?/br>
    因為是一張紙，有沒有用信封封口也沒有疊個什么花樣兒子，只要是個認字兒的就能看，所以馮嬤嬤先跟朱瑞聲明一下，自己不識字兒，萬一是什么重要的秘事啥的呢。

    “您就是看了也無妨，都是自己家的事情?！敝烊饘︸T嬤嬤也很尊敬，這位可是石磊的奶嬤嬤呢。

    紙上用特別小的字兒寫了一篇，朱瑞一目十行的看完了就笑了出來，揮舞著紙跟屋子里的人道：“原來他們是因為這個！”

    “是什么原因？”石磊知道朱瑞指的是什么。

    “在大獄里受了很多罪，不過有苦頭自然有甜頭，認識了幾個同樣下去蹲著大獄的人，幾個人認為找到了新的靠山，也從外面徹底的打聽到了定軍侯府的重要性，他們自己知道跟你不和，不過他們也不需要跟你真的非要和睦不可，只要做出和睦的樣子就行了，起碼讓別人知道你還認他們這門親戚就可以了。”朱瑞嗤之以鼻的道：“他們不說什么，但是自然有外人認為你們是一家子，這就夠了?！?/br>
    “我說的呢！”石磊有些牙疼的摸了摸腮幫子：“原來是要做個樣子而已，早說么?！?/br>
    “早說你就能心安理得的接受節(jié)禮？”

    “不能！”那必須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