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難為_分節(jié)閱讀_174
“屬下告退?!?/br> 永定侯已經(jīng)回了總督府,拍著桌子大罵,“賊子!賊子!”這是在罵楊宇同呢。王八蛋哪,你他娘的竟然幫著韃靼人,是不是人哪。自來,漢jian比侵略者更為可恨。 當然,另一方面,永定侯亦心疼那六萬大同守軍,更加擔心帝都安危,問林永裳,“林大人,真不用馳援帝都么?” 對于這件事,林永裳早有決定,正色道,“淮揚離帝都太遠,直隸山西山東河南應該有兵過去的。何況眼瞅著韃靼人就要來了,我們既要防著韃靼人,更要防著海盜趁火打劫,這個時候,沒有兵可分。何況朝廷只命我等嚴陣守城,并沒有發(fā)兵勤王的諭旨,帝都城屯兵十萬,通州兵尚有五萬兵馬。再者城墻是剛修的,韃靼人遠道奔襲,如今已是冬季,韃靼人戰(zhàn)線拉長,則供給困難,餓也能餓退了他們。帝都死守一個月,不戰(zhàn)亦能勝?!?/br> “當務之急是,咱們得守好淮揚,若是淮揚被韃靼人給占了,咱們失土之責,斬立決?!绷钟郎岩呀?jīng)可以想像明湛現(xiàn)在的心情。 在林永裳看來,明湛是志向高遠的一代君王。登基后,干了不少事兒。而且這些事,多是老臣們不大贊同的,可是,明湛都做的挺好,明君之崢嶸漸顯。而且,明湛是個挺要面子的人。在這個躊躇滿志的時候,偏偏邊軍兵變,被韃靼人打到家門口兒,可以想像明湛的怒火了。 林永裳沒有接到圣旨,怎敢輕動? 而且在這個時候,帝都雖然危及,可沒有圣旨而擅自帶兵至帝都,乃官場大忌!哪怕帝王胸襟如何寬闊坦蕩,在一場疲憊之戰(zhàn)后,帝都軍多有折損之時,卻忽然看到一支精神抖擻、刀槍完備的軍隊趕至帝都,哪怕帶兵的人是朝之重臣、王之心腹,恐怕帝王也不會歡喜的。 因為,相對于外軍,帝王自然更信任帝都軍。 沒有圣旨,擅自領兵進帝都,你是勤王還是逼宮哪? 所以,謹慎如林永裳,是絕不會亂動的? 林永裳與永定侯商議道,“如今難的是我們既要防備韃靼人,又要防備海盜。海邊多是小城小鎮(zhèn),這又要如何安排?不知侯爺可有什么主意?” 對于軍備,永定侯顯得胸有成竹,“當下也只有效仿皇上密旨中的堅壁清野了。林大人放心,自從咱們來了淮揚,臨海各城鎮(zhèn),哪怕小漁村也有自己的甲丁。各城亦有自己的守軍,我想著,我手下尚有三萬人是為了抗擊海盜的機動部隊,不由分兩半,一支留在海邊兒預防海盜,一支就在揚州城,派出斥侯,看看韃靼人到哪兒了。揚州蘇州,皆是繁華富庶之地,韃靼人定是為此而來,咱們也要做好迎戰(zhàn)準備?!?/br> “聽侯爺?shù)??!绷钟郎逊浅M纯?,“糧草藥材等物侯爺不必擔心,大軍所用,半年的也夠了?!?/br> 永定侯眼中一喜,贊道,“多虧林大人籌劃得當?!?/br> 林永裳苦笑,“我這原本是預備著皇上征用給西北軍的,唉,如今倒不必說這個了?!?/br> 至晚間,侍衛(wèi)甲自外回來,普通的青衣侍衛(wèi)服上倒看不出什么,只是身上彌散有淡淡的血腥氣。林永裳鼻子極靈,馬上問,“可是受傷了?” 侍衛(wèi)甲搖頭,“屬下未曾受傷,只是那人反抗激烈,服毒自盡了?!?/br> “死就死罷。”林永裳未曾在意,嘆一聲道,“原就是已經(jīng)死了的人了,難道還能回地獄中回來?!?/br> 侍衛(wèi)甲道,“大人,如今非常時期。請大人允屬下幾人隨侍左右吧?!彼麄兘允敲髡颗山o林永裳的侍衛(wèi),在林永裳來淮揚之前,明湛對于淮揚之事也有些耳聞。而林永裳窮不拉唧的,連個侍衛(wèi)都沒有。明湛便從身邊撥了幾個侍衛(wèi)負責林永裳的安全。 林永裳能平平安安的活到現(xiàn)在,侍衛(wèi)甲等人功不可沒。 如今突然之間有人拿著那件信物出來,若是擱十幾年前,林永裳正是落難時期看到那件信物,說不得會感激涕零,進而生出忠貞之心來。可是如今林永裳是何等身份,再者,他能走到現(xiàn)在,該經(jīng)的艱難已經(jīng)熬過來的。該有的地位,也有了。甚至,該報的大仇,已經(jīng)報了一半。 林永裳本身就得鳳景乾看中,其間多有回護提拔。 到了明湛登基,更是一日三遷,信任非常。而且,哪怕明湛知道他的出身,亦未多言,反而多方回護,依舊信任。 一個君王能給予臣子的最大信任,也不過如此了。 哪怕林永裳真的背叛朝廷,他在公子那里能得到什么?一個來送信的屬下就敢對他露出不耐煩來。相比之下,明湛身邊兒最紅的何玉何公公都會對林永裳笑臉相迎。 林永裳能活到現(xiàn)在,早已看透世情。再多的艱難委屈,他依舊心志堅定,清廉自持,嫉惡如仇。如林永裳這等人,若是心里扭曲,仇恨朝廷,也等不到現(xiàn)在了。 何況,當他知道大同之事都是那人策劃出來的,更加心添厭惡,不愿與之共謀。 林永裳是個非常有決斷的人,既然是道不同,那么,特意來總督府尋他的人就不能再留了。畢竟,他身邊兒,有明湛的人。 可惜侍衛(wèi)甲未能將人活捉。 侍衛(wèi)甲將那件信物雙手奉予林永裳,林永裳搖頭,“這也算證物了,你拿著吧,將來立案查證,或者用得著?!?/br> 侍衛(wèi)甲將東西收起,行禮退下。 林永裳不明白,一個人究竟經(jīng)過了什么事,怎會有這樣翻天覆地變化。他還記得那個人,功課好,悟性佳,對誰都是溫和有禮,優(yōu)雅相對,與那位喜怒無常的太子爺完全不一樣。 那人曾對他道,“阿業(yè),你現(xiàn)在伴我念書。以后,我長大了,可以為皇祖父當差時,你也隨我當差,好不好?” 好不好? 當然好,那時林永裳年紀尚小,他既不姓林,也并不叫林永裳。他想的是,現(xiàn)在伴著太子世子念書,待日后,太子世子登基,君為明君,臣為賢臣,一世足矣。 物是人非事事休。 林永裳現(xiàn)在不姓范,也不再是單純懵懂的太子世子的伴讀阿業(yè)。那人,想必也不是舊時模樣了吧? 公子沒有看到派去林永裳處的侍衛(wèi)回來,便已知林永裳的選擇。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惫訃@一聲,馬上已有決斷,吩咐道,“既然林永裳不識時務,按第二套計劃行事?!?/br> 梁東初忽然造訪安定侯。 安定侯原是鹽課司轉(zhuǎn)運使,正經(jīng)的肥差,只是沒肥幾年就給鹽課改制了,且他發(fā)的那點兒橫財被明湛訛去大半?;炭衷S久,rou痛許久。如今安定侯在揚州,不過是配合鹽課改制而已。待鹽課改制完成,他也就可以回帝都復命了。 安定侯如今公務也沒多少,閑來無事就賞花觀鳥兒討老婆開心。 前番安悅公主因安定侯納小一事大發(fā)脾氣,夫妻關系受到了嚴重的影響。如今好不容易,安定侯數(shù)月呵哄,安悅公主剛有回轉(zhuǎn)。 要不說有許多人都不愿意娶貴女為妻呢,貴女脾氣都大,你一個鬧不好,就有的受了。 當然,也不全是壞處。 麻煩地界兒當然有,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 安定侯與梁東初交情倒是不錯,倆人都有養(yǎng)鳥兒的嗜好。這一日,梁東初卻不是找安定侯來玩兒鳥兒的。 “侯爺,大事不好了?!绷簴|初面色緊繃,烏鴉嘴的對安定侯道。 安定侯倒沒什么在意的,笑道,“不就是韃靼人那點事兒,放心,有永定侯的大軍在,揚州城安全無虞?!?/br> “唉喲,正是關乎永定侯,下官才不得已來找侯爺商議?!?/br> “你找我來做什么,若是有好鳥兒咱們來斗一斗。若是正經(jīng)事,跟林總督說去。” 梁東初顧不得避諱,直接拉住安定侯的袖子,踮起腳在安定侯耳際密語細說。安定侯一聽,臉色大變! 阮鴻飛在室內(nèi)飲茶,卻有不速之客來訪。 公子自來熟的坐于阮鴻飛對面,微笑道,“記得少時,先生也曾教導我的功課,如今倒不敢與我相認了嗎?” 阮鴻飛搖頭,“你不是他。” “也是,一晃二十年未見,先生已經(jīng)成為杜若國主,我亦不是曾經(jīng)的自己了?!惫痈袊@道。 “這種謊話,你不必拿到我面前來說?!比铠欙w清洗著茶具,頭未抬,“你既然知道我曾在東宮為師,就不該在我面前說這等低劣的謊言。我看人,向來過目不忘,你不是?!?/br> 公子的臉上忽然露出個狡猾無比的笑容,“先生,這天下,大部分人說的就是假話,而且,大部分人相信的也都是假話。假話說的多了,也就是真話了。如同先生,哪怕現(xiàn)在有人說先生就是阮鴻飛,可是,有人信嗎?” “不過,若是你說你自己是鳳啟澤,是絕對不會有人信的。”阮鴻飛嘆道,“仁宗皇帝實在太仁慈了?!?/br> “先生與我皆是漏網(wǎng)之魚,我想,先生并不是在諷刺我,對嗎?”公子彎起眼睛笑,眼中竟然帶出幾分天真氣來。 阮鴻飛道,“怕你運氣不會這樣一直好下去呢。” “是啊,現(xiàn)在并不是仁宗皇帝當政。聽說,如今的皇帝殺伐決斷,從不容情。”公子道,“我聽說福王兄因先生而死?!?/br> “我一直厭惡福親王的虛偽,你是知道的。”阮鴻飛倒了盞茶給他,自己捏了一盞,“明明野心勃勃,偏要裝出一副無關世事的臉孔來。為了活命,什么惡心的事都做得出來,他享受了這些年,死就死了吧?!?/br> “我也不喜歡福王兄,他著實令人做嘔?!惫勇勔宦劚K中茶水香氣,嘆道,“上次,我以為先生會解決那兄弟二人呢,未料先生心慈手軟至此。” 阮鴻飛看此人一眼,淡淡道,“既便我解決了他們,也輪不到你上臺。你不如明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