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也顧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

    范維馮秩林永裳都跟著進去了，徐盈玉本就是女人，自然更可以進去。

    徐盈玉望了床頭昏迷的人一眼，眉毛輕擰，良久驚道，“倩jiejie？”

    林永裳微驚，問徐盈玉，“徐大人認得她？”

    徐盈玉見丫環(huán)放好小迎枕，張?zhí)t(yī)坐在床前診脈，并未回答林永裳的話，臉上實打?qū)嵉恼痼@是瞞不過人的。

    過一時，張?zhí)t(yī)起身道，“脈象雖有些虛弱，并無大礙，只是病人久不能清醒，怕是心里或是腦袋撞擊過重的原因。”

    不待林永裳有問，張?zhí)t(yī)便道，“今日已是遲了，且天黑燈暗，待明日我施針試試，或者有效。”

    “勞煩太醫(yī)了?！绷钟郎研闹形⑾?，只盼著錢家節(jié)婦能早日清醒。

    當然，關于徐盈玉竟認得錢家婦一事，林永裳自然要問一問的。

    徐盈玉先問，“倩jiejie怎么會在總督府？”

    林永裳只得將案情一五一十的告訴徐盈玉，徐盈玉嘆道，“倩jiejie再好不過的人，際遇竟如此可憐。若說倩jiejie與人通jian，是絕不可能的。”

    林永裳一個大男人，不好與徐盈玉單獨在房間相處，便將范維馮秩都留了下來。此時，范維忍不住問，“徐姑娘，你怎么會跟錢家婦認識的？你不是一直在帝都嗎？”

    “范大人或許不知，不過，林大人應該知道，錢師祖是家父的恩師?！毙煊竦?，“家父少時，頗多得師祖照顧。至今日，家父對師祖亦多感激。錢家的長孫當年去帝都成親，后來念國子監(jiān)，繼而春闈，在帝都住了不少時日?！?/br>
    “倩jiejie年長我?guī)讱q，不過我們相處的非常好?！毙煊駠@道，“倩jiejie是帝都大儒段汝玉大人家的嫡長孫女。如今天朝尚有南錢北段的說法。我與倩jiejie是自幼相識的，錢公子是父親的師侄，我與倩jiejie是好友，故此，兩家走動頗多。后來錢公子中了進士，春風得意，卻不料一場大病要了性命。倩jiejie與錢公子夫妻情深，自愿為錢公子守節(jié)，便帶著錢公子的棺木回了錢家?！?/br>
    “倩jiejie并不是那種輕薄之人。當時錢公子新喪，倩jiejie正是青春年華，段大儒情愿孫女兒另嫁，倩jiejie執(zhí)意不肯。”徐盈玉眼中淚光一閃，輕輕的吸了一口氣，方道，“此事傳揚出去，皇上以此為美，便頒下了貞節(jié)牌坊?！?/br>
    林永裳一時說不出什么，若單是聽徐盈玉所言。段氏有這樣的美德與家教，絕不能是與男子通jian之流。

    這案子，更是難斷了。

    徐盈玉凝眉道，“林大人還是快些將此案查明。不說錢家在江南的名望，若是段大人知曉倩jiejie的遭遇，亦要為倩jiejie討還個公道的。”

    林永裳無奈輕嘆，“怕是來不及了?！?/br>
    幕后人設下如此惡毒計量，不惜牽扯出國中兩位德高望重的大儒，為的不過是借民怨將他與何千山二人驅(qū)逐出淮揚罷了。

    可是，林永裳怎能甘心！

    林永裳當即道，“多謝徐大人相助。素聞張?zhí)t(yī)醫(yī)術超凡，若是段氏清醒，我等皆為男子，多少有不便之處，還得請徐大人多陪著段氏。事情已然發(fā)生，切莫再生自盡的念頭兒才好?！?/br>
    “林大人放心，即便林大人不說，我也放心不下倩jiejie的?！毙煊窈苣転樗酥?，柔聲道，“林大人能允的照顧倩jiejie一二，我當向大人道謝才是?！?/br>
    林永裳輕輕嘆口氣。

    如林永裳所料，這件事，干系到一位侯爺，兩位仕林中聲望舉足輕重的大儒。壓，是壓不下來的！

    淮揚御史的奏章已經(jīng)送到了御前。

    段汝玉在朝上聽聞此事，當朝直接厥了過去。被人掐人中痛醒后，段汝玉老淚橫流，對著明湛叩道，“陛下陛下，別人臣不敢保證，臣的孫女兒，臣是知道的。當初倩兒她青春喪夫，老臣是不愿她守寡的，無奈她情深意重，執(zhí)意為錢家守節(jié)。她這樣干干凈凈的一個人，老臣絕不能信，絕不能信！老臣求陛下徹查，還臣孫女一個清白公道！”

    說完就呯呯的叩起頭來。

    段汝成在學術界地位非凡，這也就意味著此人絕不年輕，一把胡子滿頭花白發(fā)，此時嗑的額頭青紫，頓時讓人心生不忍。

    跟在段汝成屁股后南嗑頭的還有段汝成的兒子，翰林段明音——段氏的生父。

    明湛忙道，“段卿平身，段翰林，你也起來吧。命林永裳詳查此事！斷不會讓任何一個無辜人受冤！事涉段卿孫女，瞧段卿的形容，天下父母心，朕明白段卿的心情。”

    “不如這樣，段卿你年紀大了，就讓段翰林去一趟淮揚，親自看一看令愛。好在人性命無憂，段卿也好生勸她一勸才是?！?/br>
    段汝成滿臉淚水，段家父子抖抖擻擻的謝恩，回家準備去淮揚之事。

    72、更新 ...

    明湛并非昏饋之君,可是他同樣對何歡一案氣憤非常。

    “腦袋也不知道怎么生的？去跟寡婦通jian！”明湛先是跺腳一頓罵,很為永定侯的名聲可惜,“生下這種敗家的禍害,闔該早些掐死！”

    對于錢家，明湛并不大了解。他本不是太喜歡念書的人,對于學術界的人，還是前些天剛剛聽到錢永道的名子。因為連阮鴻飛都說錢永道一代學問大家,明湛還想著請錢永道來帝都到國子監(jiān)講學來著。

    如今倒好，他請柬還未發(fā)，錢家孫媳出了這種案子。

    還有段汝玉,明湛也不喜歡這老頭兒。

    當初段汝玉就是在聞道齋給皇子們講課來著，不知為啥，一千個瞧明湛主仆不順眼。范維那會兒小，也不知從哪兒得知的段汝玉名士的名聲，追星追的厲害，時不時就要去講教學問，常被諷刺打擊。

    主辱臣死。

    臣辱，主也沒啥面子。

    段汝玉瞧不上范維，在明湛看來，這就是段汝玉瞧不上他。

    所以，在某一段時間內(nèi)，記仇的明湛對于段汝玉的意見不是一星半點兒。

    尤其是在明湛磚劈杜如蘭之后，聞道齋的先生們對他都和善起來，偏這個段汝玉還是一張死人臉，把個明湛郁悶的不成。

    這也直接導致了在后日鳳景乾欲為明湛擇一老師時，明湛選擇了官位不顯聲名不顯的徐叁，而非是聞道齋的大師傅——段汝玉。

    有時，人生的境遇就在別人的一念之間。

    明湛對于段汝玉印象的改觀是在今年要建圖書館的時候，段汝玉本就在翰林院做學問，整個圖書館的目錄都是他做好的。而且，段汝玉將家中許多珍本藏書捐贈出來，允許朝廷仿印一份兒，以供學子們閱讀之用。

    因著段汝玉學問大家，這是大家公認的，且此人有幾分迂氣，明湛便將他任命為國子監(jiān)博士，讓他去做校長。

    明湛是不知道錢段兩位大學問家之間還有這么一段聯(lián)姻。

    結(jié)果，竟出了這種官司。

    把個明湛氣的，罵了足足有一盞茶的時間。

    雖然明小胖是自己的愛人，不過阮鴻飛也得承認，明小胖真得算一位沒啥風度的帝王了。

    阮鴻飛勸道，“事情還不知個子丑寅卯呢，哪個值得生這樣大的氣？說不得何家公子是被冤枉的呢？再者，哪怕確有其事，你也只管按律辦理?！?/br>
    明湛道，“那永定侯之功豈不功虧一簣?！焙螝g什么的是礙他啥事，明湛擔心的是永定侯與淮揚事宜。

    “若真有實事，可見永定侯之家教了。這樣的人，這樣的名聲，是不適合再在淮揚呆下去的?！比绻娴氖峭╦ian或者逼｜jian，段氏婦人畢竟是節(jié)婦，且錢段兩家都是這樣的名望人家兒，何歡絕對是死路一條。倒不一定是明湛要他死，明湛如果想要壓下輿論，則必須要何歡死。

    阮鴻飛接著道，“要我說，這件事畢竟奇異。何家二公子，又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什么樣的女人求不得，何必要去找個小寡婦兒？”

    “那是段家女錢家婦，朝廷表彰的節(jié)婦，唉，這女人又不是愚蠢無知，通jian的可能性不大?！?/br>
    明湛嘆道，“連永定侯這樣的家風去了揚州都把持不住，你說，我還能信誰去？”

    “永定侯怎么了，那也是人呢?！比铠欙w笑一笑，捏了枚去殼的香榧塞明湛嘴里，“再說，永定侯是永定侯，他兒子是他兒子。一個二十出頭兒的年輕人，常年在兵馬軍營里，抬頭看到的都是官兵們的老臉。乍一去吳儂軟語香艷之地，哪個消受的起？別說何家公子，就是你去了揚州，說不得也要去聽幾首曲子，花樓畫舫的轉(zhuǎn)上一轉(zhuǎn)。”

    “反正我不會去找小寡婦兒。”

    “那位何公子難道就是去找小寡婦兒的？”阮鴻飛是絕不信的，他笑道，“胖啊，你聰明不讓人，不過呢，疑心也大。你想一想，自來通jian是多么隱秘的事，怎會忽然之間被人抓個正著呢？再者，若是逼｜jian，莫非何公子是傻的？jian也要把人敲暈再jian，jian完即跑，這才正常。”

    “這件事情并不簡單?！比铠欙w下了定論。

    明湛不高興情人說他“疑心大”，氣道，“莫非我想不到這些，只是你得有證據(jù)才是！那段氏女雖然沒死，還留一口氣，如今也在暈迷呢。你想一想，如果真是有人做局，聽說錢家也是百年旺族，書香門第，向來拿著名聲當性命的人，誰這樣通天的本事算計到他們家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