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年下]_分節(jié)閱讀_93
他在這一刻明白了蕭祁昱的心,他對瑜王爺?shù)男模且淮握f的話是真的,他從沒有懷疑過瑜王爺,大梁的江山是他與瑜王爺?shù)摹?/br> 蕭祁昱看著他點(diǎn)了下頭,閉上了眼,把枕邊的那塊玉重新的放進(jìn)了懷里,沈郁給他的這塊玉,他不再掛在腰上后就無處可放了,打仗也怕丟,就放進(jìn)了懷里,習(xí)慣了,不放進(jìn)去有點(diǎn)兒不放心。 他確實(shí)是燒糊涂了,又或者說是大限將至,因?yàn)橐郧暗臅r候絕對沒有這么柔情的,他不知道他心里什么感覺了,也不知道是身體更疼還是心更疼,臨到死了終于承認(rèn)他想沈郁了。 蕭祁昱閉著眼睛笑了下,皇叔啊,我想你了。 蕭祁昱不知道是不是因?yàn)槁犨M(jìn)去了程謹(jǐn)之的話,還是他命不該絕,他又在生死邊緣掙扎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凌晨的時候清醒了,對于他昨晚立下的遺詔深覺白癡。他怎么能立這種遺囑呢?沈郁就算拿到了他的遺囑當(dāng)上了皇帝,那該反對他的人還是會反對,他還是當(dāng)?shù)牟话卜€(wěn),他昨晚真的是燒糊涂了。 蕭祁昱趴在馬車上開始往回返,一刻都沒有停留,也停留不了了,在過了哀牢山的時候,已經(jīng)接到前方探子了,北羌左賢王延術(shù)領(lǐng)兵八萬進(jìn)犯了。 八萬兵攻城,都城卻絲毫未損,一寸國土未損,蕭祁昱看著城樓上的梁督軍這一刻由衷的敬佩,他終于明白梁督軍這么些年守城的可貴之處,二十余年,北疆邊關(guān)安然無恙,就是因?yàn)橛辛憾杰娫?,他的頑固不冥就如同這邊關(guān)的城墻一樣,牢固,踏實(shí),堅(jiān)不可摧。 梁督軍看他來臉色也沒有變,也沒有開城門,依然冷靜的做著他該做的事,直到蕭祁昱的大軍將這八萬人全都合圍之后,他才下令開城門,將僅剩的兩萬士兵放了出去,一起圍殲左賢王延術(shù)。 至此,北羌兵力全線陣亡。 沈大小姐緩緩踏上城墻,懷里只抱了一件衣服,本來想給她的丈夫披上,可看到自家小弟也委頓在城墻上時,她心頭猛的一酸,一件衣服蓋不過兩人來,她輕輕的蹲下來給他擦擦臉上的灰塵,炮轟了一天一夜,他的臉早已經(jīng)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要不是自己從小看到他大,都要認(rèn)不出來了。 擦完了他,他都沒有醒,沈大小姐扭開了頭再給她的丈夫擦,她的丈夫警醒,一下子就醒了,看見是她松了口氣:“婉兒,你怎么來了?” 沈大小姐笑笑:“我來看看你們?!?/br> 秦正笑了下,剛毅的臉上掛著笑容:“放心,我們沒事?!笨此凉M臉笑意,秦正不由的把她攬?jiān)诹思珙^,他知道那句話只是他習(xí)慣了說的,能夠守住幾日他心里已經(jīng)清楚了,守不了多少天了。在沒有援兵的情況下,他們總有一天會攻破城墻,蕭璟這一次是勢在必得,所以準(zhǔn)備完全。這種情況下靠他們退兵是不可能的事了。 沈大小姐倚在他肩頭笑:“我知道,無論什么樣子,我都會跟你在一起?!鼻卣粗?,用力把她攬住了。 沈郁這一會兒終于醒了,他靠在小福子身上,看著他jiejie、姐夫靠在一塊兒,他轉(zhuǎn)了下臉,他姐夫這輩子很少做這種溫情動作,他還是別打擾他了。 他知道他姐夫這一刻是鐵漢柔情了,他是知道守不了幾天城了。沈郁不知道再怎么勸他jiejie,他現(xiàn)在理解她了,能夠跟相愛的人相守在一起,哪怕是死都是心甘情愿的。 沈郁把視線看向了遠(yuǎn)方,遠(yuǎn)方是白茫茫的,冬天的早上格外的清爽,吸到肺腑里的空氣都是清新的,比昨晚的血腥味好多了,沈郁使勁的吸了幾口。 蕭璟攻城已經(jīng)半月,京師的城門比任何地方都要厚重,他留在京師的兵馬也都是精兵,所以蕭璟一時半會兒攻不下來,然而蕭璟攻不下城門,他這個守城的也沒有好過到哪兒去。每一天都是尸橫城墻,鮮血順著城墻往下淌,他從看著血嘔吐到現(xiàn)在的默然,習(xí)慣了,他都能夠跟秦正一起在城墻上啃饅頭,喝的水還帶著不知道誰的血。 沈郁盡管這么想著,還是本能的干嘔了下,秦正轉(zhuǎn)頭看著他,也心疼他,這個小舅子他從小看著他長大,他不善武功,卻還要日日夜夜在這里守著,是那天晚上的攻城把他嚇著了,蕭璟用護(hù)城河的水泡塌了一角城墻,他們差一點(diǎn)兒就沒有守住, 從那天起,他就不放心了,夜夜跟他守在這里,他是個武將風(fēng)餐露宿無所謂了,可看著他不忍心。 他輕咳了聲:“王爺,你有沒有想過要遷都?” 秦正的這句話說的很突兀,沈大小姐都怔了下,但沈郁沒有怔楞,他只是沉默了一會兒道:“姐夫,遷都我想過,可是現(xiàn)在不能。歷史上的遷都都是在鼎盛時期,想選一個更加適合都城的地方,可不是我們這種情況,倘若我失了京師,那就是失了整個大梁。我也就再無立足之地了?!?/br> 他并不是沒有想過要逃跑的,是個人都會本能的想跑的,可是他是攝政王,無路可逃,無論是他手中的兵權(quán)還是他這個人,蕭璟都不會容許他活在這個世上。 秦正知道他說的這些,所有也只是提一下,很快便不再想這個問題,他是護(hù)國大將軍,如果他問的都是實(shí)際的問題:“王爺,雖然這個城墻一時半會兒攻不進(jìn)來,可還是要想一想后路,要疏散城中的百姓了。這么拖著,也難保他們不驚慌?!?/br> 沈郁點(diǎn)了下頭:“就依姐夫你說的。今天我就著人去疏散城中百姓?!彼甲屪约旱膸讉€jiejie及家眷走了,所以怎么能不讓他們走。 眼下的情況就算秦正不說他也很清楚了,所以不僅要疏散城中的百姓,還要把城中的物資轉(zhuǎn)運(yùn)出去,他要留一座空城給蕭璟。蕭璟可以攻破城,他也可以讓他一無所有。 天色漸漸的亮了,下面的鑼鼓聲又想起來了,流火箭擦著破曉的陽光飛了過來,蕭璟又一次攻城了,沈郁已經(jīng)站到了觀戰(zhàn)臺上,秦正好幾次都要讓他回去,他覺得在這里太危險(xiǎn)了,沈郁還一點(diǎn)兒功夫都沒有,可他不走。 沈郁也不是想站這里的,可他清楚,這樣的時候他不能走。 他站在這里就是要讓那些士兵看著,他沈郁沒有走,沒有棄城而逃,他姐夫都會想到讓他遷都,那些士兵又怎么會想不到,沈家軍之所以能夠這么跟著他,是因?yàn)槟钤谒抢贤鯛數(shù)膬鹤?,所以他只要還能爬上城墻就要爬上來。 這一次的守城依然是殘酷的,在夕陽落山之時,整個城墻都?xì)埰撇豢傲?,有一角還被震踏了,沈郁看著忙著整修城墻的秦正默默的下了城門。 他真的得去疏散城中的百姓了。 大梁二一六年冬臘月,蕭祁昱親封的陳昭榮因私通禁衛(wèi)左總司,被瑜王爺抓住,賜一丈白綾。 這一則消息猶如一塊巨石把后宮震翻了,這種時候,城中百姓惶惶不安,那宮里自然也不會好到哪兒去,蕭祁昱的后宮太少,冷冷清清不說,他還不在,所以幾個婕妤本來就很不安了,現(xiàn)在又被這個消息嚇著了。 這怎么可能呢,陳昭榮那么溫順,怎么可能偷人了,她都已經(jīng)是皇上的昭榮了啊,全后宮里就她最大,她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呢? 可這是事實(shí),她真的懸梁自盡了。甚至尸首都沒有入棺材,直接的處理了。瑜王爺?shù)氖侄握娴氖翘貏e殘忍,她好歹是昭容,是皇上的人啊,可就被他這么處理了。 幾個婕妤被沈郁的手腕鎮(zhèn)住了,互相的看著對方,好久都不敢說話,沈郁一直沒有管過她們,她們也以為他是無害的,很長時間都忘記了他是攝政王,曾讓百姓聞風(fēng)喪膽的攝政王。 最后還是李婕妤顫著聲說:“瑜王爺……他,他不會真的想要……我們……陪葬吧?” 一句話她分了好幾次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完了,那些流言她們并非不知道,外面打成什么樣她們也會從娘家得知一星半點(diǎn)兒,瑜王爺忙著守城門,這宮里自然就疏忽了,她們的娘家人來看他們都說瑜王爺關(guān)緊了城門,一個人都不放出去。 膽小的王婕妤已經(jīng)哭了,和婕妤也臉色蒼白,李婕妤看她們倆這樣氣急:“都想想辦法啊!哭有什么用!難道真的在這里等死啊!” 不等死難道還要別的出路嗎?李婕妤跺了下腳:“自己都精神著點(diǎn)兒,回去收拾下包袱!” 她帶頭先走了。 她的侍女急匆匆的跑過來:“娘娘不好了,宮里都亂了,禁衛(wèi)軍也不守宮里了?!崩铈兼チ家惶簦骸敖l(wèi)軍都出宮了?”侍女點(diǎn)頭:“是的,娘娘,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宮里沒有人保護(hù)我們了?!?/br> 李婕妤咬出了幾個字:“還能怎么辦,跑?。 ?/br> 禁衛(wèi)軍全都出動了,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呢? 沈郁此刻已經(jīng)顧不上她們了,不是他賜林昭容死的,是她自己畏罪自盡的,她也并沒有私通禁衛(wèi)軍左總司鐘孝言,而是給他傳遞了消息,鐘孝言就是恭王爺養(yǎng)在宮中二十多年的人,他借著沈郁疏散京師百姓的機(jī)會打開了城門,迎接叛軍入了城。 陳昭榮自知自己死罪難逃,所以懸梁自盡了。她是恭王爺?shù)娜?,雖然知道恭王爺只是把她當(dāng)成棋子,可她也別無辦法。 恭王爺終于在蕭璟遲遲攻城不下的情況下出手了。鐘孝言這顆他深藏了二十多年的棋子終于有了用武之地!秦正死死的看著鐘孝言,這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兵,這么多年他們一起并肩作戰(zhàn),可他沒有想到他會在他最需要他的時候背叛他。 秦正長刀劈了過去:“為什么!” 鐘孝言看著秦正回答不上來,沒有為什么,他只是恭王爺?shù)娜恕?/br> 秦正殺紅了眼,他這一生從沒有對不起過人,他待他手里的兵如親生子,不管是什么出身,只要品行端正、愛國愛民,他就會栽培他們,他提拔他們時從沒有想過要他們報(bào)答,他不求他們報(bào)答,他只是真心希望他們能夠報(bào)效祖國,希望他們能夠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所以此刻他怎么也接受不了。 他把一柄大刀狠狠的殺向了鐘孝言,鐘孝言看著他最后笑了下,緩緩倒在了地上,背叛于誰都很痛。 秦正不再看死去的鐘孝言,他看著混亂的戰(zhàn)局眼睛都瞪紅了,叛軍一旦攻入城中,那就如洪水沖垮了堤壩,靠他們僅剩的這兩萬多人壓根不是他們的對手。 京師的巷子窄,于是讓這種血戰(zhàn)越發(fā)的殘酷,鐵蹄踏過,無數(shù)的士兵就這么被踩壓過去,刀槍密密麻麻,從背后,從前方、從斜處毫無預(yù)兆的出來,已經(jīng)分不清是自己的士兵還是敵人的。刀如山,槍如林,反射的白光刺著人眼昏花,千軍萬馬的震踏更如地動。 沈家軍、秦家軍,五千近衛(wèi)營,一點(diǎn)點(diǎn)兒的倒下了,秦正看著這個戰(zhàn)場眼眶一下就紅了,他自從任這個將軍以來,還不曾有過這么慘重的傷亡,他的士兵,他的最忠誠最勇敢的士兵,他曾經(jīng)一點(diǎn)點(diǎn)的教他們,曾罵過他們,曾罰過他們,誰讓他們是大梁的精兵,沈家軍、秦家軍深受王爺厚愛,所以也多蠻橫霸道,他們有時候讓他恨不得都罰三十大棍,可現(xiàn)在他疼的喘不上氣來,他真的還希望他們是那群讓他生氣的士兵啊。 秦正朝天大吼了聲,重新殺入了戰(zhàn)場,戰(zhàn)爭繼續(xù),鮮血繼續(xù)。 整整一個下午,當(dāng)夕陽漸漸的把整個京師都染紅時,最后的城門終于被打開了。 蕭璟的大隊(duì)人馬終于進(jìn)來了,夜幕也終于到來了。 秦正領(lǐng)著最后的五千士兵退守最后一道宮門。背后是大梁的皇城。 第98章 沈郁疾步走在宮里,宮里已經(jīng)蕭條的不成樣子,宮里的人大概也知道命不久了,都哀哀戚戚、神色慌張,直奔著宮門而來,見著沈郁都忘記要行禮,跟著沈郁后面的劉公公怒喝了聲:“都瞎眼了嗎!見了瑜王爺還不行禮!” 宮人便都慌慌張張的跪下了,有的人沒來的及藏包袱,那包袱便一咕嚕滾了出來,里面赫然都是金銀制品,都很聰明,瓷器易碎物都沒有帶,沈郁掃了他們一眼:“這是去哪?。俊?/br> 宮人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宮里的娘娘都跑了,他們也想活命啊。沈郁眼色一冷:“國難當(dāng)頭,爾等不思報(bào)恩,卻臨陣脫逃,罪該萬死!禁衛(wèi)軍,關(guān)緊城門,一個都不許放出去!” 他身后跟著的禁軍副將邢進(jìn)正想上前把他們扣押,又聽見他厲聲喊道:“都給我滾!”那些宮人們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滾了。 沈郁趕走了所有宮人,他都把自己的jiejie送走了,自然也不會讓這些人陪他死,他剛才的怒火只不過是失控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