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宗接代_分節(jié)閱讀_29
小杏渾身僵硬,失了魂似的回頭一望,顯然還未弄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 而那人動作不停,手腕一移,黑洞洞的槍口瞄準(zhǔn)了小杏,就在他即將扣下扳機(jī)的那一瞬間—— 秦嘉禮突然一腳蹬開桌子,冷冷地喊了一嗓子:“夠了!” 他這一蹬一喊,不僅吸引了針對小杏的火力,屋內(nèi)凡是有手有槍的,全部咔嚓上膛、整齊劃一地指向了他。 秦嘉禮卻只是大喇喇地放下了兩條蹺著的腿:“那什么大佐,你既是沖著我來的,禍害旁人做什么?殺一個楊三就算了,那小子識人不清,與虎謀皮,死了活該,這小姑娘又呆又傻的,從頭到尾話都沒一句,你跟她較什么勁?” 說到這里,他話音一頓,語氣含了一點(diǎn)很輕很冷的笑意:“我倆要是有恩怨,那就我倆算。你說對不?” 大佐似乎陷入沉思,十幾秒鐘過后,他竟然開口親自答了話:“你說得對?!比缓笞隽藗€手勢,下達(dá)命令:“放她走?!?/br> 三個字,命運(yùn)由死轉(zhuǎn)生。小杏身子一顫有了魂。 她不呆不傻,是一個清清醒醒的好姑娘。秦嘉禮冒著生命危險(xiǎn)救了她,她知道,她也要救他。發(fā)狂發(fā)狠地一咬舌尖,她把尖叫和哽咽混血吞回了喉嚨里,把淚水和恐懼藏在了黑網(wǎng)紗之后。 她倉促地看了秦嘉禮一眼,提著裙擺頭不回地跑了。 秦嘉禮不知道小杏是抱著必救他的志向在狂奔,他純粹是覺得這姑娘挺不錯,死了怪可惜,才出言攔下了那一槍。 至于當(dāng)時會不會有生命危險(xiǎn),他沒多想,但潛意識里認(rèn)為沒危險(xiǎn)——對方費(fèi)這么大勁兒引他來,不太可能為了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小姑娘斃了他。 眼看著小杏跑沒了蹤影,他仰臉打了個大哈欠,兩只腳重新架在了桌子上:“說吧,你和我有什么恩怨。” 第二十二章 小杏一口氣跑回了歌樂山上。 雙手撐著膝蓋,她靠在秦公館的大門上不住地喘氣。大擺裙破了,寬檐帽爛了,她一路不要命地跑,跑成了一個狼狽的小叫花子。陽光照在她蓬亂的卷發(fā)上,她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哧哧發(fā)笑,因?yàn)榘l(fā)現(xiàn)自己竟然有做運(yùn)動健將的天賦——那么長、那么險(xiǎn)的山路,她牙一咬就跑上來了! 然而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秦公館的仆人告訴她,公館里管事的人不在。 她不由得瞪圓了眼睛:“他不是司令嗎?司令不是一個大官嗎?怎么會沒有管事的人在呢?” 仆人見她衣衫襤褸,不覺輕視:“這位小姐,你也知道這是司令的府上,請你不要大聲喧嘩——司令今天不在家,當(dāng)然不會有管事的人在?!?/br> 小杏急得拍打柵欄:“一群尸位素餐的蠢貨!你們司令有危險(xiǎn)曉得不?” 仆人不懂“尸位素餐”的意思,不過能做“蠢貨”的前綴,想必不是什么話文明一點(diǎn)。光天化日的,司令帶了衛(wèi)隊(duì)防身,怎會有危險(xiǎn)?” 時間緊迫,一分一秒都是救人的希望,小杏不想和這仆人浪費(fèi)希望,可又不能就這樣離開秦公館——她只是一個頗有姿色的小女仆,沒人脈,沒手段,倘若在秦公館求不到援手,她還能去哪里找人救援? 正是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之時,一個女子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喲,這是哪家的落魄小美人呀,衣服這么破,不會是你們司令撕的吧?” 仆人答道:“沈小姐勿要說笑,我們司令不做這種下流事。”說完,大概覺得自己閑聊太久,有被罰的風(fēng)險(xiǎn),轉(zhuǎn)身走了。 小杏大驚,簡直想攀柵欄翻進(jìn)去:“你別走!給我回來!你們司令真的有危險(xiǎn)!” 喊了半天,無人鳥她,站崗的衛(wèi)兵認(rèn)為她毫無威脅性,更是看也沒看她一眼。她無計(jì)可施,十分氣餒地坐在了地上,抽抽搭搭地掉起了眼淚。 一雙白皮鞋停在了她的面前:“喂,小美人,我聽你聲氣不像作偽,秦嘉禮他真出事啦?” 小杏抽噎問道:“你、你誰???” 白皮鞋很躊躇地摩擦了兩下:“我是他的好朋友,他出了什么事,你和我說說唄,我看能不能幫上忙?!?/br> 小杏抬起一對水盈盈的淚眼:“你真是他好朋友?” 白皮鞋點(diǎn)了下頭,大言不慚:“是啊,我倆好得了不得,他經(jīng)常仗義疏財(cái),借了我十多萬,從來沒找我還過呢!” 白皮鞋原來是沈婉貞。 小杏見她怪模怪樣,長了一顆男性的短毛腦袋同時,又有一對來自女性的大胸脯,看上去可信度極低;但她著實(shí)沒辦法了,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哽咽著說出了原委。 沈婉貞和楊三也有交情,聞言一驚:“我的親娘哎!他真死啦?”不等小杏回答,她摸著下巴來回踱步,“看來秦兄這次惹上大麻煩了……你讓我想想,你讓我好生想想!” 嘟囔了足足一分多鐘,她剎住腳步:“我聽他身邊的一個副官說,他現(xiàn)在不大管事兒,是一個姓……姓什么來著?反正是一個師長在管,那師長高鼻深目,模樣很俊,你今天有在秦嘉禮的身旁見著他嗎?” 小杏搖頭。 沈婉貞打了個響指:“沒見著才好呢!走,我?guī)闳ヒ娢医惴颉医惴螂m然不帶兵了,但在軍政一界依然有話語權(quán),他肯定能聯(lián)系到那位俊師長。唉,傻姑娘,還哭呢,放心吧,秦兄怎么說也是叱咤沙場的人物,一時半會死不了的!” 話分兩頭,此時此刻,經(jīng)常仗義疏財(cái)兼叱咤沙場的秦司令也在吃驚:“你說你是趙青山?開什么玩笑!” 大佐——趙青山——趙雪林同父異母的兄長,被秦嘉禮活活燒死的叛徒,面色一沉:“我沒跟你開玩笑?!?/br> 秦嘉禮不信:“你帽子摘下來我瞧瞧。” 大佐沉默,片刻后,他朝秦嘉禮做了一個俯身的動作——單手撐在了秦嘉禮的一側(cè),他用另一只手緩緩揭開了頭頂?shù)拇竺弊印?/br> 一切就像是滑稽而恐怖的電影畫面,帽檐之下,乃是一張極其惡心的坑洼面孔,秦嘉禮甚至不確定,那還是不是人的臉。 兩人對視,那面孔對他做出一個崎嶇不平的微笑——鼻尖銳不可當(dāng)?shù)赜|到了唇峰,正是趙青山獨(dú)有的笑容。 “姓秦的,”他輕輕地問道,“我記得我當(dāng)時勸過你,最好親手結(jié)果了我,不然,哪怕我只有一線生機(jī),都會從地獄里爬回來找你,你還記得嗎?” 秦嘉禮心跳一下比一下劇烈,手心滲出了黏膩的冷汗,卻同樣輕輕地答道: “怎么不記得。” 一瞬間,空氣緊繃到了令人頭皮發(fā)麻的程度。 趙青山忽然笑了,面皮是一張單薄脆弱的皺紋紙,快要困不住里面窮兇極惡的厲鬼:“記得就好。遇之,我告訴你一件事?!?/br> 秦嘉禮不動聲色地吸了一口氣,背脊發(fā)寒發(fā)冷:“別叫我遇之。什么事?” “為什么不能叫?這倆字還是我發(fā)現(xiàn)的呢——你忘啦?那時候,你腿這么高一點(diǎn),只會哭,老當(dāng)家嫌你煩,把你丟給我,讓我給你起名字。要不是我看見你脖兒上的小金鎖刻了姓名表字,你現(xiàn)如今指不定還叫胖頭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