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視廳內。

    會議室里文件鋪了滿桌，工藤新一的眉頭緊鎖，眼前是兩年前的一樁舊案檔案。

    這是一起意外死亡的案件，死者在家中畫畫時誤食松節(jié)油而導致中毒身亡。

    辦案警員認為死者是由于作畫之時太過專注，導致誤將無味的松節(jié)油當作飲用水喝下，而后引起昏厥抽搐。

    又因為死者是獨自一人待在畫室之內，此前強調過不允許任何人打擾，以至于家人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錯過最佳救助時間，不幸離世。

    之所以查了這么久才找到，是因為這起案件并非發(fā)生在東京，而是大阪。

    目暮警部已經(jīng)看過一遍這份文件，解釋道：“這是昨天你讓我查枝野誠之后調出來的檔案，因為需要大阪那邊的警方配合，今早才送過來?！?/br>
    “枝野靜子?！惫ぬ傩乱荒盍艘槐樗勒叩男彰?，“枝野……”

    “沒錯，工藤老弟，她是枝野誠的妻子，但因為是意外死亡，只送往醫(yī)院進行搶救，沒有進行尸檢，尸體上是否有簽名已經(jīng)無法追尋?！蹦磕壕恐肋@是很重要的一個突破口，神色嚴肅，又帶著些遺憾。

    他繼續(xù)道：“剛才高木還查到，枝野誠將枝野靜子的父母送去了美國的養(yǎng)老院，每年支付高額費用，照顧他們的身體?！?/br>
    工藤新一終于從文字之上抬眼：“美國？”

    目暮警官答道：“枝野誠的工作范圍并不僅在日本，時常需要去美國參加各種拍賣會，在那邊置辦了不少產(chǎn)業(yè)。高木已經(jīng)聯(lián)系過養(yǎng)老院，工作人員說是因為老人的女兒死在日本，他們不愿意留在這片土地觸景生情，這才出國，聽起來倒是很合理?！?/br>
    聞言，工藤新一垂下目光。

    兩位老人都是日本人，年輕時尚未出國，年邁反而去國外養(yǎng)老，這真的可能嗎？

    況且，如果是枝野誠每年支付費用供兩位老人養(yǎng)老，養(yǎng)老院的工作人員真的不會有任何隱瞞嗎，是否會偏向枝野誠？

    枝野誠、兩年前意外死亡的枝野靜子，被送去國外的老人……

    工藤新一感覺自己隱約觸摸到了案件的真相，還沒等他牽扯出謎團的線頭，就聽到目暮警部又開口道：“還有一件事?！?/br>
    他問：“什么？”

    目暮警部：“枝野誠的母親于三個月前逝世，死因是癌癥?！?/br>
    ——“兩個月前一定發(fā)生了什么令兇手無法遏制情緒的大事?！?/br>
    ——“例如約束者的逝去?！?/br>
    ——“平衡的打破?！?/br>
    工藤新一的心中陡然升起不好的預感。連翻閱聯(lián)系人的耐心都消散無蹤，他抓起手機飛快撥出那串爛熟于心的號碼，耳邊傳來的卻是不斷重復的忙音。

    頃刻間，那雙海藍的瞳孔極速收縮，如有波濤翻涌，他猛地一推桌子站起身來，震聲道：“快跟我走！”

    第16章 第十六面

    柳原月注視著屏幕右上角無信號的標志，平靜地收起手機，朝枝野康平走去。

    分明有著無盡的危機即將到來，但她此刻甚至有閑心去評價男孩的畫，不時動手修改幾筆，讓畫面上的人物五官看起來更加協(xié)調。

    放下筆，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閉目沉思，開始思考已知的所有線索，嘗試推理出它們之間的聯(lián)系。

    三位死者，三個簽名，相似的薄荷氣味，掛在墻上的畫……

    十秒之后，她按了按額角，決定放棄。

    發(fā)揮優(yōu)勢才是聰明人該做的事，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去看明白。

    柳原月抬起頭，發(fā)現(xiàn)枝野康平已經(jīng)停下來，正直勾勾地望著她。

    男孩的瞳仁很黑，臉龐又小，兩只眼睛幾乎占了小半張臉，睜大的時候有些嚇人。

    柳原月見多了愛給自己的身體做奇怪手術的人，只要對方還保持著兩只眼睛的人類模樣，都在她的心理底線之上。

    她勾過背包，從里面拿出一盒薄荷糖，打開之后遞給枝野康平：“要吃嗎？”

    這盒糖是她昨天去便利店蹭暖氣的時候買的，回家才發(fā)現(xiàn)和松本春家中的那盒是同一款。

    繁多的種類之中，她隨手選中這盒，只能歸因為見多了那張死亡現(xiàn)場的照片，潛意識在作祟。

    這盒糖不是很好吃，但提神醒腦的效果還算不錯，勉強代替那支護手霜，讓她的思緒清明許多。

    枝野康平?jīng)]有伸手。

    他的目光落在薄荷糖的外包裝上，接著看向柳原月。

    見他沒動作，柳原月又朝前遞了遞。她的手腕輕晃，硬質糖粒與金屬盒碰撞，如溪水沖石，發(fā)出接連不斷的清脆響聲。

    “我以為你會喜歡?！?/br>
    枝野康平一張小臉皺起，疑惑道：“柳原老師？”

    他的語氣真切，像是完全不明白自己的老師在做什么，可柳原月一眼就看穿了這副故作出來的表情。她眨了眨眼，問道：“你之前特意帶我穿過走廊去地下室看你母親的畫，又想方設法在我耳邊提起‘麗子jiejie’，難道不是有話想要對我說嗎？”

    他沒有回答。

    但柳原月也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對于完全藏不住心事的男孩，只要能看見他的臉，她就能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一切。

    于是她自顧自地點頭，判斷道：“我說對了?！?/br>
    畫室的門緊緊閉著，偌大的空間只有她與枝野康平兩人。大概是因為知道斷了她與外界的聯(lián)系，枝野誠并不著急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