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悅君兮[古風]_分節(jié)閱讀_20
☆、第章 “該怎么辦呢?我去跟他賠禮吧?” “小師叔性情不算古怪,只是極不喜人說他似女子,一旦遇及,必然出手。” 寧行之沉吟片刻,隨即往外走去,大喇喇地說:“我給他磕頭賠罪還不行嗎?” 云靈子在后山斷崖邊昂然而立,道童侍候在一旁,谷中的云霧容容升騰,他所立其間,遺世而獨立。 寧行之正要上前,玄元子制止道:“將軍且慢,待貧道先去?!睂幮兄c點頭,看著玄元子走到了云靈子身旁,不知說了什么,云靈子轉(zhuǎn)頭朝寧行之看了一眼。 仿佛是從靈臺仙境里投下的目光,有亮光從寧行之心臟深影里疾速射出,靈魂成了花海,綻放成了笑容。 玄元子又不知說了什么,云靈子竟然轉(zhuǎn)過身朝寧行之走來,寧行之笑著看著他走到自己面前,然后朝他深深一揖:“此禮是代王爺所行,勞煩道長?!闭f完他撩袍跪倒,行了一個武將的禮節(jié),道:“此禮是寧某賠罪,是寧某眼拙,惹道長不快,還請道長恕罪?!?/br> 云靈子不料他行如此大禮,卻也未出手扶他起來,只道:“將軍不必行如此大禮,貧道愧不敢當。” 還是玄元子忙將寧行之扶起身來,寧行之撣去膝上的塵土,道:“我等出來,不敢讓王爺久等,若是道長答應(yīng)同去,那就事不宜遲?!?/br> 玄元子點點頭,道:“待我安排好觀中事宜,明日一早隨將軍啟程?!?/br> 當晚寧行之在觀里歇下,一閉上眼睛全是當天發(fā)生的事,在夢中又與云靈子打了一架,夢到最后不知怎么的兩人都掉進了水里。寧行之一個激靈,清醒過來。醒來之后再也無法入睡,看看天色,應(yīng)是才過五更。他隨意披衣起身,推門而出。山中早晨清冷,微有寒意。 不知不覺,走到昨日云靈子所立的崖邊,眺望著破曉前的夜空。 寧行之雖是武將,卻也習過詩書,此時在山中,莫名的想起一句:曉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寧行之無人可思,于是他想到這句詩的時候隨即想到了李言宜和白未秋。他不太能理解一個人為什么會對一個人迷戀到那樣的程度,那種迷戀卻又心甘情愿,無法避免,就像花朵遇到春天不得不開,葉子遇到秋天不得不落。 所謂道法自然,也就是這個緣由吧。他胡思亂想一陣,見天色漸亮,便回到觀中。 眾人用過早點,便啟程下山。 云州王府。 寧行之領(lǐng)著兩位道長一路分花拂柳,到得李言宜所在,李言宜聽得稟告,出門相迎。 見禮完畢,李言宜將兩人請入屋內(nèi),說明了情況。 玄元子與云靈子聽完,對視一眼,玄元子道:“寧將軍來道觀之時已大致將情況描述過,現(xiàn)在王爺這么說,聽來確是中了蠱,此蠱名為如愿,所中之人會夢見自己內(nèi)心最期望發(fā)生的事,在夢中沒有憂愁,沒有遺憾,無比圓滿。他沉溺于夢中,將夢中發(fā)生的一切都當成真實發(fā)生的。所以外力無法干擾,無法喚醒,唯一的方法只以己身神識入他靈臺,借機喚醒他的神識?!?/br> “正是如此,方往青陽觀中尋來道長相助?!?/br> 云靈子道:“王爺可否讓貧道見見那位郎君?!?/br> 李言宜點點頭:“二位道長請隨我來。” 李言宜不愿有人打擾白未秋,故將他安排在一處獨立的軒室內(nèi),軒室前臨碧水,后面種著幾桿翠竹,十分幽靜。 簾幕撩開,“咦?”玄元子看清白未秋的面容時,不由吃了一驚。 “道長何故驚訝?” 玄元子搖搖頭:“王爺莫怪我直言,此人乃國之棟梁,本該位極人臣,權(quán)傾天下,可惜,可惜……” 云靈子頗有些不以為然:“命雖注定,但運勢不同,他本該有此劫,便是如此了。不必排他八字命盤,單看面相便可得知。”他轉(zhuǎn)頭向李言宜道:“他中的這蠱,應(yīng)是宮中來的吧?” 李言宜并不隱瞞,一派坦然:“正如道長所言?!?/br> 云靈子從身上的墨藍色布兜中翻出一只灰布包裹,揭開之后,是一只樣式古樸的三足青銅小鼎,小鼎周身刻著太極圖案,瞧起來并不出奇。云靈子一邊擺弄一邊問道:“貧道只問一句,王爺可是鐵了心要喚醒這郎君?” “沒錯?!?/br> “眼下只有一個法子,借助太乙原真鼎凝聚神識,入他靈臺,尋著他一點靈光不滅,喚醒他的神識,蠱自解除。王爺需找一個人入其夢,由我護法?!?/br> “我入?!?/br> 玄元子聞言勸道:“此法十分兇險,凝聚神識得入純靈之境,十分傷神,且只能維持十二個時辰,若是時辰已到,沒有喚醒他,兩人都是神魂俱散,王爺三思?!?/br> 李言宜思忖片刻,點點頭:“既如此,容我出去交待一番?!闭f完他起身出門喚過寧行之與府中管家?guī)兹耍环愿?,寧行之面色激動,便要阻止。李言宜拍拍他的肩膀,道:“只是這么一說,情況未必太糟,你不必勸我,只要能讓他醒來,若有千之一二的可能,我都要一試。”他負手而立,道:“三郎,你替我守住這里,此事非同小可,我醒來之前,都不許有人闖進來?!?/br> “王爺……”寧行之欲言又止,但看李言宜神色堅決,忽而嘆出一口氣,輕聲道:“寧三郎粉身碎骨,定保王爺平安。” 李言宜笑道:“如此甚好。” 回到道士面前,李言宜道:“諸事皆妥,勞煩道長施法?!?/br> 云靈子將小鼎放置在白未秋枕側(cè),示意李言宜躺上床去。云靈子又從兜里掏出一只銅質(zhì)的小盒子,打開來,里面是幾塊香料一般的物事,他小心翼翼地捏下一塊,放入鼎中。又道:“王爺莫忘了一事。” “何事?” 云靈子面無表情:“世事無常,王爺入了純靈之境,能見到什么,不是貧道所能預料。若此番稍有差池,王爺未能醒來,還望放我?guī)熤抖顺鋈?,之后也不要來尋仇,燒了青陽觀?!?/br> 李言宜失笑,隨即道:“道長多慮了。道長愿意來此助我,實我之幸,若是不愿,亦不會強求,哪來燒觀一說?!?/br> 云靈子轉(zhuǎn)頭橫了玄元子一眼,玄元子正在低頭布陣,裝作沒有看見。 ☆、第章 房間中彌漫起一股奇異的香味,像水,又像夜色,無聲無息,無孔不入。李言宜沉溺于其中,他睜大眼睛,只是漆黑一片。 無邊無際的黑暗包裹了他,溫柔而強大,他在此間沉浮,沒有來路與歸途,忘卻時間與自己。 這樣的浩渺,只會讓人感到戰(zhàn)栗。 人于此,仿佛蜉蝣于天地,滄海之一粟。 絕望的戰(zhàn)栗。 他閉上眼睛,重新睜開的時候,眼前閃過一道極細的白光,凝成了一顆白色的光珠,白光逐漸擴大,成了一朵蓮花的形狀。他伸出手,蓮花輕輕地落在他的掌中,花瓣透明,白光搖曳,縹緲而溫柔。 三魂虛化,六魄歸一。 云靈子的聲音從泥丸宮直入腦海。 “這朵蓮花便是你的命燈,你只有十二個時辰的時間喚醒他,時間一過,命燈便會熄滅,熄滅的后果就是神魂俱散?!?/br> “我明白?!眲傄怀雎暎诎当闳鐭熿F般散去,李言宜身處混沌的荒野中。 灰暗的天空,無人的曠野。 李言宜能感覺到的,依舊是絕望,白未秋的絕望。 他在荒野中行走了很久,看見流螢紛飛于野蔓,露水沾濕了他的衣擺。他路過一大片黑甜的水澤,芳草叢生,開出妖異的蓮花。月光如線,自云端而下,遠遠望去,似有幾人被籠罩在月光里。 明月凄風,荒煙迷離間,卻有花枝酒盞,觥籌交錯。走近一看,原是幾個少年人在飲酒作詩。他們看不見月光外面的李言宜。但李言宜一眼就看見了坐在其中的白未秋,他還是十多歲少年模樣,就像李言宜第一次見到他的樣子,唇紅齒白的少年,眼中的神采是后面的歲月里再也無法遇見的光芒。 幾番回合,花枝落在了白未秋手中,白未秋吟唱道:“同袍未同澤,生短死日長。死日堪負骨,生時難相將。唯將劍頭月,照君膽上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