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琴何須劍_分節(jié)閱讀_50
何容錦轉(zhuǎn)頭看著闕舒。 闕舒直接將餅塞進他手里。 何容錦將烙餅掰成兩半,又遞回去一半,闕舒卻縮著手不肯接。 “為何?”他壓低嗓子問。 突厥營地離他們藏身之所還有一段距離,只要不扯著嗓子喊,倒也不會被發(fā)現(xiàn)。 “不餓。”闕舒說著動了動,隨即發(fā)出一身短暫的呻吟。之前他用肩膀靠著凸起的山壁,盡量與背后的山壁保持一段距離,以免觸碰到傷口,只是幾個時辰一直用這個姿勢身體早已僵硬,略一動便感覺又酸又麻。 一只手突然伸到他面前,闕舒愣了下,扭頭看去,發(fā)現(xiàn)何容錦的臉與他靠得極近,近得可以感覺到他的呼吸。 伸過來的手向前遞了幾寸,闕舒感到嘴唇傳來粗糙的觸感,下意識地張開嘴,一小塊烙餅就被塞進嘴里。怒了一晚上火了一早上又憋了一下午的悶氣就這樣被一掃而空。他有時候甚至極度懷疑自己是否還是那個在人前忍氣吞聲在人后培植勢力直到積蓄足夠力量一鼓作氣扳倒閔敏王的渾魂王,為何每次在何容錦面前,他總是游走于暴怒與狂喜的兩個極端? 何容錦只喂了一口就將烙餅重新塞進他的手里。 闕舒卻很快推了回來,然后用一雙眼睛眼巴巴地看著他。 天昏林暗,可何容錦就是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闕舒眼底的光亮,即使在森冷的樹林間依舊能傳來令人臉頰發(fā)燙的灼熱。他接過烙餅,很快吃完,然后背靠山壁閉目養(yǎng)神。 炊煙漸漸淡去,上下又傳來動靜。 何容錦探出身,依稀聽到馬群的嘶叫聲,心頭一驚。若只有十幾匹決不能傳得如此遠,這樣聽來少說也有近百匹馬。 闕舒也聽到了,微微直起身子。 這種時候,他們只能靜觀其變。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何容錦看到山下有了動靜,原本駐扎的營地被撤去,未幾,山上的人也開始撤退了。 何容錦輕聲道:“莫非他們放棄了?”確珠并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能讓他撤兵只有三種可能。一是目的已然達成,這個顯然不是。二是他肯定此處沒有他要找的人,這倒是有幾分可能。三是發(fā)生了一件更重要的事,讓他不得不撤退。 但半個時辰之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還不夠了解確珠。 黑煙徐徐從山下冒上來,依稀可見火光。 何容錦變色道:“燒山?” 闕舒道:“他們一定在山腳布下重兵。” 何容錦心跳如擂鼓。此山樹木茂盛,且久未逢雨,枝葉枯燥,一點即燃,再借助風(fēng)勢之力,很快就會燒到山頂。 闕舒道:“我們回到山洞便是,那里兩頭透風(fēng)?!?/br> 他們跑回洞里,卻發(fā)現(xiàn)洞的另一頭已經(jīng)被人用石頭堵了起來。 何容錦嘆息道:“也罷,即便能躲過一時,也躲不過下一撥的搜山。對了,塔布呢?” “他去鎮(zhèn)上辦事?!标I舒說完,默然半晌才道:“你將我綁了,交給確珠?!?/br> 何容錦面色一僵,須臾道:“然后呢?” 闕舒道:“若是有機會,就一鼓作氣拿下他?!?/br> 何容錦道:“效仿荊軻?” 闕舒道:“若是沒有好機會,便另覓機會?!?/br> 何容錦看著他,只想了片刻,便道:“我絕不會讓你出事。” 闕舒微微一笑道:“我信你?!?/br> 何容錦道:“我們先去小溪,將衣服打濕。” 闕舒跟著他,一言不發(fā)。 幸好火還沒有蔓延到溪水,兩人跳進溪中,將衣服浸濕。 何容錦正要蹲下,就感到后背一涼,被闕舒潑了一頭的水。他茫然回頭,還未來得及開口,又被潑了一臉?!澳阕鍪裁矗俊彼眯渥硬亮瞬聊?,卻看到闕舒一臉笑意地看著他。 “小心后背的傷?!焙稳蒎\話音未落,就彎腰捧水潑他的正面。 40、高下在心(三) 兩人互潑了一會兒,不約而同地停下,對視的目光頗為復(fù)雜,最終卻都被彼此的笑意掩過去了。 火燒到半山腰,卻還有些間隙可走。 闕舒沖在前頭。 何容錦在后天邊追邊道:“你小心傷!” 闕舒頭也不回道:“我傷在后背,你護著。” 正說著,火苗突然竄了一下。 闕舒轉(zhuǎn)身要護何容錦,卻被何容錦抱著往前竄出幾丈。闕舒剛松了口氣,就聽何容錦皺眉道:“你不是說后背我護著嗎?” 闕舒笑道:“是啊,可你的前頭我護著。當(dāng)我的后頭遇到你的前頭,自然先護著你?!?/br> 何容錦不自在別過頭,道:“快走?!?/br> 縱然千般小心萬般謹(jǐn)慎,兩人被燒傷了幾處。 何容錦見闕舒越走越慢,雙眼渙散地看著前路,仿佛隨時要昏過去一般,干脆將他背起來往下跑。 闕舒神智仍留著幾分清醒,提醒他道:“到山下……把我放下,人質(zhì),你……你小心?!?/br> 何容錦嘀咕了一句。 闕舒沒有聽清,“什么?” “哪來這么多廢話!”何容錦這次是吼出來的。他平生經(jīng)歷大小戰(zhàn)役無數(shù),卻從來沒有一次像此刻這般慌張。哪怕當(dāng)年兵敗,當(dāng)年被閔敏王出賣時,他依舊昂頭挺胸理直氣壯,甚至暗暗謀算著如何東山再起,將所承受的一切狠狠地還回去。他從未像此刻這樣恐慌過,恐慌到想要求神拜佛的地步。 “闕舒。” 他輕聲地呼喚著。 耳邊粗重的呼吸變得越來越弱,何容錦很想停下腳步回頭看一看,又怕看到的結(jié)果會讓他喪失繼續(xù)向前沖的勇氣,只能咬牙忍耐著心里不斷擴散的不安感。 火勢漸弱。 黑漆漆的一片兵家正屯守在山腳,氣勢驚人。 何容錦不顧腳傷,用力一蹬,身如鷹隼般從山中飛沖而下。 “喝!” 士兵們紛紛舉起兵器朝他指來。 何容錦穩(wěn)穩(wěn)地停在大軍前方五六丈遠處,背后大火的溫度正源源不斷地傳過來。 “小可汗府盛文總管何容錦在此,求見領(lǐng)軍將軍。”明知來者很可能是確珠,何容錦也故作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