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甫洛夫的狗_分節(jié)閱讀_123
方唯張口先是沒發(fā)出聲音,在護士狐疑的目光下才擠出兩個字:“啊,是?!?/br> “那進去啊。杵門口干嘛。等會兒還要新的病患要進來。”護士瞥了他一眼,說完便走了。 方唯這下是真的進退兩難。門開了,聲音也出了,再退出去算什么呢? 他閉著眼下決心,索性往前邁了兩步, 徹底暴露在人前。 周銳昀卻正手撐著桌子,要站起來,搖晃的身形看上去莫名有些狼狽。 “你……在干嘛?”方唯下意識問了句。 “拿根煙。”周銳昀從桌子的隱蔽處抽了根煙出來,盡量規(guī)整的坐到了床邊。 他臉色很差,盡管方唯不愿正眼面對他,隨意一瞥也能看出來這人憔悴了許多。額頭上還包著紗布,不知是不是仍頭暈犯惡心,眉頭一直緊蹙著。 方唯不想看他的臉,于是盯著他的手,發(fā)現(xiàn)他的手在微微發(fā)抖,盡管已經(jīng)竭力克制了,卻依然阻止不了生理反應。打火機按了幾次,才把煙點燃。 “病房里能抽煙嗎?”方唯聲調(diào)平平。 周銳昀眼睛對著虛空的一點,沒看他:“那麻煩你幫我開下窗?!?/br> “我可以幫你叫醫(yī)生或者護士過來?!?/br> 許是沒想到他會這么回答,周銳昀的手一頓,然后含混的笑了聲:“嗯?!?/br> 方唯實在想不到他們還有什么話好說,目光只好一直游移。可周銳昀已經(jīng)把煙放進嘴里,吸了起來。他吸了兩口,似乎有些頭疼,手抵了下額頭,眉頭蹙的更緊。 “別抽了?!狈轿ㄈ滩蛔〉?。 周銳昀沒聽,也沒像往常般出聲諷刺。他罕見的沉默——這沉默和往常的沉默并不一樣。 方唯游移的目光突然定在了周銳昀拿煙的桌子,在被一堆鮮花水果遮擋下,隱約可見一堆煙頭。他看著周銳昀灰敗的臉色,突然往前走了兩步,走到桌前撥開了那一束百合花,果然,煙頭悉數(shù)露了出來。數(shù)量十分可觀。 方唯心情復雜:“沒人管你嗎?” 他們一下子近了許多。周銳昀跟著看了眼桌子,沒搭話。 方唯還是執(zhí)拗地盯著桌子,嘴上擺明現(xiàn)狀:“你現(xiàn)在在醫(yī)院?!?/br> 周銳昀咬著煙,含混而敷衍地哼笑一聲:“嗯,誰要管呢。” 這么明顯的位置,親近的人稍一注意就能發(fā)現(xiàn)。母親不在乎、蔣婕看不到,或者她們知道,只是不關(guān)心。 誰要關(guān)心誰呢。 這句話里含著多少情緒?方唯不敢說自己有多了解面前這個人,可他至少能聽出來那么一兩分不對勁,終于肯把目光轉(zhuǎn)到了周銳昀的臉上了。 周銳昀咬著煙,眼皮翻起看了他一眼,復又垂下去,靠到了床上。這么近的距離,任何一點轉(zhuǎn)瞬即逝的情緒都瞞不了人。 方唯盯著他,下巴上一層青色的胡渣,眼底也是倦怠的青色,一雙眼睛暮氣沉沉,像沉寂的深海。 有那么一刻,他發(fā)現(xiàn)自己完全回憶不起過去的那個男孩長了一張什么樣的面孔了。 周銳昀不喜歡被他如此赤裸的打量,因此側(cè)了下臉吸了口煙。下一瞬,嘴里的煙被人抽走了。 方唯手指捏著那根煙,口氣還算穩(wěn):“等會兒會有新的病人進來?!?/br> 周銳昀似痙攣般動了動手指:“還回來?!?/br> 方唯抿著唇,他一固執(zhí)起來就有這個小習慣——周銳昀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還算了解他。 方唯不回話,自顧自把煙按滅了,跟著把桌上那堆煙頭全掃進了垃圾桶里。 “我去幫你拿晚飯。”方唯低頭說道,摸了桌上的卡,抬腳待走,又多嘴解釋一句,“蔣婕要我做的?!?/br> “你管這么多做什么?”周銳昀冷聲發(fā)問。 “我……”方唯被他問的怔住了,根本回答不了。對呀,自己何必爛好心,管他去死好了。 周銳昀牢牢盯著他:“而且你怎么知道的?” “什么?” “我在這兒?!?/br> 方唯像被蟄了一下,他急忙要撇清干系:“同事住院,我來看他,在電梯口碰到的蔣婕?!?/br> 不是調(diào)查你,不是特意來看你,不是仍關(guān)心你,更不是對你還有什么非分之想。 “你覺得我還會對你有什么……”方唯輕聲說了四個字,“不可能的?!?/br> 不可能的。 正如蔣婕從病房出去,轉(zhuǎn)頭就跟新男友一起開開心心吃飯,或許要不了多久,方唯也能跟新男友一起吃飯。痛苦和留念只有一瞬,往后漫長人生足夠讓他撫平傷疤,去忘記周銳昀了。 周銳昀忽然臉色更加頹唐,他陷進白色的被單里,襯得他整個人像一顆灰敗的枯干的樹干,而他嘴唇微動,說了兩個字:“滾吧?!?/br> 這聲音太小,未夾雜什么氣急敗壞或者惡意羞辱,以至于方唯一時間沒聽清楚,“嗯?”了一聲。 窗外天色漸漸暗下來,方唯站在病床邊,仿佛跟黑暗割裂開來,站在那兒就是一道鮮亮的色彩——卻是跟自己無關(guān)且背道而馳。 “我說滾,不需要你多管閑事——買晚飯或者別的?!敝茕J昀毫不留情的打碎他的好心,卻在末尾又換了個說辭,“出去吧?!?/br> 這回聽清了,方唯面紅耳赤,連生氣都不知道該怎么氣,肩膀起伏了幾下,立刻摔門而出。 總是這樣,總是如此。那個人似乎從來不忌憚傷害他。 方唯在住院部的樓下花壇坐著,他捂著臉實在覺得難堪。為什么要進去?為什么要抽走對方的煙,為什么想著對方?jīng)]吃晚飯會不會餓?和自己有什么關(guān)系。 他在趙延面前說:“我后悔喜歡過那個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