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朗先是因淮南王的言辭不悅，隨后又為她一番犀利的嘲諷失笑，末了，思忖片刻，刮了刮她鼻尖，問道：“要是我不能為你出這口氣，而淮南王追究此事的話，你會如何應(yīng)對？”

    一聽就知道，這是故意考她呢。香芷旋想也沒想就道：“他只管追究，我可是什么都沒說過。”

    襲朗眼中盡是笑意，“怎么說？”

    “沒記錯的話，我都沒見過他，他便是稍后見到我，都不知道我就是奚落他的人。再說了，我奚落他，除去各自的隨從，誰聽到了？誰給他作證？”香芷旋唇角輕勾，“你別以為我是壓不住火氣才惹事，他都把話說到那個地步了，我得罪與否都已無關(guān)緊要。再者，惹事之前我都會考慮輕重，要是換個場合，自然就不是這樣的做派。”

    “正是這個理?！币u朗吻了吻她額角。

    香芷旋慧黠一笑，反過頭來刁難他，“要是我就是個惹事精，不管誰讓我不順心了，我都不管不顧只圖個心里痛快，那你可怎么辦?。俊?/br>
    他的手輕柔地落在她腹部，“不管是誰，只管得罪，你跟孩子高興最重要。”

    香芷旋指了指上方，“要是哪天連那位都得罪了——”

    “無妨?！彼皖^輕咬一下她耳垂，“有我呢?！?/br>
    “我也就是說說胡話?！毕丬菩Φ溃昂枚硕说娜兆?，才不會故意生事呢?！?/br>
    兩人說說笑笑間，回到府中，從頭到尾，都沒提及香芷旋被冊封為縣主的事情。

    他們沒當(dāng)回事，府里卻因此事喜氣洋洋的，上至寧氏下至管事丫鬟，紛紛祝賀。

    襲朗陪著她應(yīng)付過去這一番喜樂的擾攘，一同用過午膳，看著她睡著之后，起身去了外院。

    沒等多久，蔣修染來了。

    兩個人一同策馬去了寧元娘所住的西山別院。

    是前一陣發(fā)生的事情：寧元娘偶爾出門上街，親自添置些文房四寶、衣料香露之類的小物件兒。

    一次去了常去的香露鋪?zhàn)樱娎锩鏀[著幾盆風(fēng)信子很是與眾不同，散發(fā)著淡淡的杏仁香。她便隨口詢問幾句，掌柜的說香露鋪?zhàn)铀貋砬笮虑笃?，這風(fēng)信子是費(fèi)盡心思才尋來的，此外，聽說還有這種風(fēng)信子所制成的香露。

    寧元娘在這方面，與尋常女子并無不同，喜歡新奇之物，便詢問是從何處找到的，這種風(fēng)信子的香露又要何時才能到貨。

    掌柜的為難，說出處不便相告，香露卻是不定哪日就會送到鋪?zhàn)永?，還說她要是喜歡，香露到了，他讓伙計(jì)送去就是了。

    寧元娘初時也沒多想，說那自然最好，告訴了掌柜的自己的住處，末了詢問能不能買下一個風(fēng)信子盆景。

    掌柜的點(diǎn)頭說好，并說值錢的是香露，寧大小姐是老主顧了，喜歡這盆景，只管帶回去賞看。

    便這樣，寧元娘帶著風(fēng)信子盆景回了西山別院。

    靜下心來，再看看那盆景，心頭竟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應(yīng)該是不祥的預(yù)感。這種感覺，她以往有過幾次，每次都會發(fā)生些很不好的事情。

    反復(fù)細(xì)看了看那盆花，腦海中閃著的是反常即為妖這句話。

    便因此，她命丫鬟把盆景交給趙虎、阿東去琢磨。

    趙虎、阿東都是大男人，對花花草草全無興趣，看不出端倪，出于習(xí)慣，便命人去了此花的來處——香露鋪?zhàn)涌纯辞樾巍?/br>
    于是，讓他們心生警惕的事情發(fā)生了。

    人去了幾撥，鋪?zhàn)永锩鎱s并沒擺放風(fēng)信子盆景，套話詢問近期有沒有出奇的香露的時候，掌柜的推薦了幾種，卻是提都沒提過風(fēng)信子香露。

    寧元娘得知之后，差不多能確定，香露鋪?zhàn)永习迨潜挥行娜耸召I了，而那有心人的目標(biāo)正是自己。

    她想著橫豎在別院也沒什么稀奇的事，倒是不妨當(dāng)個消遣，知會了趙虎、阿東，靜觀其變。

    沒兩日，一個能說會道的女孩子到了西山別院，帶去了幾瓶香露，說掌柜的是從她手里得到的那種風(fēng)信子，而她以前曾與寧大小姐有過幾面之緣，心里很是傾慕，得知原委之后，便斡旋一番，親自把花露送過來。

    寧元娘收下香露，態(tài)度和煦地與女孩子閑談，得知了她叫地錦，得了母親真?zhèn)?，以調(diào)制香露為生。

    地錦倒也真是個懂得調(diào)香之道的，問起什么，侃侃而談。另外又說，這風(fēng)信子可是她與母親想方設(shè)法培育了多年才得以生成的花，敢擔(dān)保天底下只這一種，除去這一份難得，這花不論是入藥還是做成糕點(diǎn)，都是益處多多。眼下這花露的香氣卻還沒調(diào)制到最佳，想要真正最好的，過幾日她還能送來。

    寧元娘笑著頷首，說那你就過幾日再來，正好，我也請教請教這花如何入藥，如何做成糕點(diǎn)。又留下了一瓶香露，詢問價錢。

    地錦說暫且收二十兩，畢竟還不算是成品，等來日送來最好的，價格自然就高一些。

    寧元娘爽快地付了銀子，滿面含笑地送地錦出門。

    第二天，她又去了一趟香露鋪?zhàn)樱佔(zhàn)永镉謹(jǐn)[上了風(fēng)信子盆景。她詢問幾句，掌柜的說辭與地錦完全對得上。

    之后，趙虎、阿東再命人去那間鋪?zhàn)樱杈熬陀植灰娏?。很明顯，對方并不知道，寧元娘身邊有他們暗中保護(hù)，要是得知，怕是就要換一種方式了。

    隨后的日子里，地錦又去了西山別院兩次，一次是送香露，一次則是應(yīng)寧元娘的要求，送來了幾盆風(fēng)信子。

    今日一早，寧元娘知會了趙虎，讓他知會襲朗，得空過來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眼下是看不出端倪，可是三日后地錦將會再次上門——她一再推薦用杏仁香的風(fēng)信子做的糕點(diǎn)最是美味，寧元娘便順勢讓她親自過來教自己。

    蔣修染得知了原委，這才詢問襲朗，能不能讓他也跟去看看。

    兩個人到了西山別院，徑自去了后花園東側(cè)的花廳。

    有丫鬟將幾盆風(fēng)信子搬了過來。兩個人到了近前，清晰地聞到了花香，俱是目光微閃。

    蔣修染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哪里聞到過這種香氣。

    襲朗則是在一刻才認(rèn)真琢磨著“杏仁香的風(fēng)信子”幾個字。他似乎聽誰提過兩次。

    ?

    ☆、第132章

    ?　　兩人對視一眼，蔣修染問襲朗：“你想到了什么？”

    “大抵與你相同?！?/br>
    隨后，兩人將趙虎、阿東喚到近前。

    襲朗用下巴點(diǎn)了點(diǎn)那幾盆花，“沒試過是不是含毒？”

    “一直都想試試，只是……”趙虎險些冒汗，“不知道該怎么試。取了此花汁液，從外面捉了小貓小狗過來，但是，大小姐不允?！庇值溃艾F(xiàn)在這兒又多了兩只貓、兩條小笨狗。只要我們要動這花，大小姐就擔(dān)心我們要禍害貓狗，已不準(zhǔn)我們亂動了。”

    襲朗與蔣修染俱是嘴角一抽，轉(zhuǎn)念想到身邊人或意中人的確是至為喜歡小動物，也就釋然。

    這時候，寧元娘走進(jìn)門來，看到蔣修染，稍稍一愣才上前行禮。

    襲朗對她說道：“等會兒我要帶走一盆風(fēng)信子?！?/br>
    寧元娘點(diǎn)頭，“好。但是……”她怕這花有劇毒，也怕他會禍害貓狗，那樣的話，四嫂知道了肯定會難過的。

    襲朗一笑，“啰嗦。”看一眼蔣修染，“你跟他說說經(jīng)過。”隨后示意趙虎，到門外說話，“找個要處置的人試試?！?/br>
    趙虎稱是。

    之后，襲朗詢問詳細(xì)經(jīng)過。平時有什么事情，除了繼母、香芷旋，他只愿意聽跟隨他多年的手下細(xì)說原委。這些人抓到的重點(diǎn)，恰恰都是他會留意的。別人往往做不到這一點(diǎn)。至于室內(nèi)那兩個人么，這段日子“遇見”幾次，不是陌生人了。

    一面聽趙虎說話，襲朗一面回頭看了看里面的兩個人，他笑了笑，踱步至別處。

    室內(nèi)的蔣修染則在說著試毒的事兒，語帶戲謔：“貓狗不行，你不會讓他們捉老鼠刺猬之類的試試么？”

    寧元娘一聽到他說的那兩種東西就皺了眉，忍著沒抓額頭。小時候見過家里后園避鼠的貓，淘氣戲弄老鼠，遛狗時見過刺猬。都是讓她覺得很不好看并且只求不再看到的東西。她不好說他什么，只是略帶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岔開話題：“依蔣大人所見，此花有沒有毒？”

    蔣修染點(diǎn)頭，“有。保管你服用之后香消玉殞。”

    “……”寧元娘心里直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