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連環(huán)_分節(jié)閱讀_116
花翠默然一刻,終是沒有說出緣由,只清淡說道:“當(dāng)?shù)亩际沁@個心思?!彼蛥侨室呀?jīng)瞞了閔安幾年,老爹自己也說了,他那家族遺傳下來的病癥,不到時候是不會發(fā)作的。只要嫁出了閔安,幫她許得一戶好人家,他們才算償了平生夙愿。 前堂傳來幾聲云板響,過了不久,門童過來說:“巡檢大人堂前求見公子。”李培南出了私宅大門,一路徑直朝前走,見到了巡檢的面兒。巡檢為了軍營里新編兵士之事前來,照實對李培南說了:“營里男人多,臬司大人前去多有不便,公子聲威足,不如去一趟,足以震懾全場?!?/br> 李培南趕去軍營,幫助巡檢平息新軍噪亂,他不便于多插手左州軍政之事,僅是在校場上站了站??删褪撬@一站,眾人均想起他在城前凌遲敵人的手段,cao練時也變得利索了許多。 忙累了一天,巡檢親自駕馬將李培南送回了司衙。李培南在車?yán)镩]目養(yǎng)神,聽見巡檢在外問:“不知新任千戶,公子心里可有人選?” 李培南來左州后,大多低斂行事,絕不與朝綱國紀(jì)面上相沖突。軍營新任長官人選是個棘手問題,他若輕易發(fā)聲,只恐又落人話柄。 哪知巡檢自言自語地說:“去年宮里禁軍營就解散了一支百騎衛(wèi)隊,隊長流落到我們這地兒來了,聽說也是一條漢子,昨天才進(jìn)的營。我看他底子好,武功又足,就在司衙里合計合計,說動官吏們向上頭舉薦了隊長?!?/br> 李培南適時回道:“三省臺不見得會附應(yīng)薦議?!?/br> 巡檢笑道:“公子且看著,我們自有辦法薦成人,再說左將軍難得來趟左州,總得成了事再走。” 李培南閉上眼睛:“人說‘藏巧若拙,左州顯卓’,果真不假。小小一塊地方,藏盡了良才,個個不容小覷?!?/br> 巡檢嘿嘿一笑:“還精良,也比不上臬司大人和左將軍。”他的話沒說透,但是李培南聽懂了,他就放了心。 然燈后,李培南在廂房里沐浴凈身,才脫下內(nèi)衫,閔安就挑開門栓闖了進(jìn)來。李培南身在陋處,可也想得周全,在房里放置了一道屏風(fēng),阻擋外面一覽無余的視線,恰好也能攔住閔安的突發(fā)情況。 閔安從屏風(fēng)后伸出頭問:“有空么?” 李培南背對她:“沒空?!?/br> 閔安自顧自地說:“你簽了文書我就走?!彼龔膽牙锩龌闀眯淇谡谧×司肀?,躲在屏風(fēng)后暗暗比劃,是順手遞過去給他看好呢,還是趁里面水汽蒸騰時哄得他簽字了才好呢,頗有些躊躇不定。 “你信不過我?” “什么?” “這么急拿婚書來,是怕我反悔?” 閔安訕訕道:“老爹說了,煮熟的鴨子還能飛呢,哪能不朝鍋底加把火?” “你放下,先出去吧?!?/br> 閔安想了又想,把那封簽了她的大名加蓋了她的官印的婚書塞進(jìn)了懷里,又伸頭出來瞧了李培南的后背一眼:“咦,你受傷了?!?/br> “小傷?!?/br> 她走出去沿著他的浴桶轉(zhuǎn)了圈,他摸摸她的額頭,發(fā)覺不燙了,由此才放下心來。她順勢湊到他的傷臂包扎處聞了聞,說道:“苗蠟的尸毒,不是簡單事兒,洗好后讓老爹看一看吧?!?/br> “不礙事?!?/br> 閔安皺眉瞧了李培南一會兒,見他裸身上滾落水紋,突又醒悟過來,她這是沒騙成婚書還貿(mào)然闖進(jìn)男人房里,是不知羞的行為,離李培南的端莊要求還差得遠(yuǎn)哩。她悄悄朝后退,他卻喚她:“傷口不能進(jìn)水,你來幫我洗?!?/br> “如果我不進(jìn)來呢?誰又能幫你?” 李培南嗤她:“你不闖進(jìn)來,我能回避到水里去?” 閔安聽后果然走了過來,拿起手巾,沖著李培南扁嘴:“我可有言在先吶,我只幫阿花阿瓜搓過澡,手腳試不出輕重,惹痛了你,不能惱我?!?/br> 李培南淡淡道:“能弄痛我算你的本事,你盡管來?!?/br> ☆、第125章 濃情蜜意 閔安挽起衣袖,拿著手巾替李培南洗刷上身,念叨道:“想當(dāng)初為了見你一面,我可是洗了兩刻鐘,里外都洗得香噴噴的,好不容易折騰完了,哪知你家的規(guī)矩大,又把我推去熏香,直熏得我頭暈?zāi)X脹……” 李培南站在浴桶里,平齊伸出手臂,配合閔安的動作,抿住嘴看著她忙前忙后。她捏著花皂球在他身上一陣擦,再說:“鼻底是沉水香,頸上是白漸果香,手腕是白檀香,各有各的位置,還不準(zhǔn)我混著用,你說說,哪家能有這樣的脾氣?” 李培南淡淡道:“你到底想說什么?” 閔安丟了皂球,轉(zhuǎn)到李培南跟前說:“我怕你,以后也要定這么多的規(guī)矩?!?/br> “隨性難以成事?!毙栌靡?guī)矩來約束她。 這正是她頭痛的地方。她踮踮腳擦凈了他手臂上的水,軟著聲音說:“做平民小百姓不好嗎?一定要拿出王侯世家的氣派來約束人?” 李培南突然聽懂了閔安真正的話意。他伸出右手捧住了她的臉側(cè),朝前一帶,她便不受控制地來到他面前,隔得非常近,能看到他一雙凝肅的眼睛。“出身皇胄,怎能白衣無名過一生。你想嫁我,必須承擔(dān)相應(yīng)的難處。” 閔安知道李培南平時總是依著她的,從來不給她臉色看。他現(xiàn)在說得果決,可見他一旦認(rèn)定了一件事,絕無可能發(fā)生更改。她隱約猜得他以后會做什么,最可怕的打算就是傾覆現(xiàn)有皇權(quán),袖手翻轉(zhuǎn)了華朝乾坤。既然他意旨明確,聽她才說了一句試探的話就生了這么大的反應(yīng),那她還是不要去捋虎須吧,順著他的心意去做,必要時還得助他一把力。 閔安暗暗憂愁,我喜歡現(xiàn)在的阿循,可他卻一心想賺殺到宮里去,謀著世上最危險的生計。若是事成,他能一步登天,那時就不是我一個人的阿循了;若事不成,他就會掉命,那我拼死也要跟他在一起……她皺著眉頭想心事,李培南一把將她拉到了懷里,低聲說:“傻瓜想那多做什么,一年后諸事已成,你只需乖乖待我一年?!?/br> 閔安鼓嘴:“我怎能不想、不擔(dān)心呢?你連婚書都不愿寫。若你真的不寫,我填上別人的名字去?!彼龘ё∷难?,與他貼得毫無間隔,依然用軟法子對付他。 李培南用光潔有力的裸身抱住她,低頭在她耳邊說:“想我答應(yīng)很簡單,晚上來陪我一宿?!彼牶竽樕霞t得滲血,為了一本婚書偏生還得摟住他不動,忍受他的言語輕薄。 他似是醒悟到了什么,轉(zhuǎn)頭朝她右耳上啄吻,嘴里輕笑道:“一晚太少么?那兩晚也成?!?/br> 她繼續(xù)裝作聽不見。他又笑道:“再不做聲我就當(dāng)你默許了?!彼陨酝齐x他的胸膛,從自己懷里摸出那本婚書,順著他緊摟不放的臂彎處舉了上去,含混道:“那你先簽了吧,我晚上再來拿?!?/br> 李培南接過婚書隨手丟在榻上,手掌摸向了軟和而香膩的地方。閔安好不容易從他的輕薄中掙脫出來,奪門而逃,卻不期然在自己寢居里撞上了吳仁。 吳仁坐在燈下,雙目炯然有神,問道:“衫子怎么濕了?” 閔安硬著頭皮答:“阿循受了傷,我?guī)退猎瑁恍⌒拇驖窳?。?/br> 吳仁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傻丫頭,不能太順著男人的口味了,要吊塊蘿卜在前面,讓他看得見吃不著。” 閔安一愣:“老爹你想錯了,不是那樣的,再說阿循也不吃蘿卜。” 吳仁嘆:“傻丫頭哪是他對手,要多看多學(xué)?!?/br> 入夜,李培南在燈下翻看巡檢塞給他的軍營抄錄冊子,吳仁背著藥箱推開門走進(jìn)來?!鞍沧诱f你中了毒,叫我來看看。我原本不是熱心腸,是她要我來,我就來了。你莫謝我,把好處算她頭上吧。” 李培南放下冊子卷起衣袖,露出了傷臂。吳仁仔細(xì)看了傷勢道:“苗蠟族用老法處置尸體,聽起來邪乎,其實就是博個名頭。那泥蠟放在地底多年,能防止尸體風(fēng)化、腐爛,自然也會滲出有毒的東西,污敗了四處的土坷草木。苗蠟將那些毒水毒草收集起來,煉出尸毒,轉(zhuǎn)嫁到你手臂上,害得你傷口潰散——聽起來可怕,但其實你傷得并不重,你想解開它也容易,只要你去放蠟尸的地洞,找一些不怕尸水毒物又長得好的花木,將它們采來,我能幫你煉出解藥?!?/br> 吳仁的診斷與先前醫(yī)廬里的郎中說法差不多,聽到解毒的法子也有了,李培南對自身傷勢更是不以為然。他放下袖子一轉(zhuǎn)身,就看到吳仁急匆匆出了門,連床榻上放置的婚書也不見了,不由得笑了起來。 閔安巴巴守在窗口,等著吳仁遞進(jìn)婚書來。她迫不及待地翻開卷本一看,題頭男方的地方還是空著的,就怏怏地坐在了椅子上。吳仁順勢伸手進(jìn)來敲了敲她的頭:“莫嘆氣,臉皮要厚,把蘿卜吊起來,不信他不咬。” 閔安吧嗒關(guān)了窗,聽著師父晃晃悠悠哼著曲兒走遠(yuǎn)了,才念叨:“真的要等一年么……橫生變故怎么辦……小姐比我厲害多了……”她是愁腸百結(jié),從來沒想到,喜歡上一個人,并想與他相守終生,竟是如此困難的事情。 夜深,淺寐中的閔安突然聞到一股熟悉的衣香,清醒了過來。李培南燃燈坐在床前,手上還拿著一封拆了漆印的信。她支起身揉揉眼睛問:“有急事么?” 李培南將信函放進(jìn)衣袋,簡短說道:“兵總發(fā)來急件,約我回去商談事情?!?/br> “現(xiàn)在就走?” “嗯?!?/br> 原來李培南是過來告別的。閔安突然有些心慌:“那你還回么?” 李培南沒答,轉(zhuǎn)而看向窗外:“你窗上吊著一串蘿卜是何意思?” 閔安低頭不語,臉卻紅了,暗地罵了師父一聲。她揣著個嬌羞樣不作聲,撐開的衣領(lǐng)里露出一截抹胸,隨著她的呼吸一緊一松,暗暗溢出香氣。李培南心下生奇,伸手摸了摸她的紅臉,低聲問:“怎么了?” 閔安咬了咬唇,顯出一道褶來,終于下定了決心。她撲過去摟住李培南的脖子,嚷道:“不管了,送上門來就決計沒有放回去的道理!一定要抓住你!”她暗暗想,還要抓住不放,不能給柔然小姐機(jī)會。 李培南隱約聽懂了話意,覺得好笑:“處置好了總兵府的事,我就回來,你不用抓得這么緊。” 閔安手腳并用扒住了李培南,吊在他懷里,將嘴送到他耳邊小聲說:“還有什么事比你寫婚書更重要的?不去了行么?” 李培南連忙抱住閔安:“快下來,別摔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