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連環(huán)_分節(jié)閱讀_68
閔安騎在馬上歪歪斜斜,震得傷臂發(fā)痛,但沒喊過一聲苦。非衣見他馬術(shù)功力有所長進,問道:“平時還在cao練么?” 閔安點頭:“有空就練,武力未曾拉下?!?/br> “那就好?!狈且掠浧痖h安以前不會起馬,必然要賴在他身后的往事,心底涌出一些酸澀之情。如今的閔安,顯然不會再依賴他了。 閔安在馬上疾馳時,暗自禱告上天開眼,別讓傳令的公差行事那么快,又給炸斷了山脊。非衣詢問閔安,中間的這兩三日去了哪里,閔安想到自己提前去了白木郡探望玄序,應是屬于瀆職之舉,就隱瞞了玄序的事情,只說他順著毒源去查探了蜂洞。 非衣又問:“傳令的公差怎會這樣急切,不經(jīng)過勘探地形就炸斷了山脊?” 閔安回想著白木郡派出的公差,都是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不像是什么耍心思的人,答道:“公差們往往只負責傳到話,難免對其他事有些疏忽?!?/br> 真是如此的話,那就無異常了,最多治白木郡衙辦事不力的罪責。非衣暗暗考慮到,應當探一探郡衙的消息為好。 兩人沿著蜿蜒起伏的山道攀爬,遇見陡峭處就棄了馬,終于在傍晚趕到了郊野軍營背后的山峰前。閔安與非衣商議分頭行事,他去了軍營喚兵士點燃火把巡山,將毒蜂洞出口包圍起來,不讓外人進入。非衣則去了縣衙通傳諸事。 厲群還留在了軍營里,聽見閔安的轉(zhuǎn)述,知道事情緊急。 正在一行人爬上山峰,堵塞洞口時,洞里突然傳來潮水般的嗡嗡聲,如同海龍呼嘯。閔安側(cè)耳一聽,變了臉色:“快!毒蜂受到侵擾,快要沖出來了!” 話音剛落,大片的毒蜂攢著一陣苦腥氣,像是暴雨一樣沖刷而來。閔安來不及解釋詳情,喊道:“丟火把進去,用油桶堵住!” ☆、第76章 勸慰 閔安來得及時,所賴軍營里的物資也很充足,厲群傾盡整座軍營的力量投火潑油,極有成效地遏制了毒蜂的傷害。 毒蜂被堵在山洞里,東西北三面都有火藥爆炸,震動了它們大大小小的巢xue,它們受到驚擾,亂撞了一陣沒找到出路后,便攢成一團朝外飛,齊齊沖向了南面的這座山崖。 南面是特地留置出來的出口,在玄序的計劃內(nèi),他本想炸山引發(fā)山體坍塌,砸斷下方的軍營,迫使李培南無法在郊野設(shè)置守軍。 若是毒蜂飛出,蟄傷了兵士,這種連帶的傷害也是避免不了的。 可就當玄序帶著朱八探查軍營后山山勢時,不期然看見底下爬升來一條火把游龍,眾多的軍士吵吵嚷嚷著,在詢問一個名字:“小相公,投擲火油能見效嗎?” 玄序仔細聽了聽底下的動靜,回頭對朱八嘆口氣:“走吧,她也在這里?!?/br> 朱八問:“真的放手不管了?那不會影響隨后的計劃吧?” 玄序淡淡道:“我對父親大人說過,幫本寨人做事的前提就是不傷害閔安,這是我唯一的要求?!?/br> 朱八笑道:“我自然是聽你的,可是軍營不拔,李培南始終安插了人馬在郊野,我們的鹽鐵營運就過不去?!?/br> 玄序頭也不回地走了:“我再想其他辦法。” 朱八跟了過去,不放心地問:“還能有什么辦法?” “改道吧,凡是有李培南的地方,最好繞過去?!?/br> 兩人越走越遠,果然放棄了炸山砸營的辦法。毒蜂沖突一陣,暢通無阻地飛出了洞口。洞口火油越燒越旺,閔安帶來的人馬均是包住了頭臉全身,在毒蜂沖擊下所幸無任何傷亡。飛出來的毒蜂被活活燒死,來不及飛出的就被悶死在洞里。 南面出口的險情由此解決,厲群隨后封堵了洞口,插上鐵柵欄掛了警示封條。 不多時,軍營里齊齊燃起了燈,兵士及役工齊聚校場上,露天席地慶賀剛剛逃過一場大劫。 厲群向閔安敬酒:“多虧了小相公趕來救我們,今晚各位弟兄陪著小相公好好喝個夠!” 閔安喝了一淺碗的水酒,臉頰上就暈染了紅霞。他慌亂擺手,四處躲避軍士的敬酒,引得眾人哈哈大笑。 “小相公是我們整個軍營的恩人吶,怎能不領(lǐng)情喝碗酒呢?”粗獷的漢子見閔安溫文可欺,鬧得更厲害了。閔安跳過一個個伸出來絆他的長腿,慌不擇路朝前跑去。 夜風中傳來淡淡的沉水衣香,篝火跳躍著,拉長了非衣的身影。 閔安一頭撞上非衣的胸膛,被非衣挽住了身子。他立即站好,喜出望外地說道:“你來真是太好了!” 有了二公子出面,想必軍營里的漢子就不會逼他喝酒吧? 閔安盤算的心事,非衣也懂。他將閔安拉到身后,對著前面伸過來的酒碗說:“我代他喝?!?/br> 隨后,他的眉頭都不皺一下,連接不斷飲了幾碗酒。 非衣平時性子冷清,這時愿意融入軍營的漢子中暢飲,引得眾人一片驚異聲。他坐在厲群的桌案后,像是沒聽到似的,身子穩(wěn)矗不動,凡是敬來的酒水,從未推拒。 閔安回頭看見篝火飄蕩過后,映得非衣的影子冷冷清清,有些掛念他,一直坐在旁邊守著。 閔安也不喝酒,推過厲群遞來的酒碗,朝非衣努努嘴。厲群壓低聲音說:“二公子剛從縣衙過來,想必是遇見王爺了。” 閔安恍然,心知非衣眼底藏著愁郁的緣由了:多半又遭到了楚南王的冷遇,此次冷遇程度更甚,令非衣在臉色上顯露了出來。 厲群不敢去勸酒,拿眼看著閔安,閔安悄悄扯了扯非衣的袖子,問:“你怎么了?” 非衣放下酒碗,拂落衣襟上的露水,淡淡回道:“我出去走走,你早些歇息。” 非衣離開校場,修長的身影一直融入到夜色里,閔安才轉(zhuǎn)過眼睛。淡淡的沉水衣香落在手邊,他突然想到,非衣穿著的不是原先那套白衣皮甲,而是一件紫金色的錦袍。 楚南王的衣物。 閔安隨即猜想,是不是面見王爺時,非衣衣衫不整,才引得王爺一頓奚落? 厲群遞過一盞清茶過來,裊裊香氣打斷了閔安的思緒。厲群誠心說道:“容在下以茶代酒,敬小相公一杯,感謝小相公帶傷趕來,救了我們一營的軍士?!?/br> 閔安聽到實誠話,再不推辭,接過茶杯一飲而盡。他請厲群走向軍營外城城墻,站在瑟瑟晚風中俯瞰寂靜的原野,河水從墻角蜿蜒而過,泛著細碎的白光。 民眾役工所搭的帳篷就在河岸上,零散點著一些燈光。 閔安回頭對厲群說道:“公子在郊野建軍營,強化軍鎮(zhèn)統(tǒng)治,不會隨地奴役百姓吧?” “不會的,服了勞役,還有賞銀?!?/br> “那就好?!?/br> 在早些日子郊野守軍圍困縣衙時,閔安覺得要為師父這一類的老百姓做些什么,斗膽向李培南提了建議,請他善待百姓,不要驅(qū)使他們終生為軍鎮(zhèn)做勞役,得到了李培南的應允。今晚的原野上,并未出現(xiàn)百姓哀怨的凄涼之景,一座座帳篷睡得安靜,讓閔安瞧不出事情的端倪,所以他才不放心地問了問。 厲群卻是猜出了閔安的意圖,也立刻明白了自家公子賞金聘請役工的緣由,就是出在承了小相公言諾的這樁事上。 厲群想到,公子看重小相公,總歸是有一番道理的。他覺得趁這個機會,應當為公子說兩句好話,因此就及時開了口?!靶∠喙蛟S還不知道,公子為了應你的要求,暗地做了很多事,他分給役工錢銀,又好生安置了縣城里的巫醫(yī)術(shù)士,讓他們的生活有了著落。朝后看,小相公再有什么想法,都可給公子提一提?!?/br> 閔安詫異道:“是么?公子會聽我的話?”想想往事,覺得不大可能。 一陣低沉的笛聲飄蕩在夜空中,城外土丘孤樹下,坐著一道冷清的身影。厲群抬了抬手,先下了城墻,閔安向土丘走去,不多時站在了非衣身旁。 孤城閉,冷月無聲。非衣將心中的憂愁,全數(shù)化成了笛中的音調(diào)。他靜寂吹了一曲,向著月華,衣襟上迎了一片銀輝。閔安說道:“曲子真好聽。”非衣就答道:“娘親家鄉(xiāng)的小調(diào)?!?/br> 非衣明明就在華朝自己的父王身邊,卻在秋夜迎月吹笛,可見懷念的是另一個家鄉(xiāng)。閔安懂得他的心思,躊躇一下,才說道:“是不是王爺又為難了你?” 非衣放下笛子,用衣袖拂去石上沙塵,說道:“坐吧?!贝h安坐下,他才淡淡應道:“我來得匆忙,衣衫未作整理,王爺由此責罵我一頓。” 閔安皺眉:“王爺怎會在小事上,落你口實?” 非衣澀然一笑:“連你也知道,王爺次次這樣待我,一定是不尋常?!?/br> “理由呢?” 非衣理好衣襟,掬起一團模糊的光華,坐著久久不動。過后,他微微嘆息道:“再過幾日,就是世子母妃忌辰,王爺心情不好,見我落拓歸來,更是怒不可遏。只因在王爺心里,我的娘親就是逼死世子母妃的兇手,他疏遠娘親,連著也厭惡我,所以才待我冷淡?!?/br> 閔安模糊聽得李培南母妃一些事情,心想王府及世子府的陳年舊情,最好不要提及。他見非衣心傷,陪他坐了一刻。非衣又說:“王爺待我不公,我并不怨恨,只想著為娘親贖點罪,一直順從著王爺?shù)囊馑?。若說娘親有罪,多年來我已經(jīng)替她還清,可是王爺并未接納我。蹉跎了這么久,我也想做個了斷,待這次忌辰祭奠后,我就回北理去。你跟我一起走么?” 非衣最后一句問得自然,卻讓閔安措手不及。閔安怔了一下,應道:“如王妃帶你從北理回來,就是希望你認祖歸宗。你怎能不讓王爺修玉牒昭告天下,就急著回到北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