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身么 ……”想走便走，想留便留，他本無處去，只得遠(yuǎn)走他鄉(xiāng)，尋個(gè)容身之處?，F(xiàn)今得人收留，也是那人可憐了他。

    “你傷還沒好，昨夜又遭了寒氣，這傷病是要養(yǎng)些日子了”

    昨夜受了寒，難怪今日渾身難受，冷熱交替著，頭也痛得很，身上乏力，使不出勁。

    阿丑昏昏沉沉又睡過去，睡夢里總是夢見許多人，有待他好的，有厭惡他的，來來去去，也沒留了誰，都離了他去。

    兩月過后，阿丑的傷才好得差不多了，要他在王府里閑著，他是不自在的，后來還是去后院干活了。王府里不缺干活的奴仆，阿丑就是到后院去干活那也是輕松著的，沒了在夏府時(shí)的勞累。就算是這樣也比閑著好，他生來就是奴，就是勞碌命，有活干不閑著，他才覺著安心。

    在王府里真沒了誰看著他就厭惡，也沒誰見了他面上的胎記說什么不好聽的話，大伙都很好，時(shí)日一長，阿丑也就對王府沒了生疏感，方才安了心留下來。

    第四十四章

    天暗沉著，還不見光亮，阿丑就起身了，先出了屋子，去打了水梳洗一番。隨后到廚房去吩咐了，王爺今日起得晚些，早食也晚點(diǎn)送來。

    從廚房出來，天已漸亮，這個(gè)時(shí)辰那人還沒起身，還得到房門口候著。

    清晨的風(fēng)淡淡涼爽，伴著花香輕柔，一絲一縷，繞纏而來，沁人心脾。阿丑在房門口站著，鼻間吸著清馨的氣息，心頭感到無比的舒適。

    算算日子，他來王府已有五年了，前兩年穆總管還派他到后院干活，干的都是些雜活，沒有多勞累，就是每每夜臨想了一些人，便是孤獨(dú)心寂。剛開始時(shí)每夜都難入睡，總想著爹娘，想著劉嬸，還想著三少爺和二小姐，想著那些待他好的人。偶爾也會(huì)記起一直厭他之極的大少爺，他現(xiàn)今才完全明白了，大少爺為何厭他至此。

    他到王府的第三年，憐兒出嫁了，那人還賞了好些嫁妝給她，此后那人身邊沒人了，他也聽了穆總管說挑人去伺候。后來過了好些天，穆總管來了，說是讓他去伺候著，王爺不喜新人。就這樣他在那人身邊伺候著，日子也過得快，一晃眼又是兩三年過去。

    這兩年在那人身邊都是埋著頭伺候，少有想別的，盡心盡力，謹(jǐn)慎著，倒沒惹了那人不高興。他在王府是自由身，沒摁什么手印，自然沒簽什么奴契。

    五年前的那日，憐兒領(lǐng)著他回王府，那人對他說了，他是自由身，想走便走，想留便留。他望著那人妖異耀眼的眸子，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些什么，如此明麗光亮，這一看就看了許久。

    阿丑正沉思著，房里傳了人聲出來，他方回過神了，趕忙推門進(jìn)去。

    “王爺可是起身了？”進(jìn)了房里，阿丑見床榻里沒什么動(dòng)靜，簾帳也遮得好好的，便走過去，伸手撩了簾帳掛起。

    沒敢抬頭看床榻里的人，阿丑拿了衣物等著那人下床，伺候他著衣。

    “你在本王身邊已有兩年了，還怕了什么？”隨著話語落下，修長白皙的指骨捏著阿丑的下巴，抬了阿丑的頭。

    阿丑盯著眼前的容色，心嘆這人越發(fā)之美了，那雙眼眸如月般光耀，此時(shí)半睜著，帶著點(diǎn)魅惑，帶著點(diǎn)妖嬈。光是這雙眸子就是美的，華麗的，令人癡迷了。

    阿丑忙移開眼，目光落在那鮮紅的唇瓣上，潤色，欲滴的紅，飽滿透汁。誰的唇瓣這般的好看呢？就是美色的女子也不過如此了。阿丑望著望著，胸口躍然起來，面也燒得燙了。在這人身邊兩年，他埋著頭伺候，就是怕看這人，人都喜美麗的，可他就是怕了。一看就心慌，腦子也亂了，所以才不敢正眼瞧著這人。

    也正因?yàn)槭窃谶@人身邊呆久了，現(xiàn)今就是見了漂亮好看的人，他也沒了以往的驚嘆，也不會(huì)緊張得面紅了。

    “去打水來，本王要沐浴?！北鶝龌伒闹腹请x開阿丑的下巴，接著就落下話語。

    那人吩咐了，阿丑自是去做，等熱水拿來了，也是他在伺候著，這兩年里全是他一人近身伺候這人。這人許習(xí)慣了他來伺候，可這人不知他如今也沒習(xí)慣，寧可回后院干雜活，也不想在這人跟前不自在。

    浴桶里的人在阿丑眼前是朦朧的，白霧繞著，絲絲柔弄，看不清楚人，只有人影在前方。以往也伺候他沐浴，不過都是夜里，點(diǎn)著一盞燈不明不暗，到?jīng)]什么不便?，F(xiàn)今就是大白日，外頭亮得很，這里頭也是明亮的，阿丑就感到不適了。

    “還愣著做什么？”一直不見阿丑來伺候，殷子湮不得不出聲，這才見了那高大健壯的男子拿著白帕子過來了。

    阿丑靠近浴桶，手上拿著白巾子，慢慢貼上那頎長的背脊，動(dòng)作輕緩，怕了那人不適。這具身體再不是少年的青澀，柔韌而又多了男子的強(qiáng)硬，修長且挺俊，身體的線條精致而流暢，這美好無比的身體在阿丑眼中還是那樣地好看。

    擦過背脊，來到那白膩的胸膛上，細(xì)細(xì)擦洗了，避過兩粒鮮紅，再滑下去到了精瘦的腰身下，緊實(shí)平坦的腹部就在手底下。阿丑不敢再往下了，手慢慢向上移，擦洗著別處去。

    那人閉著眼眸，雖瞧不見阿丑的動(dòng)作，也是知的。阿丑在他身邊不是一兩日了，從前在夏府里就是習(xí)慣了他伺候，后來憐兒出嫁了，也要了他來身邊。只是這兩年，阿丑還是這般拘謹(jǐn)，還怕離他近了。這倒是有趣了，他還能吃了他？

    凈了身，殷子湮踏出浴桶，阿丑趕緊站了他身前為他擦干身子，動(dòng)作時(shí)熟練的，可眼是不敢亂瞄的。這事他做了無數(shù)次，閉著眼也能做好，放了手上的巾子，拿過干凈的衣衫為他穿了，系好腰間帶子，阿丑才睜了眼看殷子湮。

    那張臉如玉冰透，又染了點(diǎn)紅，細(xì)膩清潤。鮮紅的唇瓣此刻正微微彎起，劃出姿美的笑，而那雙妖色染盡的眸子也帶了笑，凝視著阿丑，將他的窘迫盡收眼底。

    阿丑正拿著外衫為他穿上，他拂開阿丑的手，輕言道：“罷了！先到外間去?！?/br>
    來了外間，阿丑還繼續(xù)著剛才沒做完的，殷子湮看著他就沒轉(zhuǎn)眼。阿丑只覺身如針刺了，難受得緊，便是不自在。他曉得這人一直這樣看他，以往就是，只是今日盯著他的時(shí)辰比以往長了些。

    伺候殷子湮著好裝，已是半個(gè)時(shí)辰以后了，外面有人端來了早食。殷子湮吃過以后，對著阿丑說了，今日如有人前來，就對外稱他病了，不得出去見客。

    “你記好了，今日若有人來就照此說?！?/br>
    殷子湮的吩咐，阿丑怎敢不聽從，今日殷子湮沒去上朝，現(xiàn)今又說病了，想來是不想見了什么人。

    回了話，阿丑就退下了。

    阿丑是殷子湮的貼身奴仆，外面有人來了，若是總管沒在也是先來他跟前稟報(bào)。午時(shí)剛過就有人來了，來人沒送帖子，派了個(gè)小廝送了一封信。

    阿丑看著大門口停著的馬車，猜想里面的人非富即貴了，來了王府門口也不下了馬車，還等著誰人去請了么？如是這樣，那就是個(gè)大貴人了。

    阿丑照著殷子湮吩咐的，回了那小廝，那小廝跑回馬車前對著里面的人說了什么，里面突然遞了一封信來。小廝又拿著信來給阿丑，說是他家主子來此，那就是客了，可不能拒客門外，讓阿丑拿了信去給王爺。

    阿丑只好拿著手里的信去了殷子湮跟前，殷子湮只掃了一眼他手里的信，淡淡說了，“關(guān)了門，可回來。”

    阿丑不明所以，外頭馬車?yán)锏脑撌莻€(gè)貴人，這人怎拒之門外呢？

    阿丑心里是疑惑的，可不敢多問，還是照著殷子湮的話去做了。

    第四十五章

    關(guān)了大門，阿丑回了苑子，將那小廝說的一一道來，殷子湮只冷笑一聲，沒說了什么。而后轉(zhuǎn)眼看了阿丑，方開口道：“你可還記得何時(shí)來的王府？”

    阿丑怎不記得，他來了王府已有五年，在他身邊伺候也是兩年了，這些他都記得清楚，是忘不了的。

    “記得?！边@五年在王府里是過得好的，至少大伙都很好，沒人厭惡他，也沒人躲他遠(yuǎn)遠(yuǎn)的。

    “可還記得這個(gè)？”這時(shí)只見殷子湮手里拿著一個(gè)錦囊，那質(zhì)地顏色不復(fù)重前，沒那時(shí)候看著精美華麗，可阿丑還是認(rèn)得那是殷子湮給他的，被大少爺拿去的。

    “怎會(huì)………”殷子湮給了他兩個(gè)錦囊，一個(gè)被大少爺拿了去，一直沒要回來。一個(gè)是他挨打之時(shí)從大少爺手中搶回來的，五年前他拿著搶回的錦囊來王府，殷子湮已拿回去了?，F(xiàn)如今他手里的雖和他搶回的那個(gè)相似，可阿丑一眼就認(rèn)出，這不是他搶回的那個(gè)，是早些時(shí)候被大少爺拿走的那個(gè)。

    “前些天才拿了回來，既是給你的，拿回來了也自然還是你的?！闭f罷，殷子湮起身朝阿丑走來，漂亮的手指里拿著錦囊，到了阿丑身前，慢慢遞過去，只等著阿丑接了。

    從前阿丑無數(shù)次去大少爺那里想要回來，現(xiàn)今這東西在他眼前了，可他竟是沒了那心思，這錦囊好看是好看，可不是他能接的了。

    “你嫌了破舊？”殷子湮挑了眉眼，微微勾唇，也沒收手，錦囊就這么遞在阿丑面前。

    “我………”阿丑看了一眼錦囊，又看了一眼殷子湮，說不出不要的話，言語就停頓了。

    “五年前你因何受傷，因何來了王府，本王也曉知。”當(dāng)年阿丑來時(shí)，他也問過阿丑是因了何事弄得渾身是傷，阿丑也沒說清楚，后來他猜想是惹了夏府的主子不悅，才會(huì)受罰。

    阿丑央求他的事，他也辦了，邢風(fēng)回來稟報(bào)，說夏府里的丫鬟道阿丑因偷了盜，要被扭送官府。他本就傷重，再送官受點(diǎn)刑，怕是難活了。再者他在夏府的幾日，見了阿丑身上傷痕累累，又有人不時(shí)欺辱他。才想了個(gè)計(jì)策，讓夏府沒阿丑這人，當(dāng)然也可用別的法子，但那夏府他是不好去的，也不可為了阿丑去。

    五年前他就曉得給了阿丑的錦囊被人拿去了，親眼見了那華服公子捏碎了珍珠藥丸，當(dāng)時(shí)是要?jiǎng)邮值模欢腥藖砹?，他才作罷了。阿丑被人奪去錦囊，他是沒多想，臨走之際還是讓阿丑收下他的錦囊，對阿丑說了，若有難可拿著錦囊來尋他，他是認(rèn)的。沒想過了許久，阿丑真是拿著錦囊來了，還渾身傷重，留著一口氣在。

    “王爺是知的？”如是這樣，這錦囊是從大少爺那里拿回來的了，可為何現(xiàn)在去拿回來？

    “當(dāng)日你拿著錦囊尋來，本王問了你因何傷重，你也沒說了清楚，事后也是去查了才得知，原是因了這錦囊。”他給阿丑的錦囊被人奪去了，他是沒多想，竟不知阿丑是因了他給的錦囊才遭了禍?zhǔn)隆?/br>
    五年前阿丑回了王府，他還沒想到此事，直到兩年前阿丑來了他身邊伺候，他方記起了，派了人去查探。得知了阿丑的身世，阿丑的雙親是夏府的奴仆，雙親去世后，阿丑也留了夏府做奴，他自小生長在夏府里，因了面容丑陋，待他還好的人著實(shí)不多。

    夏府以前的總管，還有廚房的劉嬸，皆是待阿丑好的人，除此外自是還有人了。夏府的三少爺和二小姐，也是待他好了，不過三少爺年幼離家，多年不歸，而二小姐早已進(jìn)宮做了太子妃。這樣一來，只有劉嬸還待他好，劉嬸去了，在無人好生待他。

    夏府里不止有待他好的人，也有厭惡他的人，夏府的大少爺就是極其厭惡阿丑的了，奪去阿丑錦囊的也是那位大少爺。兩年前沒把錦囊拿回來是不想為了阿丑去開罪誰，如今在朝中的勢力不同以往，自然能少了些顧忌了。

    “王爺何拿回了？”阿丑還是沒接錦囊，心里沒了曾經(jīng)想要回錦囊的迫切，現(xiàn)在看著這東西，沒那么想要了。

    “夏府可不比別的權(quán)貴，兩年前自是顧忌著，現(xiàn)今拿回來了，你倒不要了？”說罷，拉了阿丑的手，細(xì)細(xì)摸著阿丑粗糙的手背，將錦囊放進(jìn)他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