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因斯淡淡道：“那把刀還沒有完成?！?/br>
    “是么，我倒是看到那小子輕輕一劃，吸血鬼就化成了灰。”

    “那不代表它能殺死所有的，否則博納塞拉早就動手了，從塞拉米亞斯殿下開始。不過博納塞拉既然這個時候把它啟用，說明他們有期望圣詠在那個年輕人手里化為完全體。他們往哪兒去了？”

    特倫比劃著方向，判斷道：“東邊，應(yīng)該是薩利維亞，不知道為什么沒選擇馬不停蹄去帕托交差?！?/br>
    “也許獵人發(fā)現(xiàn)何塞·伊諾有些問題了，沒關(guān)系，那里也有我們的人。博納塞拉們總會去帕托的，獵人可不會放棄得到始祖血液的好機會，無論如何都會完成委托。雖然弗里亞基諾殿下需要何塞·伊諾手上的青金琉璃，但也不用那么著急動手。”海因斯又一次碰了碰眼睛上的黑布，“血系能力無法作用在博納塞拉獵人身上，否則用不著這么兜圈子。”

    特倫看著海因斯被蓋住的眼睛出神，像是在想象自己被轉(zhuǎn)化后也能有同樣的力量，他問：“為什么對他們沒用？就因為博納塞拉家族的那些超人有千錘百煉的身體和心理素質(zhì)，以至于強得不像人類？”

    “不，他們對血系能力的抗性是與生俱來的?！币恢弊⒁怩r花房屋那側(cè)動靜的海因斯正好看見鐵門被拉開，維克多披著遮光斗篷從家里出來，向他們走來。

    海因斯最后說了句話結(jié)束交談，他幽幽道：“那個家族——博納塞拉擁有天使的庇佑，他們從天使那里得到力量，所以才如此強大。”

    ——“但是，那力量并非沒有代價?！?/br>
    第十二章

    弗林特在馬車內(nèi)閉目養(yǎng)神，在全黑的環(huán)境下正常人很容易就會變得瑟縮和無所適從，但弗林特沒有，他如呼吸般適應(yīng)這黑暗。

    但此時此刻，他在黑暗中睜開雙眼，眼前卻不是黑色。

    猝不及防，他的眼底泛起血紅。

    弗林特知道自己將要面對什么。

    翻騰的紅色幻覺占據(jù)視野，赤色的兇獸奔騰而來，他立刻起身，躬著后背打算接近馬車前部的小窗告訴尼奧自己的現(xiàn)狀，卻在蹭出一步后脫力地頹然跪倒。

    獵人面具跌了出去摔在昏迷不醒的何塞手邊，弗林特捂住嘴，巨大的痛苦席卷他全身，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強烈。他死盯著小窗，但血紅色扭曲了視線所及的一切，所有東西都在紅色與黑色中變了一副模樣，抽象的浪潮仿佛痛苦具現(xiàn)，鋪天蓋地。

    即使再怎樣進行后天的訓練，人類都會本能地帶著對痛苦的恐懼，只不過越強的人越懂得把它埋在心底罷了。宛如有一只冷到冰點的手緊緊扼住心臟，血液緊跟著凍結(jié)，他的身體正在不受控制地顫抖，血色潮水正馬不停蹄沖擊他變得脆弱不堪的精神。

    【弗林特，孩子——你要懂得忍耐，天使在注視我們呢?！?/br>
    【順應(yīng)一切，接納所有，只要內(nèi)心虔誠地獻上祈禱，天使必然會消除我們的痛楚。】

    耳邊是族人曾經(jīng)的話語，弗林特發(fā)出壓抑在喉嚨里的低吼，努力令自己的手指停止顫抖去摸索腰間小袋里的止痛劑，但在這個過程中他還是不堪重負地咳出幾口血。

    感官敏感地放大到數(shù)倍，血腥氣就連他自己都覺得嗆鼻。

    呼吸，他應(yīng)該努力去呼吸?？墒欠稳~都在拒絕著空氣，獵人大口大口呼吸也依舊有種窒息之感。冷汗浸透他全身，疼痛來自骨縫、來自肌rou、來自頭腦、來自神經(jīng)深處，來自……它無處不在，像是要壓垮一個人。

    在竭盡全力嘗試好幾次以后，弗林特終于成功把止痛劑咬進嘴里。

    就連藥劑的苦澀都比身體的痛苦要來得甘甜太多，如同一股慰藉。

    ——為什么他必須要忍受這樣的痛苦？只要是博納塞拉的一員，這種折磨就沒有盡頭。

    天使賜予博納塞拉家族無與倫比的力量，也拿走了相應(yīng)的代價。

    【受難體質(zhì)】

    家族的先人用這個名詞來描述這份代價。家族成員擁有可以媲美吸血鬼的速度和力量、比普通人類更長的壽命以及近乎完美的魔法抗性——但也宛如詛咒一般——給他們的身體帶來災(zāi)難般的痛楚。

    無論擁有怎樣堅定的精神和強韌的rou/體，沒有任何一個博納塞拉能安然忍受這個過程，它令恐懼無所遁形，令痛苦展露它的獠牙，然后等待這些都過去，獵人將重新拿起鋒刃，繼續(xù)他們的使命，狩獵吸血鬼，守護人類，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博納塞拉獵人不僅要跟吸血鬼戰(zhàn)斗，還要跟自己身體的詛咒戰(zhàn)斗，在這條前進的道路上他們可能死于吸血鬼之手，也可能干脆因為恐懼詛咒的發(fā)作而藥物成癮、依賴酒精，變得難以戰(zhàn)斗最終被時間跟現(xiàn)實淘汰。

    也許過去一刻鐘時間，也許只有五分鐘，弗林特的頭腦已經(jīng)混淆了時間的概念。不知是止痛劑起效還是詛咒發(fā)作的時間結(jié)束，眼前的黑紅潮水退去了，四周重新黑幕盈盈，仿佛一潭永不止息的死水。

    馬車不知什么時候停下了，尼奧打開門時正看到弗林特扶著車廂內(nèi)壁支起身體，頭上的冷汗還沒干透，深栗色劉海垂下遮住他的眼眸。

    尼奧顯然是聽到了動靜，但他沒有多費口舌，同為獵人，他太清楚剛剛發(fā)生過什么了。

    “你戰(zhàn)勝了它?！?/br>
    弗林特啞聲，“不，我只是忍受了它，再一次?！?/br>